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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答案

高三全年级第一次月考足足持续了两天。

入秋之后白昼缩短,夕阳开始提前到来。下午五点,远山的斜阳堪堪冒出头的时候,最后一堂考试的交卷铃响了起来。

陆陆续续有学生从考场教室里出来,有的愁眉苦脸像只苦黄瓜,有的如释重负庆幸自己考得应该还不错,还有的考完就忘,管它好不好呢,撒泼疯闹地冲向篮球场。

高二这两天放月假,教室特地空出来给高三生们考试,高二在校广场另一面的达理楼,与柴炎本班的知书楼相隔甚远。

考试分题卷和答卷,题卷只负责用来看题审题,考完后需要带走。写答案的是答卷,需要交上去给老师批改。

最后一堂考试结束后,柴炎拎着保温杯和题卷从达理楼出来。

监考老师收卷是按座位从第一个位置到最后一个位置一人一人地收,收完一个走一个,柴炎考试的位置恰好是最后一列的倒数几个,等他终于交卷出来回到知书楼时,已经算是相当晚了。

柴炎在知书楼一楼大厅遇到了熟人。

知书楼从第二层开始才有正式的学生教室,第一层是个休闲大厅,外加部分校领导的办公室。

一层大厅是个平时供学生们放松充电的地方,不仅有英语角丶图书角之类的学习区域,还有夏天卖冰饮冬天卖热饮的自动饮料贩卖机和零食柜机,甚至还备了一排排长椅,早上来不及在家或在食堂吃早餐的,就带来大厅就地解决,吃完再上楼。

柴炎快上楼的时候顿了顿,他想到什么,折返回来,来到零食柜机前,买了一瓶彩虹糖。

彩虹糖是最经典的筒状红色盒子包装,50g,15元一盒。

虽然以柴炎到现在的认知,他是不明白这种全是色素糖精添加的小零食,是怎么卖到十五块的。

难道不是九块九都嫌多吗。

柴炎买了一盒,犹豫了一会,又投了两张纸钞进去。

他买了两盒。

“炎哥!”

柴炎正准备拐进楼梯口上楼,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叫住了脚步。

他转眸看向发出声音的来源,在大厅的英语角。

英语角配备了几个书架,上面放着些英语杂志和英文报,还有几个大圆桌,供学生们坐着看书看报。

唤柴炎的男生叫梁予安,是艺体理班的足球特长生,虽然和柴炎不是一个班的,但却是一个校足球队的,柴炎是他的队长,每天下午都会一起训练。

他正兴高采烈地朝柴炎挥手。

不过柴炎目光直接越过了他,落在了其它人身上。

和梁予安坐在一个大圆桌上的,还有一个高个女生和高个男生,女生叫季谣,和柴炎一个班,柴炎对她最大印象就是来自她个子高,至少一米七几,又高又瘦,放哪个班上都是最鹤立鸡群的女生。

至于另一个高个男生——

因为梁予安的出声,正在埋头对答案的方木也擡起头注意到了柴炎。

准确来说是先注意到柴炎拿在手里的两罐彩虹糖。

方木先是愣了下,而后视线从糖移到人,他大方冲他招手:“过来对文综答案,敢不敢来?”

他这话有点鸡贼,没有问柴炎来不来,而是问的敢不敢来。

柴炎要是不过去和他们一起对答案,就等于承认了自己不敢,自爆家底这次的考试没考好。

少年长了张纯良天使的面孔,肚子里却是随时随地都憋着坏水。

十几岁的年纪总是自尊心强烈的,换做平常人肯定被这激将法激得冲过去掏出题卷了。

但对方是柴炎,凭他的定力,当然不可能轻易上当。

柴炎看了方木几秒,然后转过身进入楼梯口,当没看到一样上楼。

然而他没上几步,就被快步冲过来的梁予安逮住了。

“炎哥你又没在教室金屋藏娇,这么急着回去干嘛,过来跟我们一起。”

梁予安勾着他的胳膊半是推半是拉地把他带到英语角的大圆桌旁,用腿踢了根胶板凳过来,摁着他的肩把他死死摁在了凳子上。

“炎哥。”梁予安大着胆子说,“你今天要敢跑你就是孬种。”

柴炎把他放自己肩上的手拨开:“胆子肥了?”

