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
“今儿就不跟你一块回去了，我一直追的书出实体了，去趟书店。”放学后，佟笙借着这个正当理由，暂时要与她分道扬镳：“回家小区楼下见。”
她拽起书包就走，回头冲温璃敷衍地作了个告别的手势：“拜。”
“知道了，跪安吧佟答应。”温璃百忙之中抽空赏了她一眼，左手洒洒水，打发了她，立马扎进了习题册堆里。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温璃才擡头环视了教室一圈，班里同学所剩无几，就连搞卫生的都准备走了。
她在回家还是做题的两难中挣扎完，决定继续死磕新的习题。
她的进度比别人快，部分科任老师没上到的内容她已经提前自学了遍，题量自然而然就上去了。
温璃一会儿奋笔疾书，一会儿搁笔凝思。
正磕一道数学题，抓耳挠腮了好几次都没摸到解题思路，桌肚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嗡得人直皱眉。
她极不耐烦地掏出来看了眼，消息群里分享了新的情报。
开学之后她新加了两个群，一个是饭后茶馀什么都聊的同级群，另一个是她在网上结识的朋友拉的附近中学讨论群。
她那位网友也是附近中学的学生，昵称叫村民小白，群里拢共十来个人，身份跟她一样都是苦逼的高中生，因此，温璃恶趣味地给这个群备注为——同苦同难村。
小白是八卦届扛把子，附近学校任何流言都能被她击碎并还原真相，温璃很佩服这类人情报收集分析的能力，于是早早贴上去占了个好友位。
她原本打算回家之后再请教小白，姜枫身上那些传言有多少是真材实料，倒没想到扛把子主动把答案送上门来了。
村民小白：［你知道户舟不？］
温璃一看有她能回答上的问题，顿时不恼了，咬住笔帽开始打字。
机灵：［三中校霸？］
聊天界面跳出一张小白发来的图片。
上面是一个挺拔的男生背影，温璃眯眼辨识了下，怎么看着有点像今早夺门而去的同桌啊？
村民小白：［可靠消息，户舟带了一群人，准备在六点钟围他。］
温璃眉心一跳，立刻戳屏幕问：［在哪儿堵？？］
小白又发来一张图，是个极其老旧的住宅区，四周楼房看起来摇摇欲坠，随时要被推倒重建。
温璃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5：49。
她想也不想就吐掉了笔帽，手速极快地扯开书包拉链，抓起桌上习题胡乱塞了进去。
见她好一会儿没回复，那头开始怀疑她接下来的动向。
村民小白：［你不会要去吧？你认得那儿吗？］
村民小白：［估计挺危险的，个人建议置身事外，再说你能不能找到那地儿都是个问题啊。］
小白还在对话框里疯狂输出内容，丝毫不知道温璃全然没看见。
两三下收拾完，她拽起书包背带，飞一样的残影消失在了教室门拐角处。
温璃骑着自行车往图片上的地点赶，轻车驾熟，压根没有一点不认得那个地方的迹象。
本来三中只有户舟这么一个校霸，这人看谁不顺眼就要上手教训，身边总是跟着一群小弟，来一趟学校搞得像黑/道/老大出行，好多学生在哪个角落里见了他都得绕道走。
户舟却以此为傲，享受这种人人见而畏之的风光。
好巧不巧，姜枫转来三中那天揍的人，就是他手下一小弟。
加上他身上扑朔迷离的传言，这股风被越吹越大，很多学生就默认并给他加冕了一个新的身份，与户舟并列校霸双雄。
户舟这货大脑构造简单，一听有人抢他风头，哪还坐得住，当即在今天召集了一堆小弟去会会这个新来的转校生。
温璃边赶过去边脑补姜枫被人围攻的场面，血液跟着想象一块沸腾。
她这阵仗看起来像是要去支援同桌的，心里想的却是——
这种惊天大瓜怎么可能错过啊！今天校霸和新校霸总要有一个躺在地上哭爹喊娘。
而她，要做那个见证人。
刚激动地做完心理建设，温璃就顺利抵达了小区门口。
从包里翻出手机低头一看，时间刚好跳到六点整。再擡头，隔着小区围栏就看见一群人大摇大摆地跟在姜枫后面，进了条窄巷。
温璃用眼睛粗略计算了下，来找姜枫茬的，包括户舟一共九个人。
姜枫走在前头，好像并没有看见他们，或是拽得压根没将人放眼里，他偶尔低头看一眼手机，单手打字回复。
温璃踩下脚踏快速绕了进去，拐进巷子，恰好远远看到他被户舟一群人锁成了个半圆。
老旧巷子里。
为首的户舟一脸不羁地甩了甩染黄的头发，眼神轻蔑地打量了姜枫一眼，嗤笑：“你就是，那谁？”
这货半途想不起人家名字索性改了口。
姜枫眼皮始终半掩着，没看他，听见他聒噪的声音，这才漫不经心地将手机揣进口袋，冷着脸活动了下脖子丶手腕，开口惜字如金：“揍你，还是全都揍？”
他更像是正经来干架的那个。
