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差送来的确实是李朗和沈灵娟回城申请书,审核通过。
村民们没感觉,但知青所沸腾了起来,李朗一扫过去几天的萎靡,再次挺直了腰杆。
他可是整个镇上第一批回城的知青!不光大乔山,连附近几个村的知青听闻后,都来打听消息。
这是个信号,只要有一个人能回城,那其他人都能走门路想办法申请回城。
众人的恭维、羡慕让李朗和沈灵娟飘飘然起来,都很有眼色地没提沈灵娟的逃犯父亲。
看来那事也不影响他们回城,说明他俩找的门路很硬。
黄芸一直在地里干活没回去,她之前嘲讽沈灵娟,现在回去肯定会被她笑话。
李佳双也没回去,她得加油多干活,再攒一天假来去山上看沈灵月。她刚才问了邮差,里面有护林员的包裹,看样子是一袋书。
她得学习参加高考,回城上大学,可比回城等着分配工作要强。
李朗同样一改过去几天对沈灵娟的态度,当天晚上搂着她又是哄又是亲,又是畅想美好未来给了诸多保证和承诺。
因为他很清楚,这份回城申请书能审批下来,是沈灵娟的母亲在背后托人找的关系。
王天利的事情发生后,沈灵娟就赶紧给她妈发了电报,直接说,不赶紧让她回城,事情一传来她这辈子都毁了!
汪素云虽然是个极度自私的利己主义者,但她很清楚女儿的性子,真让她回不了城,她肯定会鱼死网破把自己也牵连进来。
汪素云只好又吹枕边风,一边求沈雷,一边找人脉托关系,幸好王天利的案子还在审,并没有传开。
也找不到跟沈灵娟和汪素云的证据,这年头消息传播不像后世那么广,总之汪素云花了钱卖了人情,成功把沈灵娟和李朗弄回城了。
两人还要往上跟村公社、镇上的知青办打报告,大概三天后就能正式回京城。
李朗的心都飞了,开始畅想在城里工作,平步青云。沈灵娟专挑前世他工作的业绩来讲,因为说的太过真实。
让李朗彻底相信自己能当官,高升,分大房子,成为优秀人才……
这三天期间,李佳双又上了一次山,她把沈灵月给她的干果花茶卖了,买了十二个鸡蛋当礼物。
到上山时看到叶炎正在动手做木活,李佳双同样会做木工,一看就知道他做的是张书桌。
沈灵月在一旁不时给他递个东西,笑道:“他见我在小桌上写书不容易,就动手做个大书桌,到时候咱俩一块用。”
李佳双忙道:“那我得帮忙!叶炎同志别看我这样,木活我也会做。”
沈灵月点头:“是的,佳双姐木匠、竹匠的活都会干,可厉害了!咱们厨房的架子,就是她帮忙做的。”
叶炎不让她动手:“你陪灵月说说话。”
李佳双朝沈灵月眨眼睛:“哎哟,不叫你沈灵月同志了。”
这时李佳双看到才牵的晒衣绳,搭的床单和一排白棉布小垫子。
那小垫子给婴儿当尿布大了点,当垫子又小了点。好奇问:“这是做什么用的?难道灵月你有了?”
沈灵月双颊飞红,都用了这些东西,他要还喊我沈灵月同志,那这人就太没心了!
做什么用的,呃,当然是因为天冷床单不易干,做那事时隔一层用的。
叶炎这个家伙彻底学坏了,竟然说出:“要是担心弄脏床单,那咱就不在床上……”
沈灵月揉揉后腰,在椅子上也行,就是太费腰。站着扶着桌子也可以,就是手掌都撞得蹭破皮了。总到温泉那里也不行,会感冒的……
见她脸越来越红,李佳双忙问:“真有了?”
沈灵月赶紧摇头:“不是跟你说了嘛,我要准备高考,先不要孩子。”
“快别问了,佳双姐我们来圈知识点吧!”