梁予安嬉皮笑脸地说:“跟你一起体训久了,确实容易锻炼胆量。”

他这话可不假,柴炎每次带着队友们一起训练的时候,哪怕是训练前热个身,柴炎的要求至少也是五千米起步。

说是为了锻炼球场上的基本竞速能力和长时间脚部对抗的耐力。

关键是葛教练还相当赞同,让柴炎带着大夥一块儿跑。

梁予安刚上高中刚进校足球队那会,真的是被柴炎的高强度训练法吓死了,磨合了很久才慢慢适应下来。

柴炎把手上的两罐彩虹糖丢给方木。

方木接住,面露疑惑:“你给我糖干什么?”

“还你的。”柴炎说,“不想收别人平白无故的礼。”

方木想起了二人初见时,在日落城的那家足球俱乐部的医护室里,他从方糖糖那儿薅了罐没吃完的彩虹糖,送给了柴炎当做谢礼。

虽然礼很寒酸,但他当时身上什么都没有,也就只能送这个了。

现在再回看这件事,方木猜到能猜到柴炎肯定没吃,两人分别后估计就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他看上去就不像是会吃糖果的人。

更别提当时方木把他得罪了,关系并不太好,针尖对麦芒的。

没想到柴炎却说:“糖我吃完了,你送我一盒,我还你两盒。”

他们互不相欠了。

一旁被忽视的梁予安叫起来:“哎哎哎,队长,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啊,你给大明星买糖吃,你咋不给我也买一盒呢?”

柴炎:“跟你不熟,滚蛋。”

方木喉间滚出两声轻笑:“好了,别说废话了。”

他动作珍视地把两盒彩虹糖放进内袋,然后正式进入主题。

“我考完试就撞见小白老师了,从她那儿薅了这回文综标准答案的卷子。”他朝柴炎伸出手,“你的文综题卷拿出来吧,我勉为其难给你对一对。”

虽然交卷用的是答卷和答题卡,但在考试的时候,尤其是做选择题和填空题时,还是会下意识把答案提前写在题卷上。

考完试后学生之间对答案,能更清晰地知道自己哪道题错没错,能考多少分心里也大致有个数。

柴炎把自己的文综题卷丢给方木。

刚才方木只和梁予安对完了答案,拿到柴炎的,他又对季谣说:“季谣,你的要不要对,方便的话就把题卷给我,我帮你看一下,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这厮今天对女生倒是温柔,语气关照又委婉。

反观对柴炎,上来就用毫不客气的激将法……

柴炎瞥了一眼方木,又冷笑般转过眼去。

季谣正对着小梳妆镜整理刘海,她文综题卷在梁予安那儿,闻言她瞪了一眼梁予安:“还不把卷子给人家?”

梁予安把季谣的题卷给了方木,有点吃醋地说:“季大小姐,你这语气听着谁才是你男朋友啊?”

高三的学生都知道,艺体文班的富家女音乐生季谣和艺体理班的体育生梁予安,是初中到高中的情侣。

本来不知道的,但梁予安三天两头就跑过去送奶茶送早点的,每逢过节必把礼物堆满季谣的课桌,从高一到高三一直热情不歇,就差没把“我就是季谣的男朋友”写脸上了。

虽然明面上大夥都很给面子地起哄祝福,但其实很多人都在背地里嘲笑他舔狗丶沸羊羊丶没安全感占有欲强。

梁予安不是不知道这些难听的话,但他总会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继续一如既往地把自己的所有献给女朋友。

少年人的爱慕单纯而赤诚,无所畏惧亦无所顾忌,喜欢一个人就用尽全力去对那个人好。

不论将来,不计后果。

这次月考座位是完全随机打乱排的,其中季谣和方木被分到了同一间考场,梁予安在隔壁。

每次季谣音乐集训过后,方木经常能遇到梁予安来接他女朋友一起去食堂,一来二去他和梁予安也算是混熟了。

三个有缘人关系不错,出考场的时间相差无几,自然而然便结伴而行了。

季谣和方木一样都是音乐生,两人声乐训练时会一起上课,方木是个健谈的人,哪怕他是转学生,也在一个月内和同伴们融入得非常好,相处融洽和谐。

抛开方木的明星光环,季谣对方木也是十分欣赏的。

他的的确确是一个有着真材实料的偶像,无论是音感乐感,还是音乐审美和鉴赏能力都非常出众,是同龄音乐生里的拔尖水平。

再加上方木多年来把乐曲实践于舞台和各个场合,他对乐理的理解早已不局限于课堂那一亩三分地,思维新进而开拓,在课堂上常常令人眼光一亮,授课的音乐教师没有一个不会夸他。

人总是慕强的,尤其是季谣这种被保护得很好的女生。

季谣从小锦衣玉食,接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有点公主脾气的同时自然眼光也高,寻常人入不了她的眼。

