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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恋

温璃在陶艺馆制作的成品,一部分寄回家里给张欢,一部分则送给了人在邻省的佟笙。

她叽里呱啦地顺着电话线表达了喜欢之情,又计划这周的周末跑一趟星州,和她的温·手艺人·璃进行一个世纪大会面。

其馀的皇恩浩荡了舍友,不过这份看似不经意的顺手礼也饱含了八分的用心,杯身画的都是她们各自心仪的小动物。

“苏苏,这个给你。”温璃从包装袋里取出裹着纸包的水杯,这上边都做了标记,不拆开也知道原来的雏形,她轻手轻脚地放到苏晴桌上:“烧制完我就拿回来了,没看过成品最终什么样。”

“啊,谢谢。”苏晴两眼冒红光地接赏,迫不及待地剥开棕色包装纸一睹为快:“我看看。”

巴掌大的杯身卧着一只打盹橘猫,身旁的狸花却闲不下来,身姿矫捷地举爪追蝴蝶,神态生动,每根绒毛的细节无可挑剔。苏晴摸在手里冰冰凉凉,把十年猫控的她萌出一鼻子血。

“我去。”这堪比工厂量産的质量和画工,给苏晴看得眼珠子滞销,她猛地回头拉住正走向吴熙的温璃,发出了个充满诚意的质疑:“你确定不是去商场买回来忽悠我的?”

“找得我可辛苦了,所以,”温璃被她一句话夸上了天,眼皮往上翻出应对之策,毫不客气地伸手:“友情价,十块。”

“什么都别说了,我信!”苏晴无视她暗示的手,谈钱就改词儿:“这就是陶艺大师您精心打磨十年的宝贵作品!”

温璃:“……”倒也不真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玩意儿。

“啊啊啊——小温璃,我爱死你了!”吴熙不知看到了何种无价之宝,弹簧似地从座位发射,虎扑了温璃,一手勒着她脖子大喊:“你真她娘的是个天才,怎么想到要画我家吞吞的啊!”

啊,呀,这溢美之辞怎么听着有些像骂人呢?还有,她快呼吸不过来了哎喂!

吞吞,吴熙家养了七年的金毛,在父母望女成凤的多年凝视下陪她从初中走完高中全程,是她痛苦时的慰藉,干旱时的春雨,也是让她当时有勇气存活在这世上的调和剂。

在堆积了二十来张废稿之后,温璃才尝试动了第一笔,毫无疑问的用心,造就了她描得有八九分像的成果。

她本人即便被锁了喉,表面也能维持八方淡定:“我看你经常提起它,又用它做头像,对你来说应该意义非凡。”

“呜呜爱你。”吴熙撅了嘴佯装要亲她,被温璃百般惊恐的闷笑躲过了。

“哈?”苏晴奔过来开眼,捧在手心里的猫杯突然就不香了,她食指一撂:“我不服,为啥她的小动物是家养的!”

“有流浪小橘小狸花还贪心呐?”吴熙撇下面红耳赤的温璃,溜回桌前去摸杯上的吞吞,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你又没用宠物当头像,我们小璃又不天生给人看命,掐指一算就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吗?”

“……”苏晴两瓣嘴唇撅上天,一张脸比路边的狗都委屈。

温璃笑若春山,拍她肩:“下回给你私人定制。”

“那,你送小武什么?”吴熙转头,抛问如抛砖,一下给温璃砸得头昏眼花,全寝人跟武时舒的疏离得跟五百年不通电的远房亲戚,别说爱好了,她甚至摸不清这位女斗士能否接受用别人送的水杯……

“额……”为避免尴尬,温璃从她百宝袋里一掏,摸出了个别的样式:“就这个吧。”

一个鹦鹉陶器摆件。

苏晴闻着味儿凑了过来,时刻流露出她人性里刻骨的贪婪。

“晴儿,别垂涎了,你这一地的哈喇子要把咱寝室淹了。”吴熙眼神语言并用地谴责了她,长辈式摇头:“这长不大的孩子,怎么什么都想收入囊中。”

苏晴眼眯成缝,恨不能把吴熙塞进这死亡的空隙里蒸发。

奈何吴熙自诩是个直面风暴的铁血勇士,吐个槽都五大三粗又没心没肺的:“是不是多年暗恋爱而不得,在这找补啊?”

