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家属
“喂, 谢枕戈,你去哪啊?”
低着头还在害羞的唐厌骤然听到开门声,猛地擡起头来, 气呼呼的盯着谢枕戈。
这人,他都,都主动了,跟傻子一样, 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敢跑,他没有脑子吗?
“我, 我去买个冰镇饮料, 降降温。”
空气里的暧昧因子快要把谢枕戈淹死了, 他再待上几分钟,怕是要爆炸,正好出门透透气,买个冰镇饮料降降温。
“哦, 我也想喝,你多买一瓶。”
“好。”
等谢枕戈走远, 唐厌落下的嘴角才微微扬起,他翻着成堆的资料, 轻声嘟囔道:“呆瓜。”
后来唐厌还是没有喝上冰镇饮料,理由是他胃不好, 只能喝热的。
唐厌捧着饮料小口小口喝着, 其实他不爱喝这些的, 他喜欢没有滋味的白开水, 只是谢枕戈喜欢, 他也想试着喜欢。
东塘苑。
叮咚叮咚的门铃响了好久,伴随着门内噼里啪啦的声响, 大门才终于开了一道小缝。
满身酒气的唐耀阳手撑在门框上,他脚下是四散的玻璃碎片,用一片混浊的眼神盯着门外的沈清河。
“耀阳……”沈清河委屈的轻轻呢喃。
啧。
唐耀阳踢开玻璃渣子,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嗤笑道:“我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对不起对不起,唐总。”
“我,我能进去吗?唐总。”
沈清河又惊又恐,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他从网上搜了搜,就他偷的那个级别的项目书,要是唐厌真的报警起诉他,最少能判三年。
现在只是让他赔偿二十万,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更何况他真的拿了唐耀阳二十万。
“妈的,进来吧,正好老子还没有找你算账。”
唐耀阳在老宅屁股还没有坐热,唐德州就把祖训搬了出来,也不明说,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念着祖训。
在以前,唐家人要是兄弟阋墙,闹出人命来,另一个人是要进祠堂挨鞭子的。
就如同他以前设计唐厌那次一样,唐厌在祠堂跪了一夜,又被禁足关了小黑屋,什么时候出来,都是唐德州一句话的事。
“爷爷,我真的不是要害大哥,他是我大哥,我怎么会害他呢。我就是想给他点教训,好让咱们公司拿到和谢氏的合作,手底下的人不知道什么情况,他们听不懂人话,这才闹了事出来。”
“耀阳,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唐德州失望的摇了摇头,榆木脑袋大概就是这样,他就是在点拨,再用心用雕刻,他也就是块烂木头了。
“爷爷,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看来都是我一直以来把你宠坏了。对你用家法我也舍不得,现在看见你我也闹心。你回东塘苑吧,没事暂时别出来了,好好想想,到底是哪错了。”
回东塘苑,呵,暂时别出来,这算什么,禁足么。
“我明白了爷爷。”
唐耀阳低着头,遮住眼睛里的愤恨。
说到底,爷爷还是偏心,看见唐厌谈成了跟谢氏的合作,他一事无成,这才觉得他不行,又想起唐厌的好来了。
唐耀阳回来东塘苑第一件事就是喝酒,他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从小爷爷就告诫他,在他们这样的家庭,想要什么,就必须去争去抢,他这样做了,爷爷又说他错了。
砰。
酒瓶子胡乱丢出去,在光洁的地板上炸开。
他有什么错,错的是唐厌,唐厌就不应该存在。要是没有他,就好了。
正愁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沈清河不偏不倚撞到了唐耀阳的木仓口上。
唐耀阳踢开茶几旁随意丢着的靠枕,大马金刀坐下,手臂搭在沙发的靠背上,直勾勾盯着沈清河。
“什么事?”
“唐总,您能不能借给我二十万,等我有钱了第一件事还给你。”
沈清河脸已经红透了,他甚至不敢看唐耀阳的眼睛,生怕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一丝一毫的厌恶。
“借?”
呵,唐耀阳冷笑出声,他舌尖踢了踢隐隐作痛的腮帮子。
他怎么忘了,他给沈清河的那二十万是干什么用的。沈清河成事不足败事有馀,害的他在帝都商圈都没了面子不说,还进看守所挨了一顿打。
那些人穷凶极恶,最看不惯的就是他们有钱人,那天更是邪了门了,他本来就应该单独关一间,谁知道故意给他扔混合间里去了,他也是挨了揍才知道,那些人手上都是有人命的。
“沈清河,你还有脸跟我提钱。我让你办的事情,你办不好,给了你二十万,现在又要二十万,你当我是提款机吗?”
“你真是个傻子啊,唐厌那么明显的陷阱你看不出来,面前那么大一个坑,你毫不犹豫的跳进去。你知不知道,你连我一起害死了。还有脸要钱,你说说,凭什么?”
刷的一下,沈清河当时就哭了,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不是的唐总,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想到会这样,真的不会故意的。我不是跟您要钱,是借,就看在我们的情分上,你帮帮我吧,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唐耀阳啧的一声,嫌弃的扭过头,一个解闷的工具人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情分,咱们有什么情分。钱,房子,车子,该给的我也都给你了,我没有现在要回来,已经是给你面子了,怎么着,你的意思是让我现在都收回去?”
