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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军事 > 色戒:西施计划 > 第一章 第一个月圆之夜

1941年2月10日,星期一,元宵节。

在很多人心中,过完元宵节,春节的热闹才算彻底结束。

皓月当空,花灯如昼,如此良辰美景,无不在催促着人们早些回家,早些坐在饭桌旁,庆祝这个充满着团圆与离散的节日。

周彬望着办公楼内外那些全副武装的日本宪兵,听着楼内的零星的枪响和叫嚷声,想着,有人怕是今晚甚至于永远都回不了家了。只是不知道,这些人里包不包括他自已。

周彬,沪上世家周家的小公子。早年留学英国,就读于英国牛津大学,获法学博士学位后留校任教。

在英国时,周彬被军统发展成为特工,帮助军统收集英国国内信息。抗战爆发后,又受军统委派,利用与汉奸李圣五的同窗关系潜伏进汪伪政府。现任汪伪上海市政府司法处副处长,兼伪上海市第二特区地方法院院长。

周彬与带队搜捕的宪兵队长大岛熏不睦已久,见大岛熏抓到了人,便不大客气的用话刺大岛熏。

“大岛队长,不就是抓个人么!大过年的,用得着让大伙都在这儿陪着?”周彬抖了抖手中已经翻过几遍的报纸,满脸不耐烦的对大岛熏说道。

大岛熏出身于日本贵族家庭,丈夫在日本海军任职。去年10月的时候她空降上海,出任宪兵队队长。

大岛熏为人强势、跋扈,手腕铁血,且做事从不讲情面。上任伊始就对伪政府内的大小官员逐一排查,搞得伪政府里怨声载道。

大岛熏刚上任不久,便在周彬的简历中,找到了个小破绽,遂顺藤摸瓜查出他在英国时曾与重庆政府有接触。虽被周彬以正常社交为由遮掩了过去,可两人依旧闹得不太愉快。

“大岛队长,这人也已经抓到了,眼见到了下班时间,就麻烦你高抬贵手,让宪兵队的人撤了吧。我们也好下班。家里人都在等着呢。”司法处处长吴文中顺着周彬的话附和着。

周彬见吴文中给他搭了台,自然是要把戏继续唱下去。他把报纸卷成筒,指了指他的机要秘书周继礼,然后语气暧昧的说道:

“依我看,我们就先下班,留周秘书陪着大岛队长善后就好了。”

说罢,竟笑出了声。

见周彬起了头,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大岛熏对周继礼青睐有加这件事,在司法部内不是什么秘密。但平日大家也就私下说说,此时周彬有意把这件事挑到台面上来,摆明是给大岛熏难堪。他希望大岛熏会因此恼羞成怒,拂袖而去。谁知大岛熏竟不为所动,老僧入定般的坐在一边盯着手中的茶杯,脸上还带着一丝轻蔑的冷笑。

吴文中见周彬的计策没奏效,只好又亲自开了腔:

“大岛队长,为了配合您的行动,大家这个年过的都不安生。您看,这人都抓住了,还要我们等到什么时候?”

其他几个副处长接着吴文中的话,也纷纷围着大岛熏软硬兼施的抱怨起来。

新年的时候,大岛熏手下的特工在重庆策反了军统档案室的一个管理员,这管理员带着军统上海站的资料叛逃过来。大岛熏根据这份资料,制定了一次名为“吊脚”的清剿行动。

虽然军统及时的发现了管理员的叛逃,并迅速的做出反应,撤出了资料中涉及的相关人员。但大岛熏还是从资料边边角角中得到线索,摸查出了几个军统在上海的联络站,由此挖出了原本不在资料内人,打的军统措手不及。

两个月的时间里,大岛熏晨兴夜寐的反复梳理每一条线索,反复甄别每一个人员,挖出了大批潜伏在日伪要害部门的军统特工。甚至连七十六号都在春节前被抄了个底朝天,当场就毙了两个人。

腥风血雨之下,日伪政府内部人人自危。大家纷纷通过各种渠道向日本军部上层抗议,软硬兼施的让军部不得不出面,借着表彰的名义向大岛熏连连施压,逼得大岛熏耐下性子来,让人过了个平安年。

