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吃
褚珩站在授课厅最后面, 和讲台隔着大约二十米的距离，伯渊站在讲台上，正看着他, 唇角勾起一点若有似无的笑。
猜测的过程使褚珩心跳加快，可真正得知了结果他反而平静了, 没什么表情起伏的走过去准备入座。
他是按次序挨着坐的, 可被伯渊叫住。
“课代表坐到前排来。”
伯渊说着指了指他面前挨着讲台的位子。
褚珩走向前面。
这个位置位于第一排正中间, 坐在这里简直是和伯渊面对面。伯渊盯着褚珩看了几秒钟，等他坐定才接着点名。
点完名正式开始授课, 褚珩认识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伯渊。他想, 这人以前在他面前是刻意藏了锋芒。
军师大人在这个课题上见解独到, 观点犀利, 枯燥艰涩的内容被他条分缕析的讲解出来，给人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同时鼓动得人热血沸腾。那些旁听的学生来的初衷是瞻仰军师大人的风采，可到最后无一例外都被他的授课内容吸引了。
授课厅安安静静的，只有伯渊节奏张弛有度的讲课声, 他的声音低醇磁性, 听得褚珩耳朵酥酥麻麻，几乎要睡过去了。
他是真的快睡过去了。
这两天他的状态有点反常, 好像又出现了嗜睡症的症状, 以往生物钟规律的他，今早甚至是被瓦伦摇晃醒的。
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状况再次上演，早上他还想着等上午上完课他要去一趟医院开些药回来。
他微微低着头垂着眸子, 睫毛覆盖着眼睛，看似在看着书本, 其实已经睁不开眼了。神思迷糊，还能听到伯渊的声音, 却根本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课堂需要互动，伯渊讲完一个小结，抛出了一个问题请同学们作答发表见解。举手的同学不在少数，伯渊镜片之后的眸子在授课厅扫视了一圈，最后停在褚珩身上。
褚珩还在低着头，和其他同学目光热切注视着讲台的样子相比，他安安静静的像个局外人。
伯渊注意到他维持这个样子很久了，除了被点到名时刚看到他的那一瞬表现出一些惊讶，之后就没有再擡眼看他。
如果不是其他同学都聚精会神听课表现出求知若渴的样子，他几乎都要怀疑自己讲的内容很无聊了。
伯渊盯着褚珩看了一会，再次点了他的名字。
“褚珩同学，你来说一下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褚珩依旧安安静静的垂着眸子。
伯渊：……
他无语了一瞬，这时才想到一种可能，心想褚珩不会睡着了吧。这个认知让他再次陷入自我怀疑，他到底是觉得他讲得有多无聊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睡着。
“褚珩同学？”他带着几分郁闷又喊了他一声。
褚珩依旧安安静静。
伯渊没有表现出什么，坐在褚珩旁边的同学看不下去了，推了褚珩两下，提醒他：“褚珩！老师喊你回答问题！”
推了一下褚珩没有反应，那同学又推了他一下，这次力气大了一些。
“褚珩！老师……”
他话没说完陡然张大了眼睛，因为褚珩被他推过之后顺着力道倒下去了！
他吓得连忙伸手去抓以防褚珩摔到地上，但有人比他速度更快。
伯渊身影一闪就从讲台上下来，在褚珩摔到地上之前接住了他。褚珩跌落到他怀里，依旧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
伯渊长长舒了一口气稳住心跳，镜片寒光一闪视线扫向褚珩旁边那个男生。
“你推他做什么？”
男生：……
全体同学都能作证他是出于好心的吧？是吧是吧？
老师想刀了他的眼神好可怕……
好在伯渊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转而去检查褚珩的状况。
伯渊叫了褚珩两声，褚珩毫无反应。伯渊伸手在褚珩脸颊上轻轻拍了两下，又叫他两声，依旧没有反应。
伯渊觉得褚珩的状况不正常。
他把人抄起来抱着往外走，扔下一句“下课”就带人去了医务室。
授课厅到医务室距离不近，但伯渊走得快，不一会就到了。
值班医生以为褚珩是晕倒了，这在军校很常见，时常有同学在训练时因为训练强度超过体能极限而晕倒，所以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把病人放在那边床上吧。”医生不紧不慢的说。
伯渊虽然对医生的态度有些不满，但还是依言把人抱了过去。床不大，就一般尺寸的单人床，上面铺着蓝色的一次性床单。
伯渊把人放上去，松手，正想起身，褚珩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是因为睡的还是怎样，眸子泛着一层红，他躺在床上看着伯渊，眼神空茫。
就在伯渊以为他醒过来了准备问他现在感觉怎样的时候，他突然擡手抱住了伯渊……
一条手臂环住伯渊的脖子，另一条手臂环住伯渊的腰，用力将人往自己身上带。伯渊猝不及防怔住，身体僵硬了一瞬，之后就浑身绵软，不受控制的顺着褚珩的力道压到了褚珩的身上……
