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这是来多情和我在一起之后过的第一个生日，本来应该好好筹备才对，但我怕把他吓到，便只是准备了一个生日蛋糕和一份小礼物。
“桃子泡饭？”他稍微早到了几分钟，坐下后仔细看着对面的人。
来多情显然是认真打扮了一番，与往常精致男孩的风格不同。他把头发剪得更短，露出了全部额头，妆化得很淡，白t丶卡其色短衬衣和淡蓝色牛仔裤，男大学生的青春洋溢扑面而来。
对面的娃娃脸男孩是跟他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形象比较接近与在女生中很受欢迎的花美男，五官完美无缺，穿着一身名牌，像是橱窗里的洋娃娃。
从我的角度能很好地看清楚来多情的表情，他显然有些惊讶。
“怎么？跟你想象中不一样吗？”男孩笑着，说出计划好的台词。
“确实不太一样。”来多情有些局促地坐在位置上，不太敢正眼看对面的人，又不知道把目光放在哪里，“你不上相，真人比照片漂亮多了。”
“谢谢，你也是。”
来多情想叫服务生点餐，被男孩阻止，“我已经点好了。”
“……这样啊。”来多情难得很紧张的样子，战术性喝水，“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宿何，星宿的宿，如何的何。”
“好特别的名字。”
“可能因为我是少数民族吧。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来多情，来到的来，多情是很多情的那个多情。”
“你的名字才叫特别吧。”
“父母取的，我因为这个名字被取笑了好多年！”
“给人印象很深，估计遇见过你的人都不会忘记。”
“因为我的名字吗？”
“当然是因为你这个人啦。”
他们一问一答地对话，我却听不下去了。
他们坐在窗边的位置，转头便能看到闪着彩灯的地标建筑和滨江最美的夜景。来多情的紧张渐渐消退，露出害羞的笑来，两人之间似乎流转着比餐厅的古典钢琴曲更浪漫的氛围。
我坐在两桌外，隐藏在大琴叶榕繁密的枝叶后，被来多情轻柔的笑声刺激到了耳膜。
已经很久没有直接听到他的声音了，我一边感动到快落泪，一边难受得耳朵疼。我将帽子压得更低了些，朝着麦克风低声说：“别聊了，直入主题。”
宿何接收到了我的信号，朝服务生示意。生日蛋糕很快被推了过去，“19”的蜡烛燃烧着，被来多情吹灭了。
“谢谢你，没有让他们给唱生日歌，不然真的尴尬死了。”
我就知道来多情完全能够接受刚刚见面的网友给他庆祝生日，尤其是网友还长得特别甜美漂亮，让他心情好得快上天。他朝宿何笑得很开心，一边切蛋糕一边说：“我们肯定很合得来，你点的全是我喜欢吃的，连蛋糕都是我喜欢的造型和口味。”
当然合得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配合他。
我按照来多情对0的理想型精挑细选，选中了这个叫宿何的男生。他根本拒绝不了我开的价格，愿意根据我的剧本来进行角色演绎。
这并不是欺骗，而是我为他量身打造了他需要经历的故事。
他迟早会知道，只有我才是最适合他丶对他最有好处的人。
“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也是生日礼物。”宿何把我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递给了来多情，“拆开看看吧。”
来多情显然意料到他会送礼，也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递过去，说：“我也给你准备了小小的见面礼。”
“这么客气。”宿何把小盒子打开，拿出了一个很小的物件。
由于隔得太远，我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我能通过信号听到宿何说：“好可爱。”
“哇，你这礼物也太贵重了吧，我不能收。”来多情把盒子递还给了宿何。
盒子里装的是最新款的顶配笔记本电脑，是我用的同款。之前给来多情用的那个，他没有带走，只是拷贝走了学习资料。我知道他又用回了自己的电脑，一千元出头的山寨机，卡顿丶闪屏丶高热等各种问题都能拉低学习效率，增加很多麻烦。
如今他快要出国交流学习，他非常需要一套好的设备。我想给他配套手机丶电脑丶平板，想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他。
可是他不会要顾佳梁给他的任何东西，他讨厌我。
“对我来说不算贵重。”宿何没有接，坚持要送给他，“今天是你生日，你就收下吧。”
“不行，我没有理由收这么贵重的礼物。”来多情也坚持不收，“你送我生日蛋糕就够了，这个拿去退了吧。”
宿何大概想不出什么理由了，只能伸手接住，妥协说：“……嗯，那好吧。”
我皱起眉头，指示道：“送给他。”
“呃，不太好。”宿何为难地又把盒子往来多情的方向推。
我继续指示他：“跟着我说，我已经送给你了，那你就带走。你不带走的话，就只能留在这里当垃圾。”
宿何愣了一下，重复了我说的话。
来多情皱眉，定定地看着宿何，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冷下来，略微不满道：“你这是强迫我必须收啰？你把我当什么了？”