岂料,大家在春节期间刚松的那口气,又在元宵节这天被提了起来。

下午四点不到,大岛熏就带着一队宪兵明火执仗的进了政府大楼,直奔司法部。先是堵住了出入口,又毫不客气的把司法部的头头们都软禁到吴文中的办公室里,接着开抓人。闹得楼里沸反盈天。

这让司法部的头头们面上不好看,心里不舒服,憋了两个月的火气瞬间就攻上了头。于是,几番眼角眉梢的交流后,吴文中打头阵,周彬做先锋,软硬兼施的铺垫了几句,再由其他人群起而攻之。

可没想到,对此大岛熏只是出了个耳朵。等大伙说的口干舌燥,理屈词穷之际,才开口道:

“各位稍安勿躁。按照宪兵队的惯例,抓到犯人之后要进行突审,了解他是否还有同伙。审完了,就会解除封锁。”

这话让周彬直接黑了脸,他把手中的报纸往桌上一摔,站起来对着大岛熏说:

“大岛队长,若是看谁不顺眼,也不用在这儿罗织罪名,直接拉去宪兵队上大刑就成了呀!”

面对周彬的咄咄逼人,大岛熏自是不肯示弱,随即也站了起来。她刚想开口,就被敲门声打断了。敲门的是宪兵队的副队长涩谷。大岛熏横了一眼周彬,,没再与他纠缠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队长,犯人服毒自杀了。”涩谷低声的对大岛熏报告。

“怎么回事?抓人的时候不是搜过身了么?”

“犯人预先在头发里藏了毒药。是我的疏忽。”涩谷答得战战兢兢,以大岛熏的脾气,回到宪兵队有他好受的。

“一群废物。”大岛熏咬牙切齿的说:“把尸首带回宪兵队。再通知派去搜查他家里的人,把东西全都带回来,一粒尘土都不许少。”

“是。”

“收队!”

“大岛队长要走了呀?”周彬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拎着报纸,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周秘书,去送送!”

大岛熏转过头去,越过周彬望着屋内表情各异的人们,扬了扬头说: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周秘书,大岛队长都发话了,还不快点。”周彬对着屋内大声的嚷道。里面的人听到又是一阵哄笑。

周继礼就在众人的哄笑中,走到大岛熏面前。

周继礼是典型的世家公子,仪表堂堂,举止得当,英俊的脸上永远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就算在此时,在众人的哄笑中,周继礼也能保持住应有的仪态,礼貌的送大岛熏出门。

周彬望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大岛熏与周继礼,回身面向屋内欠了欠身道:

“处长,我们也散了?”

“散了吧。早些回去过节。大岛熏这次在咱们这儿抓到了人,过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大伙回去都查找一下平日工作中的疏漏,敲打一下手底下的人,免得拔出萝卜带出泥。”

众人顺着吴文中的话附和了几句,就纷纷散去。周彬混在人群中,紧紧攥着报纸,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回了办公室。

关上门的那刻,周彬整个人如同脱了力一般靠着门滑坐到地上。他把那份被揉的皱巴巴的报纸轻轻的展开,贴到胸口上,蜷着身体无声的哽咽着。

那是一份新申报,在第三版上登载了一首名为《不喜欢》的现代诗。那首诗是周彬年少时的旧作,也是一个暗号。这个暗号代表着,郑旦已死,而他准备已久的“西施计划”要转由周彬来。

郑旦,军统上海区副区长,周彬的挚友、入党介绍人、顶头上司。在管理员叛逃之初,他就命令周彬停止一切活动,蛰伏待命。从新年到春节,周彬目睹着所有的死亡和背叛,目睹着军统上海情报网的逐步坍塌,目睹着郑旦被捕。之前他还在幻想,郑旦早已准备好了脱身的计划。可就在今天,他收到了郑旦给他最后的消息。

周彬不知道郑旦的具体做了什么,只知道自已暂时安全了。郑旦布好的局已经收网,他用自已的性命盘活了上海这步死棋,下一步就要换成周彬来执子。

周彬的痛苦只持续了一分钟不到,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敲门的是处里与他关系不错的刘副处长,问他要不要搭车回家。