围堵的一群人跟听了天大笑话似的，笑得前俯后仰。
户舟突然敛了笑，表情凶狠起来，刻意将脸凑在姜枫面前，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语气极尽挑衅：“来，打我一下试试？”
仗着人多势众，他学着电影里的大佬，脑子抽风了似地深信对方不敢。
姜枫懒洋洋一掀眼皮，那眼神像在看‘一个神经病表演如何最快挨打’。
而周围的人在探到他眼底的寒意时，背后止不住地发凉，但仗着人多，几个人也没露什么怯。
下一秒，他结实的拳头如对方所愿，落在了户舟脸上。
户舟冷不丁挨这一下，嘴角立刻见了血，身体因惯性踉跄着后退，被身后同样表情惊诧的兄弟接住。
再看姜枫，他似乎很满意户舟愚蠢的举动，唇边勾起的弧度看起来像个嗜血的魔鬼。
户舟呼吸急促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水，抡起拳头就往姜枫所在的方向反击：“你他妈还真打啊，我去你妈的……”
一干人眼看户舟出手，纷纷群起而攻。
温璃明面上说是要来看热闹，到底还是怕姜枫出事儿。
从户舟开口不停地嘴炮开始，她就把自行车扔在了墙边，攥着手机，寻思着赶紧打120，哦不，打110报警。
结果，听筒里才响了一声，巷子里的人已经动起手来了。
传来一声不知是谁的惨叫，吓得她手一抖，挂断了拨号。
温璃正想重拨，又想到就算报了警，警察估计没来，姜枫就被这群人打咽气了。
刚拐进这个小区时，温璃留意到门口有个哨岗室，里面有人穿着保安服值班。
温璃一开始看到也很震惊，毕竟这种老住宅区的流动性很大，居民素质不一，安全隐患也多，还能有保安简直顶配了。除了建筑本身的问题，仗着位置隐蔽优势，随时都可能成为聚众斗殴的地点，毕竟刚才进去的那十个人，来这儿就不是为干正事儿。
抓住这点微薄的希冀，温璃一个拔腿就往哨岗方向跑。
没几分钟，两个保安跟着温璃跑进巷子准备阻止这场悲剧。
却看见姜枫孤独地站在人堆中心，孔雀一样优雅地甩着酸胀的手。周围乌泱泱倒了一片，这群人不是抱着手臂喊疼，就是摸着腿惨叫。
温璃吃惊地看向姜枫，恰好撞上他不咸不淡的视线。
姜枫慢里斯条又面无表情地挪开眼，一点也没有被人围殴所以吃了亏的样子，转身拐进另外的巷子离开。
剩下的七八个混混，看到保安抄着棍子过来，吓得从地上爬起来就开始百米冲刺。
这群孙子跑得贼快，保安只逮住了几个跑得慢的，说要送去警局，这些人又抱着保安的腿纷纷求饶。
眼看姜枫转身离开，温璃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
巷子转角处，她刚拐弯，来不及脚刹，就撞入了一个结实的胸膛。身体借着惯性晃晃悠悠地后退了几步，她还没来得及擡手揉撞疼的地方，头顶就响起一道又轻又浅的阴鸷声线：“滚。”
姜枫眉头紧锁，幽冷深邃的眸子透出一股不能越界的距离感。他好像早就料到她会追来，所以特地在这等着。
“你这人，怎么变得这么凶啊？”温璃擡头跟他叫唤，揉了揉了撞疼的额头，语气和眼神都透着不解。
不知是不是被人拆穿了伪装，姜枫不耐烦地扭头避开了她迎上来的视线。
他沉着张脸，主动转换话题：“找我有事？”
温璃跟没听见他说话一样，用眼睛寻找他的视线，神情担忧地扫视他整个人，然后问：“你刚刚，没受伤吧？”
这语气像极了在关心一个跟她关系极好的朋友。
可这话一进姜枫耳朵就完全变了味，他不稀罕别人的关心，甚至觉得这是种负担。
“你是不是真的有病？”他难得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前天的话，声音仍旧很轻，压迫感却足以令人窒息。
刚才户舟和其他杂碎在他面前各种放狠话污染他的视听他忍了，至少他们过来就是纯粹找打，他也很配合地揍了他们。
但面对这个想跟他産生点什么联系的人，姜枫总有种想要反驳她却总找不出话来说的错觉，几次三番搞得他心态炸毛。
他觉得这个女生做事没有逻辑，连讲人话的时候也没有。
温璃自然不知道他心里腹诽什么，郁闷地蹙了下眉，听到对方的气话也不恼：“说关心你的人有病？不应该先看看自己有没有吗？”
姜枫愣了一下，心想我真他妈稀罕你的关心。
他极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扭头走人。
姜枫走了没几步，身后很快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其中有两个字，像在哪个遥远的时空听过。
“同学，你真不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