褚珩闷哼一声，似乎觉得不舒服，从伯渊身下翻身上来，把伯渊推倒在床上，然后换成自己压到了伯渊身上……
医生：……
伯渊：……
褚珩整个人趴在伯渊身上，头埋在伯渊的颈窝，再次呼吸变得绵长。
伯渊依旧浑身绵软，褚珩呼出的气流拂过他的颈侧，像羽毛轻轻搔过，让他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
医生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问道：“这丶这是怎么回事。”
伯渊无言。
他哪里知道？
他现在像个大型人偶一样被抱着，想动一下都做不到。
“麻烦医生检查一下，他是什么情况。”
虽然他现在觉得褚珩可能只是单纯的睡着了，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检查很简单，依据医生多年的经验，只做了几个简单测试就得出了结果。
“只是睡着了。”医生对这个结果也很无语。
伯渊失笑，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放下心之后他开始思考另外一个问题，褚珩制造出来那种令他身体绵软的感觉他不陌生，可这次较之在焱光城那次明显要强烈很多。
是那种力量又变强了吗？
他敛目思索，医生看着交叠在一起的两人眉头跳了跳。
“不需要把他叫醒吗？”他问伯渊。
伯渊淡淡瞥他一眼，“你叫一下试试。”
医生·摸头.jpg，是让叫还是不让啊？
可是这样睡在医务室也不像话，他最终还是壮着胆子叫了褚珩两声。没有什么意外，褚珩依旧睡得死死的，甚至又把伯渊抱紧了一些，像畏寒的人靠近热源。
医生清了清嗓子还想再叫人，但伯渊幽幽出声制止了他。
“行了，让他睡会，不会太久，等他睡醒我们就走。”
医生：……
这里是医务室！他们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小情侣想腻歪能不能去别处？
根据伯渊对待褚珩的态度，以及褚珩对伯渊的肢体动作，他笃定两人是情侣关系。
伯渊说让褚珩睡醒再走，医生颇有意见，可伯渊又淡淡的瞥他一眼，他再多的意见也都只敢憋在心里了。
于是两人就以这样交叠在一起的姿势躺在床上。起先伯渊是没有力气动弹不得，后来好像恢覆了一些力气，但潜意识里不想动。他擡手反抱住褚珩，觉得这样很好。
褚珩有节律的呼吸像是无声的催眠，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伯渊也觉得有些困倦了，跟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
今天受邀来学校授课的不止有伯渊，还有东方旌，只不过东方旌不是指导理论，而是技能实操。
实操训练有很多种类，但因为有东方月这一层关系，东方旌去的是机甲驾驶训练场，目的是想实地看看东方月的训练情况究竟如何。
机甲驾驶班的学员有认识东方旌的也有不认识的，但无一例外都对这个军装笔挺气质冷然的军官表现出了绝对的崇敬。星际最强不是说着玩的，他就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都散发着一种迫人的气势。
东方旌当然不会穿上机甲表演给同学们看，这方面他其实并不擅长，他今天来更像是检阅学生们的训练成果。
东方旌作为全民偶像，教官见了他也很激动，话都说不利索了。教官对自己的教学成果很有自信，让学员们挨个表演给东方旌看。轮到东方月，她异常卖力，为了赢得自家大哥的认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一副钢铁巨人的身躯，在她的操控下做着各种动作。移动，腾挪，格斗，每个动作都行云流水，既连贯优美又不失力度。
演示完，她隔着机甲面罩注视着东方旌，等着东方旌给出他的评价。
从机甲外面不能看到里面的驾驶员，所以东方旌其实并不知道眼前的机甲里面的驾驶员是东方月。
他顿了一会，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灵敏度和平衡性很不错，如果精细动作再深入训练一下也许会更好。”
东方月听了前半句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听完后半句略微有些泄气。东方旌说的一语中的，在精细动作方面她确实还很欠缺。
机甲的铁臂微微垂下去一些，像人丧气时垂下肩膀，东方旌想了想又给了一句鼓励。
“不过，训练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达到这种水准，难能可贵。”
东方月的尾巴又翘了起来，从外面看就是那副机甲又精神抖擞了，连头都跟着扬了起来，两条大铁腿做出女孩子兴奋跺脚的样子，很违和，但是和东方月平时被东方旌夸奖后兴奋的样子一模一样。
东方旌其实已经猜到机甲里面是谁了。
看起来还不错。
他先前还担心东方月浮躁，在训练上过于追求花架子而忽略基本功。
又过了三个人之后才轮到瓦伦。
瓦伦不认识东方旌，但是毕竟没怎么见过世面，面对这样一个一看就来头不小的军官他不可避免的有些紧张，结果就是原先做得很流利的动作犯了个低级错误，机甲失去平衡，即将摔个狗吃屎。