来多情一开始紧张兴奋，后来开心愉快，情绪一直比较积极正面，突然间他展现出具有攻击性的一面，预想中没有类似的对话，让宿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说：“这不是强迫，我只是想让你收下礼物，如果让你觉得有压力，我向你道歉。”
宿何重复了我的话。
“你们有钱人都爱这样说话吗？”来多情接受了他的道歉，语气缓和了些，“别人不收，就扔了？我不喜欢这样，感觉像我是垃圾桶。”
我第一次知道来多情接受赠予的感觉，原来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垃圾桶。
以前我想给他什么的时候，我总是会借口用不上或者是没用了要扔掉，我以为这样说他心里会好受些，却没想到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垃圾桶。
他怎么会是垃圾桶。
他不是垃圾桶。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如果对面坐着的是我，我会选择堵住来多情的嘴，因为我从来吵不过他。所以我只能建议道：“让他收。”
宿何得到指示，立即开始行动，不愧是表演系的优秀毕业生。
“烦死了，你到底收不收嘛。”宿何冷哼一声，开始生气了，“多少人追着要做我的垃圾桶，你哪里不乐意了？姐姐姐姐的叫得好听，让你收个礼物，你倒开始拿乔了？”
来多情愣住，估计没想到初见面的网友说话这么尖锐。他伸手挠头，像个未经人事的傻小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嘴。
“握住我的手。”宿何突然把手伸出去。
来多情犹犹豫豫握住了。
“看着我的眼睛。”宿何直视来多情的脸。
来多情闪闪避避地看着他。
“既然是相亲，我真当做是相亲了。”宿何形象甜美漂亮，但说话是直爽的风格，“你就说你看没看上我吧。你看上了，那我们现在就是男朋友关系，你得收下我给你的礼物。你没看上，那就是我在追你，你也得收下我给你的礼物。我对‘不’字过敏，你别说出来，你说我就吐你一身。”
来多情被他吓到，做出抽手的动作，但被宿何抓得很紧。
“这，虽然我确实说过当做相亲，但……”来多情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来，“我马上就要出国学习了，要在国外呆两年。这一次来见你，也并不是说相亲什么的，更多的是想完成我们之间的约定。所以，我不能收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你不喜欢我吗？”
“没有，你这么漂亮，性格也爽朗，我很高兴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来多情说话留了很多馀地。
宿何眼珠子一转，“我不爱跟狮子座的人交朋友，没相上的话朋友也不必做。”
“不至于吧……”来多情的表情有些尴尬。
“你猜我是什么星座？”
来多情被他突然转变的话题搞得脑子宕机，反问：“什么座？”
“我是为你量身定做。”
空气突然沉默，听到这里我的眉头再也展不开，本来以为他是个好演员，没想到是个好癫的演员。
“鹅鹅鹅鹅……”来多情却发出鹅叫般的笑声，他终于挣脱了宿何的手，笑得前仰后合，“我的老天，你这土味情话也太土了吧……”
“哪里土了？”宿何也笑起来，“这是我珍藏了很久的好不好。”
“不行不行，我要跟你对决。”来多情似乎从中体会到了乐趣，“你知道我想吃什么面吗？”
“什么面？”宿何很配合地问。
“你的心里面。”
“你知道我的缺点是什么吗？”
“什么？”
“缺点你。”
……
短短两个小时，我听到的土味情话比我这辈子听到的都多。我第一次知道来多情竟然对这种奇葩的玩意儿感兴趣，回头我也要好好专研专研。
这次“相亲”并没有往后延续，吃完饭后宿何说有事便先走了。
我目送来多情上地铁之后才回过头去找他。
“我完成了任务，怎么奖金呢？”宿何找出转账页面，质疑我克扣他的薪酬。
我对他很不满意：“我让你送他礼物，没让你跟他调情！”
他翻了个白眼，说：“老板，你让我追他，我肯定得跟他调情啊！而且就那小学生调情，我能演下来，你都得给我精神补偿费！而且，你怎么信息不给全？不是说没怎么在网上聊过吗？他提到的内容我都不知道！你要我演，能不能把聊天记录给我看一下先？”
“我让你怎么演你就怎么演。”我被他烦到了，立刻把奖金给他转过去，“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钱收了，事情就要做到。”
他看到我转了账过去，立即服帖了：“那当然，老板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有时候，我会希望来多情也能像这样，只要有好处就会乖乖听话；有时候，我会庆幸来多情不像这样，他的脾气倔上天，从来都在跟我作对。
我并不是喜欢他跟我作对。
而是他对别人都无所谓，却只会跟我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