“你再说!”被人踩中痛脚的苏晴,抓起猫杯就要给她砸一个清醒,瓷杯捏在手里颇有份量,她宝贝这玩意儿,小心翼翼地收进书桌角落,称手的武器换成了一本距她最近的《刑法学》。

“……”吴熙不动声色地放下一切,边躲她猫抓一样的攻势边跟个行动敏捷的猴子似地爬上了床。

苏晴无能叫嚣:“你下来!”

送杯具?果然玄学地悲剧了。温璃对着这因为一个不是活物的东西引发的世纪大战揉上了太阳穴。

下午四点,武时舒破天荒地回了趟寝室,似乎是忘带了什么,结果发现自己桌上多了这么一个活灵活现的萌物。

她拿起摆件,径直走到温璃面前发问:“你送我的?”

之前有听说她常跟男友去陶艺馆,武时舒琢磨了下,八成是她学习成果出来了。

“嗯。”温璃点头,她自诩气场不弱,但这人在面前,武斗士有种不自觉就能令人放低姿态的压迫感。

“很可爱,我蛮喜欢。”武时舒仔细扫描鹦鹉呆萌的正脸,没有预料中高贵冷淡,反而罕见地笑了下:“谢了。”

两个铁姐妹给温璃的回礼是隔天下午带她去烧烤店撸了一顿。到了晚上,苏晴回到寝室翻书复习,跟温璃吐槽说没洗澡前,她连人带书都是孜然味儿的。

想啃。

过了两天,武时舒百忙之中抽了个中午,还礼了温璃一盒她爸从国外带回的巧克力,配上她一贯平静的表达:“看你好像喜欢吃甜的。”

温璃也没跟人客气,龇着牙收了。

武斗士平时不太下凡跟她们普通人交流,但只要人在寝室,该配合的工作概不推责,也从不让她们提醒或有机会挑她毛病。

她兴趣广泛丶早出晚归,不是长眠于图书馆就是跑社团活动,活跃在各大比赛刷脸,搞得每回重大比赛没她名额,行将累死的辅导员都得确认个八百遍才能安心一天三顿。

武斗士人如其外号,每天把行程塞成刺猬,似乎只有这般,才能实现她那早已规划好的每个人生阶段的目标。

外界对她的看法不请自来,好听点是特立独行,难听的就盖你一个不合群。实际她并非不擅长经营人际关系,只是早摆脱了在意别人如何看待她的牢笼。

这种痴迷自我探索和提升的秒杀一片的强者,大步往前,脚下躺的都是不起眼的荆棘。

温璃偶尔感慨,这样专注的人,成长速度就像一颗还没发芽的种子只要一滴水就能窜破天际那般可怕。

可能她还在当无头苍蝇,这女斗士就已经站在上帝视角俯视她们这些被新环境迷得晕头转向的蝼蚁了。

她既然没有选择和她们有进一步的交流,说明心里早已过了筛选。既然无法与之成为朋友,保持尊重和敬畏就好。

高中与大学同学之间差别是在她走了半个学期的路才体会出来的经验,也可能是她决定跑到外省的缘故。脱离只有一个目标的群体,这里是从五湖四海汇集而来的一批精锐,千人千面,也天差地别。

在自由支配时间的环境下,人只要一个不留神,与人拉开差距就等同于你吃上顿,别人在吃下顿。心态够好容易调整,心态不行的可能就要钻牛角尖了。

温璃不偏不倚,她努力浇灌自我的成长,也会受到这种距离威胁,有种叫自卑的藤蔓常常勒得她透不过气。

武时舒家境优渥,从小游历世界各大名胜古迹丶风景奇胜。跟家里闹个别扭,完全可以傲娇地丢下一句‘我要跟你们暂时隔离,腻在普罗旺斯一段时间’。精神物质双重富养下长大,上个大学,比她们还玩命。

