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荫巷。
林羽一脚踹开了傅家的院门。
青竹正在院内清扫着新落的柳叶,被这动静吓了一大跳,满脸惊恐,厉声喝道:“什么人?!”
江瑾安负手而入,扫了一眼院子,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傅子晋呢?”
青竹认出江瑾安,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几步,强装镇定道:“我家公子……外出未归,大人有何事,待公子回来,小的转告于他。”
江瑾安双眸中闪过一丝不耐,并未理会青竹,抬腿径直朝屋内走去。
林羽紧跟其后,瞪着青竹补了一句:“傅子晋昨夜擅闯平阳侯府,惊扰女眷,这笔账,今儿个必须算清楚。”
青竹一听,额头直冒冷汗,心中叫苦不迭。
昨夜他苦劝无果,公子走后更是一夜未归,如今看来,是惹上大麻烦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惹谁不好,偏生惹到这位爷。
他还想再阻拦几句,可瞧着江瑾安周身散发的肃杀之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进了书房。
江瑾安阔步踏入傅子晋的书房,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与书卷气。
他扫视了一圈,瞬间便定格在书桌上那几张平铺的画像上,身形陡然一顿。
画中女子,正是沈静姝。
或浅笑嫣然,或蛾眉微蹙,眉眼间尽是灵动神韵,栩栩如生,仿若要破纸而出。
江瑾安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一双黑眸看不出情绪。
林羽顺着江瑾安的目光看向书桌,顿时满脸震惊。
他几步上前,嘴里骂骂咧咧:“这混账东西,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林羽伸手一把将画像尽数揽入怀中,转头看向江瑾安,问道:“大人,这些?”
江瑾安冷冷睨了一眼那些画像,吐出两个字:“烧了。”
他得了指令,大步跨出书房,将画统统丢在院中,从腰间摸出火折子,“嚓”的一声,火苗蹿动,抬手就将火折子扔向那堆画像。
火焰瞬间燃起,不过须臾,那些画卷便被火光吞没。
林羽犹不解气,拔出腰间佩刀拨弄着,边拨边啐道:“这混账!也配觊觎我家夫人!”
青竹缩在一旁,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悄悄挪到院门前,盼着自家公子快些回来。
傅子晋昨夜见完沈静姝后,在河边枯坐了整整一夜,脑海中反复回想着沈静姝那满是厌烦与恨意的眼神。
他提及了昭昭,若她当真重生,想来必定是恨透了他。
直到天光大亮,他才起身,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家。
刚走进巷子,便见青竹苦着脸站在门前,傅子晋眉头微皱,问道:“出了何事?”
青竹瞧见他,急得直跺脚,“公子您可回来了!都尉大人来了,正在里头呢!”
傅子晋身形一僵,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匆匆进了院,目光一扫,便瞧见地上那堆画像烧剩的灰烬。
抬眼,正对上江瑾安冰冷彻骨的目光,令他遍体生寒。
他紧紧盯着江瑾安,冷硬地质问道:“大人身为都尉司首,就可以擅闯民宅?你可有搜查令?这般行径,与强盗何异?”
“本官何时需要理由?”
傅子晋听闻此言,先是一愣,随即扯出一抹讥讽笑意,眼底寒意骤浓,“是了,不愧是都尉大人,行事这般霸道!你就没想过,你在京城臭名昭著,人人惧怕,静姝为什么选了你?难不成还当真是为了情情爱爱?”
他往前迈了一步,声音依旧平淡,“傅子晋,于公,昨夜你擅闯平阳侯府,翻墙入室,视为贼寇。于私,你纠缠我未过门的妻子,视为冒犯。桩桩件件,都是你自找的。”
说着,江瑾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身形一动,瞬间贴近傅子晋。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手起刀落,扎在傅子晋的侧腰。
刀刃入肉,鲜血瞬间涌出。
傅子晋痛得闷哼一声,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江瑾安凑近他耳畔,寒声说:“傅公子日后再翻墙,可要小心些。”
说罢,他站直身子,将匕首抽出,随手在蟒袍上擦了血迹,看也不看他,转头对林羽道:“走。”
青竹惊慌失措地扑上前去,手忙脚乱地扯了衣衫先为他止血。
傅子晋咬着牙,忍着痛,盯着江瑾安离去的方向,眼中尽是恨与不甘。
————
自打谢婉晴去见过程文昊后,这几日倒是老实了许多。
沈静姝闲来无事,便去了落樱院见谢婉晴,还未入院,悠悠的琵琶声便飘入耳中,曲调婉转,透着几分落寞。
“表妹今日好兴致。”
沈静姝踏入院门,扬声道。
谢婉晴闻声,手下动作未停,又拨弄了几下琴弦才抬眸看向沈静姝。
她心中暗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眼前人生吞活剥,可面上却堆起一脸亲切温婉的笑容,搁下琵琶,起身迎了过来。
“静姝姐姐来了”,她拉过沈静姝的手,笑语盈盈道:“快些坐。许久未曾练这琵琶,手法都生疏了,让姐姐见笑。”
“你这话说的,方才我在外头听着,曲调悠扬,技法娴熟,这般绝妙技艺,旁人想学都学不来,傅公子那般懂音律的文雅之人,定会喜欢得紧。”
谢婉晴嘴角的笑意一顿,提到傅子晋,她眼底还是闪过一丝难过。
“姐姐可别取笑我了,我与傅公子早已没了瓜葛。如今,我只盼着能早日嫁入程家。”
沈静姝故作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前倾身子,满脸狐疑,“可我听说,他那日登门,毫不留情地羞辱你,程夫人也没拦着,你怎还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
谢婉晴理了理鬓边碎发,摆出一副坦然的模样,解释道:“姐姐有所不知,那都是误会。程小公子素日里就讨厌傅公子,瞧见我提起傅公子,一时气不过,吃了醋才口不择言的。事后他已同我赔了不是,还信誓旦旦地答应,要娶我做正妻呢。”
“那怎得还不见程家来提亲?可别是被他哄骗了。”沈静姝接过春兰递来的茶盏,轻抿一口,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同姨母提过此事,可姨母说什么都不同意。我想着,好歹得先把姨母说通了,再让程家上门提亲,省得闹得面上难看,惹人闲话。”
沈静姝垂眸,掩住眼中的嘲讽,道:“母亲也真是,你都与程小公子有了夫妻之实,几乎是人尽皆知,母亲还这般阻拦,着实让人为难。”
谢婉晴身形一僵,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羞恼难堪。
沈静姝又叹了口气,脸上换上一副关切的神情,和声说道:“虽说母亲态度强硬,可你到底是她外甥女。我帮你去劝劝母亲,也好让程小公子能早日八抬大轿将你迎进门,圆了你的心愿。”
见沈静姝如此说,谢婉晴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蠢货,面上却愈发感激涕零,屈膝行了一礼,软糯道:“姐姐待我如此好,这份恩情,婉晴记下了,往后定当涌泉相报。”
两人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沈静姝便借口有事,起身告辞。
待沈静姝身影彻底消失在院门,谢婉晴脸上的温婉瞬间垮塌,扭曲成一副狰狞的模样,抬手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哗啦”一声脆响,碎瓷四溅。
“沈静姝,你给我等着!今日这般羞辱我,这笔账,迟早要跟你算清楚!”
春兰垂首站在一旁,一语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