高考资料是舅舅寄得,很全面。并且舅舅还心细地准备了两支钢笔两瓶墨水和两本大笔记本。
沈灵月打开包裹的时候既感动又好笑,舅舅这是把大乔山当成什么也买不到的山沟沟了。
她直接分给李佳双一套,李佳双不愿意要,钢笔可算是重礼,并且灵月这钢笔一看就是好牌子的。
沈灵月只得说:“那算我借给你的,以后你再还我。”
她知道李佳双自尊心强,这样的姑娘最怕欠人情,因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偿还,干脆不要。
不像黄芸,巴不得你多送她一些,她只会甜甜地恭维道谢,但从来不想还的事。
两人很快进入学习状态,看书时沈灵月才发现重生最大的好处,不是能规避曾经的错误,而是年轻的脑子太好用了!
我竟然曾经会写这么复杂的方程式吗?化学和物理我竟然也看得懂!这么复杂的政治问题,我也能找到核心。
还不用考英语,沈灵月更有信心了。
叶炎见她俩在廊下认真地对题写知识点,便没打扰自己悄悄去巡山,回来时带了只兔子。熟练地把皮剥了放进待硝制的桶里,这几天攒的兽皮能给灵月做件冬衣了。
沈灵月闻到氽水的味道时,才惊觉已经到饭点,赶紧去厨房帮忙。
李佳双忙去烧火,再三感叹学习起来时间就过得好快。直到现在她才想到,还没跟两人说李朗和沈灵娟要回城的事。
听她说完之后,叶炎隐晦地打量了一眼沈灵月,见她确实丝毫不介意,头也没抬地道了句:“是吗!那知青所能安静了,以后我有空去知青所找你。”
李佳双看一眼叶炎,见他端着氽过兔肉的脏水出去,这才低声问:“你真的不在乎?你之前很想回城的。”
沈灵月笑道:“那要看怎么回去,和跟谁回去。现在嘛我只想和叶炎一起,高考因去上学。”
“叶炎也要考试?”
“他不考。”
“那你要回城上学,你们俩不是要分开?”
沈灵月笑道:“不会的!嗯,就算真的会分开也没事,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短暂的分别就是为了相聚的快乐。”
李佳双戏谑地说:“瞧瞧,咱们沈灵月同志要成诗人了。你们俩感情可真好,在村里看习惯了打架的两口子,看你们这样我还真不习惯。”
屋外的叶炎自然也听到那句话,心在一起,分别就不是事。
他看向远山,可是有些鸟飞走了,就不会再飞回来。
但是灵月,只要你想飞,飞多高多远,我都会支持你。大乔山,绝不是困住你的笼子。
三天后,知青所的众人送李朗和沈灵娟进镇坐车,再三请两人回城后打听一二,哪个单位最缺人,只要是城里的单位,不管什么岗位,他们都愿意申请试试。
李朗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骄傲地走在中间,享受众星拱月的感觉。沈灵娟像个事事以夫为先的小妻子一样,一点也不抢李朗的风头。
不管知青们问什么,她都羞涩地说:“都是朗哥安排的,我也不懂。”
但大家心里都门清,李朗出身农村,城里根本没有人脉,你们能回城完全就是你家人的帮忙,这会都把功劳给李朗了。
一行人才走出村子,就看到张村长在那挥手,满脸红光的说:“快来快来,哎哟,沈知青真是的,怎么没提前说一声,你家人还安排了车来接你们啊!”
瞬间,众人看李朗和沈灵娟的眼神又变,羡慕嫉妒之情都快化成水从眼睛里溢出来。
小汽车啊!县城都看不到几辆小汽车。满车的孩子都跑出来看车,是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停在大乔村的土路上。
简直就像外国来的资本家大小姐,进入这个山沟沟一样耀眼。孩子们远远看着,很想靠近摸一摸,但又不敢。
村民们同样远远围着看:“这就是桑塔纳啊?听说是外国资本家老爷开的车,咱们大乔山竟然也能看到。啧啧,真气派啊!”
“我死之前要是能坐一趟小汽车,这辈子都值了!”
“听说是找沈知青的,沈知青还真是城里的有钱人啊!”
“不是说她生父是逃犯吗?看来她妈挺有本事的啊!”