然而方木,是她会真心抱拳佩服的人。

哪怕她并不追星,也完全能理解别人把他当成星星了。

才华上不花架子,品行上不耍大牌,能力和双商都在线,性格也好。

当然在这个看脸的时代最重要的,童星十个有八个都会越长越残,但方木年少成名这么多年都没长残,基因是百里挑一的好,从小帅到大。

连季谣这种傲气的女生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趋近于完美的一个人。

优秀的人永远值得人去追逐和喜欢。

因为题卷上只有两人的选择题和填空题答案,方木对照标准答案很快,不到三分钟就给柴炎和季谣圈出了他们各自做错的题。

方木把季谣的题卷还给她时还非常贴心地帮她翻了个面,除了她自己,旁人看不到她的错题情况,保护了她的隐私和自尊。

至于柴炎……

方木把柴炎的题卷摆他面前,点了点卷面:“你,政史地加起来选择题错了五道,填空题错了两道,一共扣了三十分,你自己看看。”

他本以为柴炎这种对待学习颇为上心的家夥,会一脸严肃拿起题卷,反思自己错哪儿了,怎么错的,然后再为自己的粗心或者思维不周忏悔三十分钟。

然而柴炎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

然后便拧开保温杯盖,开始旁若无人地喝茶。

好像根本不在乎一样。

这回换成方木摸不着头脑了。

梁予安把柴炎的题卷拿过来,从前到后翻了一遍。

“不错啊,队长。”梁予安真心夸赞道,“你这正确率就算放正统的文科班都算不错的,放艺体班简直屈才了。”

他把柴炎的题卷放在胸口揉了揉,叹息地说:“我的理综卷要是这正确率该多好,月考过后要开家长会,等考试结果出来,我老爸非得把我骂得脱一层皮不可。”

“活该,谁叫你上课不听讲还不做作业的,次次都来找我借练习册抄。”季谣把小梳妆镜盖上,不客气地怼道。

大小姐继续训斥:“你但凡对你的文化课上心一点,你也不至于是现在这个看了就丢人的成绩。”

梁予安:“那还不是大小姐你乐意把练习册借给我,你要是不喜欢我,你会借给我吗?”

“你……”季大小姐一噎,耳根爬上了奇特的粉红。

“算了,不跟你说了。”她把他放胸口的柴炎题卷夺回来,还给柴炎,“别给人家揉脏了,别把你的学渣浊气传染给我们班的学霸。”

柴炎继续镇定如钟,一口一口地喝他那养生茶,直到茶杯都见了底,他才把杯盖合上。

看着不像在喝茶,倒像在借茶消“愁”。

“喂,柴二火。”方木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今天怎么一点都不搭理你的考试结果,被夺舍了?”

“我不是不搭理考试结果。”柴炎眼尾瞥了他一眼,“我是不想搭理你。”

不是和季谣聊得很畅快吗?

继续聊啊。

方木眨了下眼。

随后他转过弯来,撇过头背对着柴炎,即便柴炎看不到他的脸,也能看到他笑得微颤的肩颈和脊背线条。

有什么好笑的?

柴炎唇角抿成线,脸色很黑。

等方木笑够了,他又转过头靠近柴炎的耳侧,方木把距离拿捏得很好,两人的姿势除了挨得近一点外,在外人看来没有半分逾距和不妥。

就像是一对普通的关系好点的同学。

但柴炎还是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呼吸声,一呼一吸间像是轻柔的羽毛,挠得人心痒痒。

方木像只得逞的狡猾狐狸,脱下乖顺羊皮后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他含着笑意低声道:“我故意的,你又能拿我怎样呢?”

“……”

好无赖的话术。

偏偏柴炎还反驳不出来。

嘴长在他身上,他想说什么不想什么,柴炎拿他毫无办法。

“不过柴二火,你是怪我重色轻友。”他像是慢悠悠朝柴炎钓了一把鈎子,声音低而勾人,“还是怪我重友轻色呢?”

柴炎心跳有刹那间停顿。

他必须承认,即便面上再怎么维持一如既往的冷静。

但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大脑里的思维在慌乱和无措。

凭他目前对人类情感的浅薄探索,他隐隐约约知道方木这个问题代表着什么。

但他觉得很荒唐。

所以他不会承认的。

他作听不懂状,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方木坦诚而直接。

你会是我的友吗?

还是会是我的色呢?

亦或者两者都占,从友过渡到色。

又或者两者都不占,啥也做不成,毕业就分道扬镳。

不过在未来尚不确定之前。

方木对一切都持保留和观望态度。

先等待吧。

时间会验证一切,也会见证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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