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退下。”
一团赤橙焰火在御木玄身前翩跹落下。
是身披华服的八尺镜姬！
“姑姑，你来得正好，”八尺威见到了救星，立刻控诉道：“御木玄这家伙做得太过火了，他竟然……”
“威，不用多说，我都看到了，”八尺镜姬随手挥散钉住八尺威的缚道，随后看向御木玄。
御木玄迎上八尺镜姬的视线，两人目光相接。
我的八尺好姐姐！
您终于肯露面了！
八尺镜姬就是一直在二楼阴影里旁观全局的那个人。
御木玄能发现八尺镜姬有两个原因：
其一，八尺镜姬隐藏的方式是压制自身灵压，并没有动用曲光之类的鬼道；
其二，他的灵识探查在这个月里进步飞快，每天下午呆坐着醒神的时候，他都在借助监视的隐秘机动队员锻炼自己的探查能力。
这才能在这闹哄哄的偏殿里发现八尺镜姬。
和那双沉静如水的美眸对视的瞬间，御木玄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试验继续。
他终于松下口气，让簇集的灵子长杆原地消散。
他的死霸装已经被汗水全部打湿，贴在背上难受得很，精神也疲乏到了极点，他现在只想赶紧完成试验，回去洗个热水澡大睡一场。
他取回匕首向感染者走去，匕首轻轻一抹，立即有鲜血从感染者的手腕上呲溅出来。
八尺镜姬把这些尽收眼底，非但没有制止的意思，反而下令道：“威，用地狱蝶向全体鬼道众传递一道密令，内容是……”
她看着专注试验的御木玄道：“凡是与醉梦相关的事宜，御木玄拥有仅次于我的最高决策权，且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其任何一条决策，若有需要协助之处，鬼道众全体都务必配合。”
八尺威的惊得张大了嘴巴，“什……什么？”
现场的见习队员全部半跪在地上领命。
御木玄的耳尖也动了动。
他也没想到八尺镜姬会发出这样一道命令。
最高决策权？
命令里甚至没有把八尺威和一众席官排除在外，也就是说，他甚至可以调动席官！
看来八尺镜姬不第一时间现身的原因就在这里。
这是对他的考验，为了测试他究竟有没有能力执掌大局。
大概是摆烂的这一个月把大鬼道长也整迷糊了，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人，所以即便有系心印，八尺镜姬也没完全信任他。
于是才有了这场即兴的测试。
如果他能完成考验，就会在调查中获得足够高的权利和自由度，后续的行动不再受到这种干扰；
如果他表现不佳……
可能会作为弃子被永久雪藏！
命令颁布之后，偏殿里安静得可怕。
感染者的伤口没有要结痂的迹象，鲜红的血喷得滋滋作响，声音在此刻显得极为突兀。
御木玄观察片刻，收集了一试管血样便结束了试验。
就目前观察的种种现象来看，这一趟灵宁宫算是来对了。
初次与感染者接触就收获颇丰，他脑海里的几种调查思路也初具雏形，再完善一下就可以开始执行了。
他退后几步，朝着感染者低声吟诵：“桀桀而东，桀桀而南，背向西北之碑，回道之十一·沐春风！”
辉光的六芒星在指尖成型，御木玄并指横斩，翠绿的丝线从六芒星中心甩出，丝线将断骨复位的同时止住出血口，感染者的手臂顷刻间恢复如初。
偏殿里响起窃窃私语。
回道？
见习队员们面面相觑，心里惊讶不已。
他们都经历过鬼道资质测试，很清楚具备回道资质是件多难得的事，而御木玄能流畅施展序号十一的回道，可不仅仅是拥有资质那么简单。
除此之外，御木玄在破道和缚道上的表现也相当离谱，六十二号缚道完全可以踏入席官级别了！
怪不得大鬼道长对他信赖有加！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八尺镜姬也是第一次知道御木玄还掌握了回道，心里的惊讶并不比他们少。
她妖冶的眸子里映出御木玄的背影，目光闪烁。
……
箜箜箜箜箜。
灵宁宫的厚重殿门在身后轰然闭合。
御木玄和八尺镜姬很默契地没有马上离开，同时驻足，回望着被夕阳霞光笼罩的灵宁宫。
御木玄视线一秒都不在对方身上停留，而且刻意保持了安全的距离。
见习队员们拎着倒空的漆桶路过。
领头的队员向八尺镜姬致礼，刚要开口汇报，注意到御木玄也在旁边。
他想起大鬼道长刚发布的命令，便又补了个致礼道：“八尺大人，御木大人，红漆已经全部处理完了。”
八尺大人点头让其退下，转而问御木玄道：“为什么要把红漆泼进感染者的牢房里？”
她接着补充，“你也可以不做解释，这只是我个人的好奇心，而非大鬼道长的问询。”
御木玄笑笑。
这只是他玩票性质的小尝试，并没有很复杂的谋划和考虑，说出来也无妨。
他目光投向渐渐暗沉的灵宁宫，视线仿佛穿过了殿门，在和黑暗中的感染者们对话。
良久，他开口问道：“八尺大人做过什么样的梦？”
八尺镜姬思索了几秒，薄唇微启，却又摇了摇头道：“已经许久不做梦了，年少时做过，但已经记不清楚。”
御木玄注意到了八尺镜姬的小动作。
欲言又止？
八尺镜姬偏过脸去，补充道：“所谓梦境，只是各种妄想的衍生，对于死神这种拥有无限时间的存在来说，时间能磨灭一切。
年少的妄想被磨没了，梦也就消失了。”
御木玄似信非信地点点头，总结道：“日无所思，夜无所梦。”
八尺镜姬眼眸微颤。
御木玄转而问道：“但总能想象到做美梦后的感觉吧？比如，你做了一个美轮美奂的梦，梦里的一切都不曾在现实出现过，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八尺镜姬点点头。
御木玄紧接着追问，“梦醒之后呢？会做什么？”
八尺镜姬思忖着道：“当然是竭尽所能去回忆，这样的美梦怎能只是昙花一现呢？当然要牢牢记住才行。”
御木玄点头认同，继续问道：“再然后呢？”
“再然后？”八尺镜姬思考得更认真了些，“我会和最亲密的人分享这个美梦，和谁呢……”
她微微仰头，神色黯然地道：“和崇心吧，如果他还能回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