……
众人的议论自然传到知青所众人的耳中,李朗说不清心中的滋味,他确实是靠沈家,但沈家这样张扬。
好像就是为了告诉别人,他李朗是个吃软饭的。
他朗在能坐不汽车回城的骄傲,和尊严被践踏的自卑中来回横跳,最后也只说了沈灵娟一句:
“家里要来人,你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声?”
沈灵娟也很懵:“我妈没说派人来接咱们啊!”
这时村长招手向车里的人笑喊:“人来了!沈知青来了!”
车门打开,下来三个人,一身黑色中山装的寸头年轻人从司机位置上下来,到后面开车门,先下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眼镜的中年人。
这人长相方正,一身正气,腰背挺直如松,年约五十,饶是村民也看得出来,这人肯定是个干部!
又下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跟村里的年轻人完全不同。他穿着一身迷彩服,宽肩窄腰长腿,往那一站就知道是个好兵。
眼神凌厉,气质出众。他往那一站,四周讨论的村民声音都放小了。年轻人是满眼羡慕,兵哥啊!这一看就是部队里的长官!
村中女人们看向沈灵娟的眼神都变了,没想到沈知青的娘家人这么出众,也难怪她总想回城。
只是大家看李朗的眼神也变了,在大乔山的年轻人里面来说,李朗确实是个优秀的。戴着眼镜的斯文气质,是村里年轻人没有的。
他长的也周正,个头高,往人群中一站也算是出众。但跟这车上下来的三人一比,立即就被比下去了。
连那个司机的气质都比他好,大家又疑惑起来,沈知青有这样的娘家人,怎么会看中李朗?还跟另一个沈知青抢对象,闹得满村热闹。
沈灵娟看着这三人不敢上前,因为她都不认识。
而李朗一心想着巴结一下进城找好工作,忙拉沈灵娟:“快给我介绍一下,这是哪个亲戚。”
那中年人一看就是干部,自己进单位后有这样的大干部提携,升职可容易多了!
李朗讨好地笑着上前,却见那中年人目光犀利地看向他和沈灵娟,面露疑惑地问张村长:
“你们村就这一个沈知青?她不是我要找的人,我要找的沈知青叫沈灵月,我是她舅舅。”
此言一出,看热闹的人又热议起来。原来不是沈灵娟的娘亲人,是沈灵月的啊!
知青所的人看李朗的眼睛再次带上讥讽,沈灵月有这样的舅舅,沈灵娟有个逃犯爹,哈哈,你这媳妇选得好!
沈灵娟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和议论,硬着头皮上前:“舅舅,灵月妹妹在山上……”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敏安打断:“我只有一个外甥女,你别乱攀亲。张村长,灵月在哪座山上?能否请人带个路?”
张村长当然是亲自带路,司机请他坐到副驾驶,可把张村长给乐坏,他可是全村第一个坐桑塔纳的人啊!
李朗快步走上前想打个照面:“舅舅,我是灵娟的丈夫李朗。”他边说边伸手,结果谢敏安压根不看他一眼,直接上了车。
倒是那个穿迷彩服的年轻人笑了,但那笑容让人心里发毛,他正了正帽子,饶是有趣地对李朗和沈灵娟说:
“没听到吗?别乱攀亲!灵月的舅舅与你们有什么干系?”
车窗慢慢关上,年轻人犀利的眼神一直盯着李朗,满心鄙视,就是这样一个小白脸,把灵月欺负的不愿意回城了?
这个继姐看着就很有心机,小灵月斗不过她认输了?
小汽车往山脚开去,村里的孩子还追着一段路。等彻底没影了,村民才散去,有人故意高声说笑:
“看来有些人是不配做车回城,只能靠两条腿喽!”
李朗恨得牙痒痒,眼镜下面看沈灵娟的眼神又变了。她都没提醒自己,这是沈灵月的舅舅,不然自己才不会跑上来丢人现眼呢!
“走!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刚才听说有小汽车来接两人有多嚣张骄傲,现在就有多狼狈,就连回城的喜悦也被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