周彬连忙擦干脸上的泪,装作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打开门,谎称看到大岛熏气的胸口疼,要休息一会儿,周旋了几句,支走了热情的刘副处长。

刘副处长前脚刚走,周彬的胸口就真的钝痛起来。他吃了药,躺在沙发上本想睡一会儿,可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想着周继礼和大岛熏。

周继礼是周彬的侄子。

周彬是老来子,前面只有一个大他二十岁的哥哥周影。周彬五六岁的时候,父母就相继离世。婚后一直没有孩子的大嫂单凤鸣,便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养着。

在周彬十岁的一天,周影把周继礼领回了家。

周继礼的父亲姓谢名礼,是谢家的三公子。谢礼当年是上海滩有名的进步青年,进步到连自已家的工厂的工人都被他领着罢工了好几次。

后来,谢礼为了反抗包办婚姻毅然与小女友私奔了。再后来,谢礼因意外身故。谢家抢回谢礼的尸体后,不肯让孤儿寡母进灵堂拜祭,谢礼的妻子悲愤之下撞死在谢家门口。一时间闹的沸沸扬扬。

身为谢礼好友的周影看不过谢家的所作所为,遂把孩子收养到名下,改名周继礼。谢周两家从此交恶。

周彬与周继礼虽名分上是叔侄,但没差几岁,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

七七事变后,军统找上了正在法国留学的周继礼,把他送去临澧接受军统秘密培训,学成之后便被送到周彬身边。表面上是周彬的机要秘书,实际为周彬的副官兼报务员。

对此,周彬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他知道,上峰想让周继礼做他的屏障,把他与其他特工隔绝起来,以保证他的安全,让他能稳坐钓鱼台。他是安全了,可周继礼每日就如奔走于钢丝之上一般。

而他刚接手西施计划,无异于把临渊而立的周继礼往悬崖的方向又推一步。因为西施计划原本的执行人年前死在了大岛熏的枪下。仓促之中,周彬唯一能找到的替补,只有周继礼。

为了周继礼,他要做到万无一失。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万无一失的事情。

就在周彬躺在沙发上一遍遍思考细节时,周继礼和大岛熏站在市政府门外的马路旁聊天。

“周先生刚刚实在是太失礼了,我代他向您道歉。”周继礼说道。

“没关系。”大岛熏抬起头浅笑着说道:“周秘书也知道,日本本就男尊女卑,我又在军中,比这还难听的话也不知听了多少。”

大岛熏本就长得文雅高贵,笑起来更是柔美娉婷。她自知自已外表柔弱,为了在军中立威,平日难得展颜。

“中国也亦然。叔叔他们从小受得是旧式教育,认为女子只能是温婉柔顺的。遇到您这样独立有主见的新女性,自然是接受不了。”周继礼盯着大岛熏的眼睛说:“您的能力与职位又在他们之上,他们无可奈何之下,嘴上就少不了一番阴阳怪气。”

“那你呢?”大岛熏问道。

“我虽然与叔叔差不了几岁,但却是受的新式教育。”

周继礼含蓄的回答让大岛熏不自觉的垂下眼睛,无意之中她看到了周继礼的袖扣。本应该是一对儿的袖扣,不知为何只剩了一只。

大岛熏来之时,周继礼正在跟重庆发报。宪兵的突然出现让周继礼有些慌了手脚,直到此时,大岛熏盯着他时,他才发现自已掉了一个袖扣。

注:

《不喜欢》

你说,你不喜欢落花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敢养花

你说,猫的生命太短暂

所以也从未养过猫

你说,我就像一艘永不会靠岸的船

所以心就不会泛起涟漪

你说,有些事情注定没有结果

所以第一次见面就不该和我说话

你知道我所有的过去

却得不到那永恒孤寂的未来

在那些我们不曾共度的时间里

是否发生过两三件不可挽回的事儿

就如同那盆花

那只猫

其实

从没有过什么不可能的结果

只有那些不肯放弃的远大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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