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小太子埋着四平八稳的步伐,带着梁九功出现在李府大门口。
众人自觉让开一条道来。
胤礽双手背在身后,漫不经心的走到人群之中,神色中带着淡淡的倨傲,“原本是来瞧着这地方成婚喜庆,小爷来凑个热闹的,可你倒好,这一出现,就让这婚礼弄不下去了。”
隆科多一怔,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出现在宫外,赶紧上前,就要下跪请安。
胤礽却擡手一档,眼睛向后方望去,隆科多顺着胤礽的视线看向身后,才发现喜轿已经不知不觉停在人群之外。
就算是新娘子到了,他隆科多也不甚在意,不过是李家为了搭上佟府,找了个他庶出弟弟的母家罢了,还真不会让他放在眼里。
以为他现在离了佟府,他那庶弟便有机会继承爵位不成?真是可笑。
能让他小心谨慎的只有眼前这个小爷和他身后的哪一位。
隆科多在众人惊异的眼光下,快步走到胤礽面前,谦逊恭顺道:“扫了小爷的雅兴,是奴才的不是,只是我的小爷,您今日怎的出来了,”又瞄了一眼他身后的梁九功,弓着身子忐忑的问道:“可是...可是三爷也出来了?”
若是寻常阿哥,倒不必让他隆科多小心翼翼到这步田地,只是太子胤礽,乃是储君,容不得他不小心谨慎一些。
胤礽清了清嗓子,脆生生的童音道:“听说你有价值五十万两的上等水田,如此昂贵,想来这水田定是不凡,何故要便宜这李府,倒不如送到小爷府上呢。”
“这...这...”隆科多心下惶惶,虽说太子一贯聪明,可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处,还说出这翻话,看来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都被万岁爷看在了眼底吧。
隆科多额头上冒出点点汗渍,一把折扇也不用了,胤礽却是不理,仍开口道:“你若是怕小爷少了你银子,大可不必担心,我阿玛说了,这银子他出。”
此言一出,隆科多吓的一哆嗦跪在了地上,心肝脾肺俱颤,囫囵道:“奴才...奴才知错了。”
胤礽装模作样的瞄了他一眼,“既然如此,你还待在这作甚?”
闻言,隆科多只好从地上爬了起来再不敢多言,恭敬行礼过后便弓着身子退下了,那原本挺拔的身姿骤然像是老了十几岁。
周围人却不知出了何事,让原本不可一世的佟三爷骤然换了嘴脸,指指点点的猜测胤礽的身份,李言弘顺势走了出来,弯腰行礼,“今日府上大喜,还请这位小少爷和长者进府喝杯喜酒才是。”
李言弘也是聪明机警的,与隆科多对峙虽处于下风,可那也是因着佟府的关系与背景罢了,刚刚这两人的眉眼官司他都看在眼里,心中便知这小孩子定是不凡。
虽不知何故他帮助了李府,可这不耽搁李府借此机会攀附上关系。
胤礽睁大眼睛有些好奇的看向眼前一身红衣的李言弘,见他面色恭敬,与他见惯了的常人无异,自觉无趣,想着阿玛交代的事,便摆了摆手,道:“谢过新郎官好意了,今日之事,我阿玛已经知道了,这隆科多与我府上有些关系,他强买强卖自是错了,小爷在此保证,这奴才以后再不敢叨扰府上,再者,今日大喜,我替家中长辈送上贺礼。”
说罢,便转身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嘴角带着笑意,对着李言弘言呈上一个木匣子,言辞温和道:“李少爷,这枚扳指可满足你一个要求,但有所求,可凭这扳指上达天听,只是,有一个要求,您得保证。”
声音低微有礼,话语中却夹渣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只有李言弘能听见,就是站在不远处的胤礽,竖着耳朵也只听得点滴。
李言弘心下震惊,又想到刚才隆科多如此惧怕这个孩童,脱口便道:“可是长姐她?”
“噤声,”梁九功伸出手一拦,又道:“此事从此不可再议,你只管经营好这李府便罢,善待老夫人,其馀的,便不是你该管的事。”
李言弘心房颤动,长姐之事,雪鸢并没有瞒着他与娘亲,可长姐的赘婿尽然是当今天子,且长姐也入了宫当了后妃,这事太过骇人听闻,虽母亲深信,他却是不信的。
可瞧着手中的蟠龙扳指,好像又由不得他不信了,为了保李家满门...
日光灼灼打在身上,李言弘心中却是又悲又喜,皇上这是用这个扳指买断了大姐姐一生啊,从此血亲骨肉再不复相见。
等太子和梁九功走远了后,李言弘还呆愣的站在原处,李守智与李守信面面相觑,期身上前,“弘儿,那位小少爷是何人?”
