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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

姜枫一张冷脸没有回应,她也杵在原地不敢越界一分。

“我?”姜枫悠转擡眼,淡淡扫过她稍显局促的窘态,语气带刺:“有你那么无聊?”

“噢。”这意思就是没别的花样等着她了。

温璃紧绷的身体缴下戒备,一把拉开椅子,安心坐下。

姜枫平时上课要么开静音模式打游戏,要么就百无聊赖地独赏窗外风景,总之不务学习这个正业。

老师们一致认为他这种行为影响很不好,课上多少也尽职尽责地劝阻过,可惜最后都以徒劳无功收场。

最令人闻风丧胆的,还得是老班找他谈话那次。

他一脸不羁地站着,气焰却比坐在办公室里的张欣还要嚣张百倍。一向沉着冷静丶杀伐果断的张魔鬼愣是被他气到脸绿,那便秘一样的表情活像更年期提前了几十年。

于是众学子开始坚定信念:他背景硬,传言非也。

日复一日,他最终修成了所有老师熟视无睹的丶连多看一眼都算浪费心神的差生钉子户。

主要也是因为,他们实在是没那个控场堪比五指山的能力去管。

下午一二节课,正是学生们犯瞌睡的高发期。

物理老师朱丽讲课的声调一向偏低沉,她又是个不爱与学生互动的主,上课就化身单人表演艺术家,好几个本就意志力不强的学生这会儿上着她的课,已经被打包送进了梦乡。

就连原本硬撑着要听下去的一个学生,最后也在她沉缓的语调中垂头屈服了。

她抓到这些瞌睡虫们之后实在没眼看,猛地拍了拍讲台,逐个点出睡觉以及开小差的学生名字,统统在纪律委员那儿挂了名,唯独完全无视在她课堂上明目张胆地看漫画的姜枫。

朱丽跟各科任老师心照不宣地抱有同种无可奈何的心态,言下之意:这位大佬,她也管不动。

但其他学生多少还是长了耳朵的,于是她背起手,课也不讲了,开始拿纪律训话。

“是我的错觉吗?”趁着这个空档,温璃终于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偏头看向旁边的姜枫:“你是不是在偷偷看我啊?”

她的语气里饱含着极不确定的因素。

但凡没有察觉到一丝目光都算她诽谤,可她确实留意到了那么一道视线,偶尔在她身上游离。

“你有自恋的毛病?”姜枫眼尾上挑,似笑非笑,越显分明的疏离:“不能改就憋着别发作。”

先是悄摸尾随,后是隔天擅自跟他组同桌,还拿出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抛话丶接茬,用‘自恋’这两个字概括来她的种种行为,并不过分。

但某人显然并不这么想——

“那还不是你给了我机会?”温璃态度一本正经,说完又觉得心虚,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看了又不承认。”

不是,他怎么每次一开口就是毛病丶有病丶又不给治,又让她滚,十几章了一句软话都没说过,怪不得之前她下意识跟佟笙开玩笑时,脑子里跳出来的第一形象是医生。

简直就是一副医者不自医的嘴脸啊。

姜枫:“……”

他这次真的,被她的自信伤害到了。

“行。”姜枫也不辩解了,高领之花秒切流氓人设,冷笑着挑眉,语气变得吊儿郎当:“我承认我看了,怎么?”

“a?”温璃被他突如其来的答案和反应吓到舌头打结,一个‘啊’字只发出了气音。

其实,她平时有事没事就会找话题逗他,但这位高岭之花的态度一向是沉默丶不理,急了也只会蹦出几个跟疾病挂鈎的字眼,具体参考以往姜同学说过的那些直男说辞。

但现在,他承认了?

温璃几乎就跟日夜祈祷等待神祇降临的信徒一样,神有一日忽然降临的时候,她是难以置信的。

隔了几秒,姜枫擡起手肘,神色轻蔑地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

“怎么?”他重复了一遍,上半身轻微□□,往她身边凑近了些,话里带着玩味:“所以,你要看回来?”

呵,我还玩不过你?

沉重又令人心神荡漾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他身上的所剩无几的烟草味混着薄荷的清冽气息,一下就灌进了她敏感的鼻腔。

温璃的脸在他面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一下涨红了。

“不,不用了……”她支支吾吾地挪开脸,耳根跟烧红的铁块似地,眼看就要冒烟了,又迅速补充了一句:“我很大方的。”

过了会儿,姜枫那头再没传过来任何声响。

物理老师也在这时也停止了训话,继续讲下一个单元的内容。

四周静得要命,空气又干燥,温璃紧张得莫名口干。

她失神地摸向桌肚,抓出一瓶水,拧掉瓶盖就灌自己,她再没移目光去看姜枫,耳旁只有他细微的翻书声不时传来。

姜枫指尖微动,将漫画书翻到了下一页。

纸张与纸张之间的摩擦声与他漫不经心的评价同时响起,轻佻又随意:“西红柿。”

温璃严防死守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全崩断线了……

一个念头在脑中响彻天际:原!地!掘!坟!吧!

