开学日
回到俱乐部后，柴炎很快回归到原本的陪练工作中。
之后每天的陪练工作都进行得很平稳，因为有了葛琼茵亲传弟子这层身份，彭教练对他刮目相看，主动视他为兄弟，学生训练上有什么事都会和他交流一下。
趁着孩子们休息的时间，彭教练和柴炎唠嗑：“哎，你知道那天为什么我对你说你的名字很耳熟吗？”
柴炎都不必思考：“因为葛教练和你提过我吧。”
“岂止提过。”彭教练说，“我算算时间，应该是两年前吧，那会儿你应该刚上高中，师姐刚接手你们，她可是三天两头地在我面前夸你。”
彭教练回想了一会儿：“那时候我和她因为工作上的事情联系比较多，她经常和我说三中现在校足球队里有个出类拔萃的人才，叫柴炎，木柴的木，上下两个火的炎。”
“三中虽然学霸多，但运动上的天才三中多少年都难出一个。她说我要是有机会见上你一面，也一定会被你的能力所惊叹的。”
柴炎：“……葛教练夸大其词了，我是她带的，你怎么知道她不是为了面子在吹牛。”
“怎么可能？”彭教练这可就不高兴了，“她可是我师姐，大学几年天天和小男生们趴窗口偷看的女神，我和她认识十多年，我还能不了解她？”
“……”
彭教练说：“她这个人从读书时代就严格又较真，眼光还高，极少夸人，你小子算是她带过这么多学生里夸的次数最多的了。”
柴炎表情平淡，完全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得的喜悦感。
他自然知道葛琼茵是最欣赏重视他的人，不会再有人比她对他更上心了。
但这并没有任何用。
他该怎样还是怎样，有些既定的社会规则是葛琼茵也无法改变的。
“哎，你小子。”彭教练问他，“让我看看少年天才的水平到底怎样，要不咱俩来过两招？”
“你跟场馆学的斗地主吗，还过两招。”柴炎说，“休息时间结束，该训练了，走了。”
柴炎在俱乐部一直待到暑期结束。
自医院门口分别后，柴炎倒是再也没见过方木。
方木并不会常来俱乐部接方糖糖，他出来一趟太招摇，方糖糖平时都有家里的司机专门接送。
她不会和柴炎主动提起哥哥的事，柴炎对方木毫无兴趣，自然也不会主动过问，更不可能去网上专门搜近况索方木。
方木这两个字，像是从未出现般，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从柴炎的生活中消失了。
直到九月份的开学返校日。
高三开学日和其他年级错开两天，加上同年级的文化班已经提前一个多月开始到校补课了，今天来报到的只有两个艺体班的学生，零零散散不到百人。
大家都不是什么初来乍到的新生了，按理来说不会太热闹，到校后各自找到自己的教室就行。
但柴炎提着书包刚下公交，校门口的盛况还是让他脚步刹住。
三中的校门是半圆拱形大门，大门口里里外外挤了三四层人，有的在高举手机拍照，有的在踮脚张望，还有的在充当人形喇叭大声喊着“芳芳，开学加油！”“鹅子高三好好努力，爹粉等你！”……
见有粉丝快挤进学校里去了，几个安保拉着黄戒线示意他们退后。
戴着红袖章的值勤老师无奈道：“麻烦大家都别看了，会影响到我们正常学生上课的，请理解一下。”
柴炎掐着早上九点的时间返校报到，正好是第一节课下课时间，一大群好奇宝宝纷纷从走廊上探出头看向校门口，惊奇地和同伴们交流。
大家都不知道学校里来了什么“大人物”，居然一下子惊动了这么多路人。
三中校区矗立在大学城黄金地段，虽说建校百年，名声久远，但三中并不会开放对外参观，平日里行人们也只是路过，鲜少会围聚在校门口産生这么大动静。
自己所在的学校被当成大明星一样被兴致高昂地围观，让校园里的学生们都连带着有点受宠若惊。
他们还不知道学校里当真转学来了一位真·大明星。
柴炎看着校门口人挤人的盛景，怕是连挤进去都得脱一层皮。
他果断绕路去学校南门。
三中南门同样可以进出校园，只不过距离教学楼远，位置又偏僻，只有两栋老旧的教职工家属楼，平时人烟稀少。
柴炎戴上校牌吊绳，保安室里，因为闲出屁而正在追肥皂剧的保安熟稔地看了一眼他的校牌，挥手放他进来。
从南门进来只能穿行小路再绕路到教学楼那边，因为南门靠近家属楼，时不时还能看见路边开垦的泥巴空地上种着些青椒蔬菜。
前边的家属楼前站着两个人在讲话，两个都是男的。
柴炎不经意瞥了眼，其中一个男的穿着洗得发白的圆领衫和阔腿裤，是个相貌平平个子也比较矮的中年男性。
另外一个男的比他高大半个头，但看背影高瘦清隽，穿着简洁的白t白裤也不难看出挺括修身的身形，比中年男要年轻许多，盲猜不超过二十岁。
柴炎只扫了眼便收回目光，沿着小路继续走。
然而家属楼前男生清亮的声音忽然高亢——