李言弘瞧着两人背影,口中喃喃道:“何人?是他佟府也惹不起的人。”
沉默半晌后转头看向李守信,口中轻声道:“咱们再也不用受他隆科多的气了。”
经此一事,四九城内想对李府出手的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胳膊可有佟府发粗!
李守智与李守信对视一眼,两人都松了口气,李守信看了看不远处的大红轿子,皱眉道:“弘儿,那这亲还成不成?”
话说这女方家乃是隆科多庶出六弟的母家,号称是诗书传家,其实呢,就是个破落户,家里也就只剩下寡母带着长女丶幼子,实在不是一门好亲事。
可事急从权,这破落户也是他们大把大把银子送出去求来的,只是如今不怕他隆科多找麻烦了,倒不如...
李言弘擡头看向那大红色喜轿,吐出一口长气,道:“此事与她们无关,”又看向掌心处的扳指,幽幽出声,“既然已经收了贺礼,这婚事自然要继续走下去才是。”
不多时,李府大门口又重新热闹了起来,随着一声“新娘子到喽~”婚礼正式开始。
康熙与李含章站在窗前,刚刚那一幕尽收眼底,康熙口中夸赞道:“这李言弘还不错,朕原本以为他会悔婚呢。”
李含章收回视线,听之便撇了撇嘴,张口讥讽道:“别以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当你是的。”
这话便是指责他为了自己的脸面,让她苦苦寻了三年。
康熙自知理亏,也不辩驳,默默回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候嬷嬷与春语站在一旁似聋哑人一般眼观鼻鼻观心,屋内气氛诡异。
幸得这时,胤礽与梁九功回来了。
“阿玛,儿子回来了,”康熙打眼瞧着眼前一脸稚气的孩童,脑海中却浮现出前世他暴戾不仁丶狂悖不孝的模样,特别是他晚年时候还欲分皇权之事,让他难以接受。
故此自他每每想起前世之事后,便对太子胤礽冷淡了许多,他也有耳闻有东宫太监在太子身边嚼舌根,说是皇父对他恩宠大不如从前,只是不知这孩子此时可在心中已经对他有了怨怼之心。
康熙淡然开口,“事儿办的不错,偷摸出宫的惩罚可以少些,五十张大字可暂缓你半个月呈上来。”
胤礽瘪了瘪嘴,若是以往他早就在皇父怀中撒娇了,可叔姥爷说过,今时不同往日了,阿玛对他不再如往常亲近,故此他也不敢放肆,只是有些委屈的耸了耸肩,小声答道:“是。”
李含章有些诧异的看着康熙,这史书上不是记载着康熙对这太子可谓是喜爱有佳,且亲自养育,为何她这段时日瞧在眼里却并不是这回事呢。
见小太子委屈的不行,一双漆黑的眼睛湿润润的,和她的团子真真一个模样,李含章心下一软,便把他揽在怀中,对康熙说道:“这孩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这么扫兴说什么写字的事儿。”
又瞧了瞧窗外李府大门口的景象,暗叹终究难见,才开口,“婚礼也瞧不成,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可好,”又对着小太子柔声道:“难得出宫一趟,本宫带太子去尝尝民间味道可好?”
胤礽心思一动,感受到她身上淡淡的暖意和清甜的气息,正待点头,却又想着皇帝在身边,便打着眼瞧了瞧康熙,默默垂下脑袋不敢应答。
李含章想起眼前的孩童,浮现出史书上那悲惨的结局,到底是心底不忍,瞟了一眼旁边喝茶的康熙,笑眯眯安慰,“你别怕,今儿就跟着我,好好带你玩玩儿。”
胤礽瞧见康熙并没有制止的意思,便知这事儿还得听贵妃娘娘的,嘴角抿起,那笑意忍都忍不住,“孤听贵妃娘娘的。”
“好孩子,咱们先去琉璃厂瞧热闹,顺便去荣芳斋尝尝杏仁豆腐丶还有陈师傅家的牛肉汤,各种小吃咱们今儿都尝个遍。”
胤礽听的心花路放,他今儿头一次出宫,听了贵妃娘娘的话儿,只觉着写多少张大字都是值得的,当下便扬起白生生的脸颊讨好版冲贵妃笑笑,“都听娘娘的,胤礽今儿都听娘娘的。”
李含章瞧着高兴,侧身见康熙还老神在在的饮着茶,听了两人的话毫无所动,当下便不高兴了,“怎的,这一两银子无限续杯的清茶倒是比乾清宫的贡茶还有滋味不是?”
康熙正掩着茶碗里的浮叶,闻言无奈放下手中茶盏,摇了摇头,“你瞧瞧别家夫人,对自己夫君无不是温柔小意的,就是你,动辄对朕大呼小叫的,”又对上胤礽清澈好奇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好歹还是要给朕留些脸面才是。”
李含章才不吃他这一套,斜了他一眼,眸中风情一闪而过,红唇微啓,“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