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慕
月考无约而至。
温璃冲刺年级第二的宝座在成绩放榜后宣告失败，同时痛失得知姜枫叛逆缘由的谈判资格。
“可恶！”温璃对着试卷上的错题咬牙切齿，指尖捏着薄薄的纸张，擦出凌厉的声响，恨恨说：“为什么我数学和物理永远错在同一个题目顺序！好几回了，是某种神奇的暗示吗？”
玄学都用上了，看来这次疯得不轻。
“不是。”佟笙见她头上冒火，难得清醒一次，翘着二郎腿坐座位上给温璃浇冷水：“你关注的重点错了吧？”
“难以接受，只能依赖点除了我本身以外的东西了。”温璃自我解剖了番，转头郑重其事地问起了行内人佟算子：“所以集齐七张一模一样的试卷是不是就能召唤神龙了？”
“……”佟笙白眼上天，心想让雷劈死我。
难以置信向来对动漫和小说不感兴趣的温学神居然说出这种违背本性的话。疯，真的疯了。
可能不仅疯，多少还沾点病。
神算子佟笙再次捋胡，故作深沉地摸了摸温璃的头，惋惜道：“以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估计召唤不来了，去医院挂够七个科比较实在。”
温璃觑了她一眼，一把拍掉了佟笙放在自己头上如同抚摸狗头一般的手，心想平时神神叨叨的，关键时候却解不了一点风情。
“粗心丶隐藏条件没找好。”姜枫从温璃手肘底下抽过试卷粗略一扫，逐条指出她物理和数学卷的毛病，又看了两眼英语卷，如同一个不苟言笑的教师，将试卷物归原主，严厉地撕下她最后的脸面：“……阅读理解练习不到家。”
“……”温璃听了个自闭伏台，不愿面对。
局外人佟笙也闪了，生怕被姜老师连坐，抓过去一并训了，‘蹭’一下从温璃前桌消失得只剩一道虚影。
专门抓人训的姜老师也十分称职，几乎要恩断义绝地在温璃耳边补充道：“逃避没用。”
鼻子一酸，埋头自省的温璃差点哭出个凄凄惨惨戚戚来。
“分数到了一定程度，要再想往上走，比的就是谁先攻坚难点。”姜枫轻描淡写地刻薄完，不忘软下心肠安慰她，这也是他独有的语言风格：“其实，你早就明白自己的攻坚点在哪儿了吧。”
“……我知道。”温璃从丧气中自我救赎，脸贴桌面，侧向姜枫，语气归于平静：“可是知道和做到之间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啊。”
“我知道用来用去无非就是那些知识点，也知道题型会千变万化，可是在解开它们的时候，我也会掉进陷阱，我也会做错……”她越解释，底气越不足，声音也越弱。
说完心中忍不住腹诽，我又不像你这种天赋型选手，添点努力就能登峰造极，你天才你的，总要给我这种普通人一点喘气的缝隙吧？？
“觉悟挺好。”姜枫当然不知道温璃私底下已经反过骨了，难得明面上认同了她一回，眼底漾出笑意：“所以还要听吗？”
“听什么？”他莫名来这么一句，温璃不明所以，只是眼里醒过来的光勉强热烈了一分，含糊问：“你要给我讲题？”
“没什么。”姜枫垂下眼睫，看不出情绪波澜，只接过她的话茬说：“那就讲题。”
温璃在万千思绪中反应过来，姜枫提那一句的深意。
他这是……想免费把自己当初叛逆的原因告诉她？
震撼漫过心头，在与他漫长的对视中摇摇欲坠。
事出太过突然，温璃不禁想，他愿意主动向我敞开内心的原因是什么？
即便我赌失败了。
难道是单纯为了安慰我？
如果是，那更恐怖了，我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这种程度了？
一连串地自问，让温璃从冲击名次失败的低落情绪中彻底抽离，她毫不含糊且谨慎地思考起了这个重大问题。
她觉得自己简直发神经，明明是她探索欲旺盛在先，现在人家要告诉她了，自己又敏感地推三阻四，可转念一想，她本来在乎的就不是这个秘密啊，而是跟这个秘密有关的人……
抑郁地思索完，温璃又把不安分的想法埋进了内心那块暗无天日的土壤。
“不行。”温璃一个鲤鱼打挺，猛地挺直了腰，生龙活虎地向他宣布：“不要施舍我同情我，我要靠自己去挖这个秘密。”
“怎么都成施舍了？”姜枫掀开眼，沉默地审视了温璃一会儿，望进她满是斗志和希望的眼睛，话里高深莫测：“万一是我想说呢？”
“……”这段时间被考试和不断学习所麻木的那股别样的情愫，她面对姜枫那种复杂的心绪，在这一刻披荆斩棘地冲破了禁锢，卷土重来，也是在这相互凝视的几秒钟内，温璃的脸以迅雷之势红成了烙铁。
深埋的嫩芽不到三分钟就重新破土而出了。
温璃崩溃地想，完了。
她对眼前这个人，竟然有了好感以上的企图。