瓦伦觉得很丢人，又怕害教官丢了面子被教官骂，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往外看了。
可是，摔到一半，他突然定格，周遭传来一片惊呼，他睁开眼睛，发现视角呈现极大程度的倾斜。
这说他现在斜着身子定格在半空中，只差一点就摔倒在地上了。
视线里有一条手臂，他沿着手臂往上看，先是看到军装上的一排勋章，紧接着是那位军官帅到天怒人怨的脸。
瓦伦：！
所以他没有摔倒是因为那位军官大人接住了他？
这也就好理解周遭同学为何惊呼了。
他身上可是中型机甲！
这样的角度，机甲以及他这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那位军官的手上，这是什么样的分量！
反正正常人根本承受不住，也不可能会不自量力到伸手去接。可是，那位军官举重若轻，好像并没有费什么力气！
这怎么能不叫人骇然！
-
东方旌走后，瓦伦抱着万分敬仰的心向同学打听：“那位军官是谁啊？”
他也没有凭着战事直播里见到过的东方旌的样子认出东方旌。
同学：“你不认识他？”
瓦伦：“不认识啊，很有名吗？”
同学无奈，“有名当然是有名的，不过我现在很好奇你整天和东方月混在一起到底是怎么混的。”
瓦伦不解，“和她有什么关系？”
同学：“有，那位大人也姓东方。”
瓦伦喃喃：“东方……”
同学：“你想想，姓东方，军方的大人物，是谁？”
瓦伦想了一会，然后像是被电击了一下，整个人猛的一抖，眼睛睁得铜铃一样。
“你说！你是说……”
同学笑而不语，点了点头。
瓦伦一整个陷入癫狂，恨不得穿越回到跌倒那一幕，再将自己的毕生偶像仔仔细细的看一遍。
活的东方上将！他竟然见到了活的东方上将！
东方上将还扶了他一把！
他现在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整个人飘忽忽的。
-
伯渊是被自己的通讯器吵醒的。
褚珩还在睡，他接通通讯，压低声音讲话。
通讯是东方旌打来的，他和朱莉在学校食堂吃饭，叫伯渊过去一起。
伯渊：“我就不去了，你们吃吧，我这里…出了点状况。”
东方旌：“怎么了？”
伯渊视线落在褚珩的睡容上，说道：“有位同学…病了，我在医务室这边照料一下。”
东方旌心下生疑，不明白什么同学病了需要伯渊亲自去照料，而且，他认识的伯渊也不是会管别人闲事的人。
伯渊也没有给他解释什么，切断了通讯。
朱莉看东方旌的神色，问：“怎么？伯渊他不来？”
她私心里是想单独和东方旌吃这个午饭，可是东方旌要叫伯渊她也不好说什么。眼下看伯渊应该是不来了，她虽然觉得不应该，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欣喜。
东方旌淡淡道：“嗯，他不来了。”
朱莉：“那我们先吃？”
东方旌：“嗯。”
然后喊来服务员点菜。
食堂三楼有雅间，规格并不比一些上档次的饭店差。
东方旌点了三份套餐，朱莉不解，“伯渊不是不来了吗？”
东方旌：“叫阿月过来一起吃。”
朱莉的那点小欣喜烟消云散。
-
东方月和瓦伦在餐厅二楼门口等褚珩，平常不在一起上课，他们就约定午饭时在餐厅门口汇合，然后一起去吃饭。
可今天左等右等等不到人，通讯也打不通，两人在餐厅门口望眼欲穿。
没有等来褚珩却等来了薛津，在一起吃午饭这件事上，薛津也不管东方月和瓦伦欢不欢迎他，自来熟的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薛津看到两人，问道：“褚珩呢？”
据东方月观察，薛津这个人，除了在褚珩身边像个聒噪的八哥，其他时候确实话很少，人也冷漠的一比，确实符合塔丽所描述的高冷人设。
东方月：“没见到他啊，他今天没有跟你一起上课吗？”
薛津：“没有。”
东方月有点焦急，她一焦急就爱转圈圈。
“怎么办怎么办？通讯也打不通，不会有什么事吧？”
瓦伦：“在学校里能有什么事？”
东方月：“怎么没有，你忘记昆西他们那帮人了？”
瓦伦一听昆西也跟着焦急起来。
东方月：“不行，我得去找他！”
瓦伦：“我也去。”
薛津：“等等。”
他话音不高，语调淡淡的，但是却像有稳定人心的功效，东方月和瓦伦停住了，齐齐看向他。
薛津打了一个通讯，给上午和褚珩一起上理论课的一位同学，之后，眉心蹙了起来。
东方月和瓦伦还在看着他，他收了通讯，说道：“他病了，去了医务室。”
东方月和瓦伦异口同声：“什么？”
薛津没理二人，已经迈步走了，方向是去医务室。
东方月和瓦伦反应过来后急忙跟上，三人组往医务室奔去，这时，褚珩依旧抱着伯渊睡得香甜。
那位医生已经翻不动白眼，由着他们去了。
东方月就是在去医务室的途中接到的东方旌的通讯，叫她过去吃饭。
东方月边走边说：“大哥，你和朱莉姐吃吧，我有点事。”
她因为走得太急有些气喘，东方旌蹙眉，问她：“什么事？”
东方月也没有多想，脱口而出：“我朋友病了，在医务室，我要去看他。”
东方旌顿了十几秒没有说话，东方月就把通讯切断了。
朱莉看东方旌神色，再次试探着问道：“是不是…小月也不来了？”
东方旌淡淡道：“嗯。”
朱莉心中再次升起欣喜，刚想说一句要不我们先吃吧，这时，东方旌却忽然来了一句：“你先吃，我去一趟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