好像不努力走其他的就只有回去继承家业这条可怕的后路。

苏晴在聚餐时给她们揭过伤疤,她坦言自己以前不像现在这样看起来那么开朗,在上大学前,她在别人眼里是个十足的独行侠,常常感觉不到社交和生活的乐趣。

她暗恋一个男生好几年,却没有随着高中落幕而开花结果。

还说搞笑的是,一个学期过去了才发现暗恋对象也上的这所学校。但两个人在种种误解之下,再也没了交集。

自从暑假有幸去领略了祖国的大好河山,苏晴才察觉天地辽阔,何处不是归途,她那些溢出的心事不过尘埃尔尔。

这人一旦决心放手,整个人足有改头换面的勇气。

到了这儿,每天都有笑声的寝室和学习生活,纵然时日子短暂,也足够把她抑结的情绪给治愈了。

吴熙当时插了一嘴,她心酸地表明明明知道自己是个唯父母命是从的乖孩子典型,却苦于种种缘由无能改变。

势力的父母为了脸面从小就将她造成一台学习机器,天天被拿去跟别人比,只不过她是把别人比下去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家里两面墙一面贴奖状,一面树起架子放奖品。

人在高二,依靠一次竞赛获得了星大的保送名额。

……

温璃也是一路通过升学考试进入这里的多数普通人之一,虽然中途有过那么几段不愉快的插曲,也稀里糊涂地走过来了。

大学刚开始时她也很迷茫,在没有改变高中思维模式之前,所有奋力的挣扎都显得徒劳。高中只有一条明确且被规划好了的路可以走,在那条单行道里,她无须排除万难,一条路走到黑即可。

上了大学,彻底脱离母亲和老师的掌控与督促,拥有了相对的自由,自然而然地陷入了不知如何安排时间的迷阵。

大学生活依赖高度自觉,她也有足够的魄力和勇气去面对自己。在数次的读书学习丶社交活动的实践中,她开始触碰到打破原有价值判断体系与重塑认知的开关,并思考她短短几十载的人生最终是走向万人敬仰的高山还是随波逐流的泥泞……

“走神了?”姜枫伸了五指,在她迷离的双眼前晃动。

沉寂的眼瞳恢复灵动,温璃扭头看向坐在身侧的姜枫,历经千帆似地点了点头:“……想了些开学到现在的事情。”

“是有什么新的疑惑吗?”姜枫注视她,等下文。

温璃眉头不展,寻求依赖地拉过他干燥温暖的手:“倒也不是。”

“就是脑子里总是习惯性地去总结每个阶段走过来的路,好像不及时体察自己内心的变化,会显得我没有比以前更强大。”

“在意识到这点之后,你往往已经超过从前的自己了。”姜枫不疾不徐地抚平她冒出的焦虑纹路,比她更紧密地回握:“听完这节,我们去陶艺馆。”

“嗯。”温璃应下:“刚神游没听到,老师讲到哪儿了?”

“保尔·德·曼的解构主义。”姜枫转移视线,望向台上激情澎湃地进行讲解的女教授:“他批评卢梭忏悔的虚伪,想通过《忏悔录》来洗清罪行却收效相反。”

“我在图书馆翻过这本。”当然,是她得知这本书还被诸多学者捧在手里之前,温璃弱弱地提出看法:“不过后来心里浮躁,我又觉得实在无聊,就没看下去。”

“没事,不爱看本身也是种筛选。”姜枫说。

温璃屈指勾了勾鼻,无声默认了他的观点。

走神多少是她得意忘形了,他们当下的身份可是到别人教室来偷师的白嫖党。

大学老师讲人生时的精神状态和他们这代人迥然不同,教授们对生活仿佛永远有燃烧不尽的激情丶热忱和希望。

尤其演讲风格鲜明激昂的教授,没有授业者的克制,更像满是烟火气味的生活艺术家。

她偶尔抽个空,和姜枫结伴去蹭中文系的文学课,坐最后一排。

就像今天。

听的一般都是现当代文学和文学理论,在每天要面对的枯燥法律知识外,她想多感受一下文学的魅力。

当然,想归想,丝毫不妨碍她下回听了哪句至理箴言便任由思绪神游天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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