“洪叔，我给你打的钱是给你的，不是给你那两个儿子的，如果我是你，我压根不会管你那白眼狼不孝子！”
不知道是因为男生的声音还是男生说出来的话，柴炎的脚步顿住。
白眼狼，不孝子。
两年前，黎芸在情绪失控的时候，也这么骂过他。
柴炎蓦地看向声音的发源地。
说话的男生脊背隐隐起伏，不难看出情绪激烈，但之后他便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尽可能控制着情绪，语气尽量温和地对中年男人好言相劝。
距离隔得有些远，柴炎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但无论他说了什么，男生对面的中年男人都只垂着头一言不发，不点头也不争辩，像是根本不会说话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常年颓丧后的认命感。
最后男生说的口干舌燥，把手上提来的一大堆水果和零食放在他脚下，转身便走。
他转身的时候，刚好和柴炎视线对上。
隔了百米左右的距离，两人一眼便看见了对方。
方木&柴炎：“……”
可能是身处校园的缘故，方木没有必要再戴着口罩全副武装，柴炎只要不瞎都能把他认出来。
只凝固了一秒，柴炎当没看到般，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
路过方木身边时，他的手腕被一把抓住。
柴炎眉头倏地蹙紧，条件反射般要甩开他的手。
却不料被方木握得更紧，皮肤相贴的温度传达进柴炎的手腕肌肤，猝不及防。
柴炎是一个自我防线极重的人，亲密的肢体接触给他带来一种强烈的冒犯感，让他极其不适应。
柴炎面上阴云密布。
“松手。”冰冷沉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戾气。
如果他再不松开，他毫不怀疑自己现在就能给他来上一拳。
方木果然听话地松开了，却身体一移挡在他前面，问他：“你刚刚听到了什么？”
柴炎：“让开。”
方木：“你先回答我我才能让你走，你刚刚都听到了些什么？”
柴炎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态度冷且傲慢：“我让你滚开。”
“……”
过了两秒，方木说：“你现在这态度真的很欠揍，就不能礼貌地交流一句话？”
“你配？”柴炎扔出冷冰冰的两个字，裹着毫不客气的嘲讽。
方木觉得这个世上不会再有比他更有修养的人了，对着这么个不可理喻的素质玩意儿居然都没有发飙揍人。
他忍住心梗和高血压，压下想和他当场真人pk的冲动，说道：“不管你刚刚听到了什么，别对外说。”
他摸出钱夹，数了二十张百元钞递给他。
“没带多少现金，体谅一下。”方木说。
方木递钱的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柴炎当然不会接，看都不会看一眼。
柴炎：“你来三中干什么，这不是你这个大明星该来的地方。”
方木知道这封口费他是不会收了，把钞票放回钱夹，说：“高三开学，我不来对应学校报到，难道要家里蹲？”
柴炎：……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方木无语地说，“我正儿八经考进来的，可没走后门。”
他说：“我原本的学校在北方，但是那学校各方面水平都很一般，为了更好的教育资源，我当然要选择一所实力更强的高中。”
“北方？”柴炎对他没什么信任度，质疑的话脱口而出，“荔阳是南方城市，相隔了十万八千里，中间隔了几千所学校，你眼睛是长了针眼，偏偏看上这儿？”
“因为我本来就是荔阳人啊，人就是在这出生的，只不过恰巧去北方待了一段时间而已。”方木好笑，“我爸我妈我妹都在荔阳过日子，我一个人在北方借读的日子才叫孤单。”
他边委屈边胡扯：“我妈宝男，爸宝男，重度妹控，我就想离家人近一点都不行？”
“……”
柴炎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擡脚便走了。
方木：“你去哪？”
“开学日九点半打迟到，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
方木擡腕看表，一看时间，已经九点二十九分了。
下一秒，秒针刚好过表盘最上方的定点刻度线，不偏不倚正好九点半。
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