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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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见川今天也穿着一身黑色大衣，与薛韵莫名搭配。
只是此情此景，他阴森森的表情怎么也让人轻松不起来，因此没人注意到这偶然的默契。
薛韵看着他走近，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沈见川的脸色更加阴沉。
“躲什么？”他问。
沈见川的音色低沉，平日里听起来只觉像拉动的大提琴声，深沉却带着温暖。
可今晚不同，他问她话，犹如深夜里敲动的鼓声，阴森到令人窒息。
薛韵被他一问，顿在原地。
张嘴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还未出声，又被他堵了回去。
“回来了？”
这句话，他又问了一遍。
薛韵轻轻点头。
不然呢？她不该回家吗？
“我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为什么不接？”
“手机放包里没听见，我看到后回给你了，但是你没接。”
“哦，放包里没听见。”他忽地勾起唇角，“做什么呢，这么专注？”
沈见川问完，迈着步子向她靠近，两人之间只剩下半个手臂不到的距离。
男人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薛韵的心跳猛得快了几分，右眼皮适时又跳了起来。
只是出去吃了一餐饭，又不是做什么坏事，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她擡眸，视线与他对上，声音优柔，“吃饭，和朋友出去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聊会儿天，没听见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大半夜在这问东问西，到底想说什么？”
话音刚落，沈见川盯了她几秒，兀地轻嗤一声，随后从喉咙里溢出几声低笑。
他笑完，再次把目光聚焦在她那张惊慌失措的脸上，上下打量。
“哪个朋友？”
“杨言津。”
似乎没想到她承认得这么快，沈见川的表情有一瞬间僵硬。
他扯了扯唇角，视线落在她提着袋子的右手上。
“今晚吃得很开心？”他问。
“还行。”实话实说。
“收到礼物更开心了？”
薛韵眉头轻蹙，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沈见川瞟了袋子一眼，薛韵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还不等她解释，就听见他说，“杨言津送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人家没事无缘无故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做什么？”
薛韵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端倪，要不是那些照片，他兴许真就信了。
沈见川咬牙，伸手从大衣兜里掏出手机，解锁丶点开照片，随后将手机横放在她眼前。
薛韵一看到照片，原本被他莫名其妙质问的困惑一瞬间转变成了怒火。
她的语调不再轻柔，不觉提高的音量导致声音带着沙哑，“你偷拍我？”
“沈见川，你没事吧，你偷拍我？”
“是林禹初发给我的。”
“我不管你们谁，既然都看到了为什么还要问我？你什么意思，审问犯人呢？我连和朋友吃饭的权利都要经过你的过问吗？”
“薛韵，你别扯开话题。”沈见川将手机往她眼前送去，“承认你收了他的礼物，有这么难吗？”
他擡手，忽地弯腰扯过那个袋子，随后又把视线落在了她的白色方包上。
“银行卡呢？放包里了吧？”他冷嗤一声。
“沈见川，你真是有病！”
他粗鲁的动作消耗完她最后一丝耐心，往日斯文不再，她一把扯过他手中的袋子，不带一丝留恋的转身离开。
自己真是见了鬼，平白无故站在这里接受他的质问。
他有什么身份，凭什么怀疑她，就算她今天收了杨言津的礼物，那又如何？
莫名其妙！
薛韵胸口怄着口气，不上不下，压得她呼吸不畅。
还没走两步，身后的人小跑追上，一把扯过她的手臂，死拽着不放。
薛韵也不转身，僵持不过就硬由他拉着。
沈见川抿唇，走到她身前站定。
他的嘴唇微张，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薛韵，我以为这次我们重逢能有什么改变，我以为我的态度你至少能领会到一点。”
“可你这么多年过去，好像还是没变啊。”
“是，我也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会有不同。”薛韵冷声开口，“但沈见川你，倒是变了很多。”
“你以前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也不会这样平白无故完全不听我的解释。”
“你心里到底想得到什么答案，你自己心知肚明，又何必再来问我？”
两人的目光僵持不下，薛韵咬着下唇，甩了甩手，“放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动作刺激到他，沈见川忽地提高音量，“薛韵，还不都是你逼的。”
顿了三秒，他压下声音继续道：“因为你当初的选择，我会害怕。”
“这十年，我拼命赚钱，我每天躺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扮演死人就为了拿那么点窝囊费。我到处求人，低三下四，这些我都能挺过来。我从成千上万的人群中爬了出来，我有钱了。”