“我……”温璃恍了下神，喉间一阵干涩，我了半天竟然我不下去。
上次小黑屋一别，她稀里糊涂地弄了点土，把自己的情愫盖了过去，美其名曰只是贪图人家的美色，没有别的幻想。
可就在这一刻，她明确知道这种好感以上的心情已经超越了她对待普通同学的界限，甚至独自开辟出了一片杂草丛生的荒野。况且，她好奇姜枫本身的秘密就是想要在他身上寻求一种更深入的交往……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一细想，温璃脑瓜子又开始犯糊涂了。
目光分散，瞳孔不聚焦，姜枫一眼就看出了温璃的跑神。
他眉头轻压，心想她是怎么做到上一句话还在说，但话没出口就让神思跑出八千里的？
“实在组织不出语言就改错题，这儿……”姜枫无情拆穿，拎起试卷横在她眼前晃了晃，笔尖精准指向她错的那一道大题，语气一如既往地懒散：“听不听？”
……嗯。
他清晰的样子映入温璃仿佛抽出灵魂的双眸，她无声点头。
自从户舟提了一车学校处分，果然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
主任们盯得他十万分的紧，每逢巡班，必先给予重点凝视，一有斗殴事件，不管最后是不是他闹出来的，都得叫过去走程序。
久而久之，户舟感觉自个儿的神经都日渐衰弱了。
导致他现在上个厕所都会忌惮门外是否有校领导候着他，随时要冲进来抓他一个违纪的典型。
这惊弓之鸟疑神疑鬼了将近一个多月。
眼看一月份来了，清河市的天气正式步入真正的冬季，满地的冬衣裹粽子。一到月底，学校就要放春假了，再不搞点事出来让他的仇家们不好过，他这个春节就要过得不痛快了。
户舟也不知道走了哪门子邪门运，蹲厕所里抽了会儿烟，正抓耳挠腮地计不上心头，就听到隔壁有人讨论他初中的噩梦。
这名字如雷贯耳，他吓了个哆嗦，脚下一打滑，差点原地摔蹲坑边上。
很快，他镇定自若地走了出去，自来熟地加入了他们的高谈论阔。
经此一谈，户舟发现其中一人值得深交。
此人不仅跟他站在同个阵营，也就是对温璃那个女疯子恨之入骨，还跟他透了个女疯子的黑历史。
这叫什么？要风就有雨来了。
俩人一合计，默契非常，当下决定合夥把这事干了。
隔天，校群里流出了一段三分钟的视频以及跟视频中人相关的几张照片。
由于视频内容太过炸裂，照片上的人又是享誉校内的学神，吃到瓜的学生转手就批发进了班群。
11班的同学在网上摸鱼潜伏，一看，这居心不良的苗头竟然烧的是同班人，立马心照不宣地横窜在各大班群中疯狂控评。
可惜微弱的呼喊在巨大的海啸中势单力薄，他们最终还是没拦住这场声势浩大的劫难。
这股妖风一吹，一夜之间刮得全年级几乎人尽皆知了。
佟笙刚从被窝里艰难爬起，摸到手机的瞬间，一看炸群了。
再睡眼蒙眬地点开视频，喜获魔法提神，刚睡醒的一头毛也撑得能直立行走了。
她出了生平最快的门，嘴里叼着块面包，下楼梯一步三个台阶，以飞行的速度赶到了小区楼下等温璃。
为了屏蔽没必要的信息同时专心学习的温璃，手机常年是静音状态，佟笙一大早打过去的夺命电话也难逃这bug一样的陋习。
她只好杵在楼下等，心事重重地往嘴里一点点送着鸡蛋。
温璃一出现在楼梯口，她就一股脑塞进了嘴里，没嚼几下就吞，成功把自己噎了。
“香梨！”佟笙单手顺着喉咙，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点开群消息和那段视频，凑她眼前：“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把你初中打架的视频捅出去了！”
“……”温璃一看一听，懂了，面无表情地扭头就往家走。
“你给我回来！”佟笙一把拽住温璃胳膊拉回跟前，没懂她这迷之操作的意义：“去哪儿？跟你说正事儿呢！”
“我回家躲躲，帮我请七天假，就说我得了不能见人的病……”温璃说话如同中毒箭后的濒死之人，还要故技重施，头还没转，就被两眼喷火的佟笙抓了过去，拖尸一样带走了。
“直面惨淡的人生吧，香梨！”佟笙此时就是一宣誓吾能战死的勇士，比她这个当事人处世还要积极：“有这空逃避，不如好好想想是哪个王八蛋放出去的消息……”
“查到又怎样，现在是法治社会。”温璃放远了手臂，任由力大如牛的佟笙拖着自己前进。
“呦，你眼里只有杀人放火才能解心头之恨是吧？”佟笙呵笑：“能不能想点健康的？”
温璃拿她没辙，没什么斗志地问：“那你觉得揪出来该怎么罚？”
“这还用问？直接浸猪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