然后赶紧把给自己埋了啊!

她想,这是自己第二次在他面前出丑了吧?是吧?!

温璃横眉悔恨至极,像个重新建立起信仰的教徒陷入自责:刚才为什么要没话找话!!

很快,更令她后悔的事情上演了。

“温璃,上来写一下这道题。”朱丽原本低沉的声音,在这突然安静下来的教室里,陡然拔高了一个度,早就眼尖地发现她上课走的神已经神游天际去了。

好几次警告式的眼神扫过她,却屡不见她飘出天花板的灵魂收回,朱丽又看不下去,不得不搞出点事儿来点醒她。

此物理老师将温璃划为重点关注对象,作业写得漂亮不说,周测卷的高分就俩人,她就占了一个。

朱丽有心留意,心里知道这孩子虽然聪明,但一上课就会少根筋,稍微不看着点儿就要上天。

此刻坐在学生席的温璃,脑子还处于放空状态,为愚蠢所忏悔,丝毫没察觉到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咳咳。”佟笙扭头装咳疾提醒她,还是石沉大海。

受到无视的朱丽,脸色那叫一个铁青。

众学子看看她,又扭头看向呼唤无果的同学,预感她下一秒就要走下来撕碎谁。

“温璃!”平时香梨香梨的叫习惯了,佟笙好久没喊过如此完整的名字,一出口竟生涩得连‘璃’字都念成了‘泥’,没辙,说完伸长了手越过过道拍了一下她的桌子,现在已经是明目张胆地叫醒了:“老师让你上去写题!”

像一根弦突然被人拨断,温璃迷茫地回过神,看向唤醒她意志的人:“嗯?”

佟笙朝讲台上使了个眼色,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温璃秒接,明白了,这就去。

然后她在周围人纳闷目光的万众洗礼下,笔直地站了起来。

眼比针尖的佟笙就势瞄了一眼她桌上的书,瞳孔缓慢地放大十倍。

……救,救命!

没上课前她桌上摆的就是数学书吗?

就连草稿上写满的运算和式子,也全是数学题啊!

“她完了。”佟笙撇了撇嘴,正回脸去惋惜摇头,似乎温璃走向的不是讲台而是一个无情的刑场,她这道同情又心疼的目光一直将温璃送到了断头台上。

走神同学迟疑地站在讲台,面色尴尬地与朱丽对了一眼。

顶着朱丽面无表情的凝视,温璃从讲台上抓了一根粉笔握在手里,面向黑板如同面壁,默默在心里读题。

丝毫没有陷入众人想象中的窘境,温璃捏着粉笔思索了几秒,写下一个解字,然后就开始了行云流水地答题。

佟笙见她毫不卡带地写着答题步骤,在下面捧场地表演了个瞠目结舌,眼里清晰可见俩大问号。

想起温璃桌上摆着的数学书,她不免怀疑人生。

难道走神的人是我?

这节课学的不是物理?

仅一分的光景,温璃思路流畅地完工了,她将剩馀粉笔原位放回盒里,转头对朱丽露出标准的学生笑容:“老师我写完了,额……要讲一下解题过程吗?”

礼貌又自信,此刻她就跟个天神一样散发着无限的圣光,彻底闪瞎了台下一众看戏者的眼睛。

朱丽皱着张苦瓜脸一言难尽,心说真是见鬼。

她以为温璃跑神跑出了世界纪录,就不知道她的课讲到具体哪个知识点了,本想借这道题挫挫她的锐气,压根就没想过她能做对。

朱丽神色严肃地检查了一遍她的步骤和答案,连解字后面的冒号也没放过,可愣是挑不出一点错处来指点江山。

“不用,先回去吧。”一波反向操作下来,朱丽收住了她并不好看的脸色,挥手赶人,淡漠的语气在温璃转身后发出一张小黄牌:“下次可不要开小差了。”

温璃走下讲台的身形僵了一下。

她心虚地刮了刮鼻子,抿唇,顺着过道一路小跑,溜回了自己的座位。

朱丽总算意识到了自己声音问题的所在,怕学生们再困过去,后来讲课的语调刻意上扬了好几个度:“好,我们来分析一下这道题……”