“薛韵，我有钱了。你不就是喜欢钱吗？”他说着说着，突然伸手在口袋里一阵乱摸，随后掏出一个钱夹子。
“卡，我所有的卡都在这了，你想要，我可以全都给你。”他的眼睛通红，“所有的都可以给你。”
“是，我是没杨言津家里有钱，但我拥有的一切全部都可以给你。”
“你想要，我就都给你。”
他把卡一张一张掏出来，随后塞进她怀里。
“拿着啊。拿着啊。”
“你当初不就是嫌我穷吗？”
沈见川激烈的反应吓坏了薛韵，她一动不动站在那，看着他渐渐抓狂，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她的眼睛流出一行清泪，声音带着哽咽，“沈见川，当初确实是我不对。”
“明明答应了会和你一起挺过去，但是又害怕退缩了。一条短信，结束了你的自尊，我知道那是我的错。这些年，我也会愧疚。”
“我害怕再见到你，其实是因为知道自己当时做错了。也害怕你的报复，毕竟换做是我，我也会恨。”
“但是——”她的声音带着啜泣，支离破碎地说出她的想法，“但是我以为，你至少能看出我的改变。没想到在你眼里，我依旧是那个嫌贫爱富的薛韵。”
她弯腰，把那些掉落的银行卡一一捡起，“这什么意思？羞辱我吗？”
“可以，效果很显着。”
她猛的一甩，卡片摔在他的侧脸上，继而零星掉落。
薛韵深吸口气，又重重叹出，“沈见川，到此为止。”
听到这句话，沈见川怔愣一瞬，倏而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眼前。
他垂直头，看着那洒落一地的银行卡，瞳孔上的晶莹滚动。
弯下身，蹲在地上，一张张捡起他的曾经，试图重新拼凑出完整模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沈见川半蹲在地上，手里握着那一叠银行卡，迟迟未有反应。
他的脑子里浮现出刚刚薛韵落泪的样子，一股窒息感充斥着所有神经。
“啪”
手掌上滴落一滴晶莹的泪珠。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
擡手拭去眼角的泪，起身。
捏在左手的手机被唤醒。
不能这样下去。
他紧急拨打薛韵的电话，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
不死心地打开微信，结果又是那个鲜红的感叹号。
*
沈见川如孤魂野鬼般回到了住所，李感还在客厅等着他。
最近都在为新剧本的事情忙活，谁知晚上他收到条短信，突然就出门了。
李感不明所以，却见沈见川失魂落魄。
他垂着头，隐隐可见眼角泛红。
李感暗道不妙，绝对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他从沙发上一跃而下，跳过椅背径直到了沈见川跟前。
“哥，发生什么了？”他小心翼翼询问。
沈见川擡头看了他一眼，毫无生机。
他伸手轻轻拨开眼前的人，擡步就往卧室走去。
李感追上去拦住他，“哥，你状态不对。”
“刚刚出去干什么了？”
“怎么不说话？你和我说说，兴许我能给你参谋参谋。”他试探道，“是不是和薛韵姐有关？”
沈见川紧抿着唇，没说话。但看他的那一眼，不言而喻。
“吵架了？”
沈见川：“……”
“大半夜突然跑出去就是为了和薛韵姐吵架？”
李感的话让他瞬间清醒。
是啊，特地出去就是为了和她吵架吗？
沈见川你到底在干嘛啊！
他的脸上升起懊恼，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询问。
怎么会看见几张照片就破防了？
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啊？
沈见川重重叹了口气，“让我静一静。”
要在平时，他说想安静李感绝对不拦着。
可今天发现他的眼角通红，明显是哭过的样子。
他什么时候见沈见川除演戏外哭过？
是从马上掉下来摔断半根手臂也能咬牙坚持；是明明到手的通告转眼就成了别人的；是接不到戏和林禹初在公司吃了半个月泡面……
哪样的沈见川他没见过，谁能想现在竟然一个人偷偷哭？
李感态度坚决，“你今天不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我就自己去找薛韵姐问清楚。”
沈见川忽地盯着他，声音低低的说了句“别去”。
他脱下大衣，随手扔在沙发上。举步走到前面，慢慢坐下。
李感迅速跟上，坐到了他旁边。
沈见川将晚上收到林禹初的消息开始，说自己在她小区等了多久，再到自己失去理智出口伤人，一一道尽。
李感听完，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下意识轻啧一声，表情是难掩的微妙。
“说完我就后悔了。”只听见沈见川淡淡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也许是之前的事伤了自尊，我完全不受控地说出了那些伤害她的话。”
“可等我反应过来想道歉的时候，她已经把我拉黑彻底。”
李感摇摇头，又“啧”了一声。
完全没救了。
“我是不是错的离谱？”
“错的离谱。”他重复。
“所以你现在是在看我的笑话？”沈见川睨了他一眼，“李感，我和你说这些是我信任你。”
“你要是帮不上忙你就出去。”
“不是哥，你话都说到那份上了，神仙来了都救不了啊。那我除了叹气还能有什么办法。”李感扒拉了几下头发，脱口而出，“你这不郑重的道个歉，把你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我估计是完全没救的。”
他用馀光瞟了眼沈见川通红的眼睛，虽然心疼，但还是摇了摇头。
“我还是回去吧，你自己一个人难过一会儿。”
说完，他就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夺门而出。
沈见川本就心烦，这下更觉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