“你怎么回事啊?搞什么数理不分家的乌龙……”温璃悻悻落座后,佟笙转头压低声音问她,下巴指了指她桌上摊开的数学书和草稿本上。

温璃几乎秒懂,故作轻松一摊手,语调充满了不正经的成分:“用别人喝咖啡的时间来预习,你照样也这么神。”

听到这句话的佟笙没有分毫被塞经验包的喜悦,只想把她硬起来的拳头在她发小头上狠狠盖个章。

温·鲁迅·璃——好一个新物种啊。

一旁的姜枫听了这大言不惭,没激起任何反应,也许是对他邻座的‘自恋’特质开始习以为常。

“呵,你就凡尔赛吧。”佟笙干笑了两声,扔了两个白眼给她:“别哪天翻车就好。”

“这是……”温璃正要接茬,刚张嘴就发现朱丽的眼神若有似无地往她这边飘,她反应迅速地挤出一个笑容,坐姿也端正如钟,好让自己整个人呈现出确实在认真听课的状态。

可在她耳边狂轰滥炸的佟笙,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物理老师重点审视完她,又继续兢兢业业地讲她的题去了。

温璃单手撑脸,心想可不能再上去写一道了,于是决定和坐在她斜右方的好姐妹友好地沟通一下。

温璃眼睛直视黑板,低声喝斥她:“听课!”

“课上走神的人,不配教训我!”那边不仅拒收,还回了个咬牙切齿的借力打力。

“……”沟通失败。

午休时,佟笙难民逃命一样拖着温璃飞下教学楼,直奔少到一秒就要排起长队的食堂。

教室里的同学这会儿已经走了七八成了,只零星剩了几个趴桌流着口水睡得不知天昏地暗的小猪仔。

姜枫手里还翻着本漫画在看,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在此期间他已经换了好几本,这漫画连载二十馀年,从小翻到现在也没腻,他从头刷到最新进度好几回,结局遥遥无期。

过了十来分钟,张凡从教室门外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放声嚷嚷道:“枫哥,我终于打听到了!”

他飞身越过几张桌椅,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温璃旁边的座位上。

气也不喘,就开始上交他千辛万苦打听来的情报:“昨天早上,学校里特别野的那几个女的确实去堵你同桌了,但是没动手。”

这成功勾起了姜枫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奇心。

他犹疑地合上漫画,往桌上一丢,凉凉道:“然后?”

“那几个女的是被吓跑的,好像是,按照她们的说辞,好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张凡这么禀告着,别人还没怎么,他先把自己说吓尿了。

他瞅了一眼自家老大,发现他一脸‘我压根不信’的样子,接了这双重打击,张凡更不敢往下说了。

可他哥的神情又像是在等后话,为续上大哥的好奇心,张凡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哥,你同桌这几天行踪诡秘,之前还跟踪过哥你,她会不会是……”

“你搞什么迷信?”仅存的好奇转瞬之间烟消云散,姜枫用回了他冷淡疏离的语调,从张凡那套神神叨叨的说辞里,是个人都觉得他那话有九成九的不能信因素。

“哥,齐非哥也去打听了,他一会儿就回来。”张凡闷到一边,为大哥的不信任深感失落,只好把靠谱寄托在齐非身上。

他俩前脚刚说完,齐非后脚就回到了教室。

听到张凡给自家老大胡说八道了一通,他伸手就是一拳:“就你能传谣,要不是我也去打听了,差点就信了你的邪了!”

“不过确实有点诡异。“齐非蹙着眉头,语气迟疑:“那几个女的说,是被你同桌的眼神吓跑的。”

“你看我没说错啊,枫哥你刚冤枉我!”张凡立马跳起来叫屈,站在旁边揣起手,活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姜枫没理他,连齐非也一并连坐了。

他被迫琢磨了一下他们说的话,有个荒唐的念头在脑中悄然成型:“你俩,确定没加入什么奇怪的组织?”

张凡:“……”

齐非:“……”

完了。

为了这么一个离谱的消息,他家老大已经开始怀疑他俩信仰出问题了。

“都怪你!”齐非转头喝斥张凡,直接往他头上扣锅:“哥现在连我都不信了!”

“怎么又冤枉我?!”张凡挺起胸膛。

“谁让你先前胡说八道的!”

“……”

良久,张凡紧张地搓了搓手,往姜枫身边凑近了些。

“哥,要不……“他试探性地问,带着讨好意味:“我跟齐非哥再去查一下细节?”

“算了。”姜枫懒洋洋地站起,唇边没什么弧度。

走出教室门时,满脸呆滞的他们只接住了姜枫懒散随意的嗓音。

“我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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