沈清河疯狂摇头,他怎么都不能相信,唐耀阳对他没有一点感情。
只是,玩玩。
“唐耀阳,是你说你喜欢我的,是你亲口说的。”
“是我说的,又怎么了。我还喜欢狗,喜欢猫,喜欢鳄鱼,难道我要和它们一个个谈恋爱吗?”
“沈清河,你二十好几了,不是两三岁的孩子,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真是个傻子啊。喜欢我的人多了,要是我一个个回应,一个个去喜欢他们,我是不是应该累死。”
“我最后说一次,我就是闲得慌玩玩儿,你要是想要真感情一开始就不应该找上我,我没时间陪你玩这些无聊的喜欢,还是不喜欢的游戏。”
沈清河的心被一点点凌迟了,他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唐耀阳居然会这样。
他毫无保留的把一切都给他了,为了他,甚至不惜犯罪,可他居然说,就是闲得慌。
呵,呵呵,呵呵呵。
沈清河哭着哭着就开始笑,他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来,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哭着就跑了出去。
别墅里又恢复安静,唐耀阳眉头皱起来,擡手就摔了两个杯子。
妈的,烦。
沈清河哭的撕心裂肺,他攥着唐耀阳给他的钥匙扣,上面还要那个小别墅的钥匙,那是唐耀阳送他的第一份礼物,让他觉得好像在寸土寸金的帝都,有家了,有立足之地。
现在,一切都成了笑话。
沈清河知道他现在就应该硬气一点,直接把别墅钥匙,车钥匙都还给他。可是,他不能,二十万他现在没有,要是把别墅也还了,他拿什么在帝都立足。
嘀嘀嘀——
尖锐的车鸣声打断了沈清河的思绪,他慌慌张张擦了擦眼泪,唯唯诺诺的跑到路边,给后面的车让开位置。
可车鸣还是没有停,只是放缓了一些。
沈清河茫然的扭过头,只见车窗缓缓向下,露出那张让他噩梦连连的脸。
“嗨,这是怎么了,被耀阳凶了啊。”
“叶,叶少。”
叶遥白温柔的笑着,而后勾了勾手指,用不容拒绝的力道开口:“上车。”
“叶少,我还有事,可能不太方便。”
“上车。”
这次叶遥白语气明显加重,沈清河下意识一抖,心跳砰砰砰的加快速度,他紧张到手脚冰凉,勉强才挤出一点笑意。
“对,这才乖嘛。”
沈清河哆嗦着手系好安全带,眼睁睁看着叶遥白掉了个头,从东塘苑的停车场把车开了出来。
在四下无人的街边,咔哒一声,叶遥白解开了他的安全带。
沈清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眼睛微微下垂,眼皮耷拉着,开始思考这个变态是不是要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干什么。
“啊。”
沈清河猛地喊了一声,他的下巴被叶遥白钳制住,被迫擡起眼睛和叶遥白对视着。
“清河,你怕我啊。”
“不,不怕啊。”
“呵。”叶遥白轻笑一声,低声道:“不怕,不怕你抖什么啊,我会吃了你不成啊。”
“哎呀,这么好看的眼睛,哭什么呢,我可是最见不到你这样的美人哭了。说说,跟耀阳闹矛盾了吗?”
“谢谢叶少关心,没有。”
叶遥白的手指轻轻按在沈清河的眼皮上,冰凉的触感让沈清河産生了一种被毒舌盯上的错觉,死一样的恐惧。
“清河,你了解我的,我这个人没别的缺点,就是有一点,最讨厌别人对我说谎。你猜,你要是说谎,我会怎么办?”
“闹了一点小矛盾,没关系的。”沈清河飞快解释。
叶遥白噗的一声又笑起来,他捏了捏惊魂未定的沈清河,叹了口气,“你看看,又吓到了,我不过就是开一个玩笑,怕什么。”
“耀阳这个人就是脾气大,他没什么坏心思的,嘴巴毒一点而已,人心不坏。更何况,他那么喜欢你,只是闹矛盾而已,这都很正常的。”
沈清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人心不坏,唐耀阳是没有心的。沈清河眼神空洞,愣愣的点了点头。
他怎么就那么傻,唐耀阳要是真的喜欢自己,会同意他和叶遥白之间,畸形的三人关系吗。
傻子,他可真是傻子啊。
“他不喜欢我,我们,我们应该没有以后了。”
“你看,真是哭的多了糊涂了。清河,你有什么困难你跟我说,我能帮的,我一定尽力帮你。耀阳肯定是说胡话,你别听他的。”
叶遥白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对一个人这样感兴趣了,他就喜欢看沈清河懵懂无知的表情,有趣的很。这要是把人搞崩溃了,他还玩儿什么。
沈清河攥紧了手指,他呼吸急促,后背死死靠在椅背上。
面前这个恶魔,似乎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可是,沈清河比谁都清楚,一旦开口,面对他的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了。
纤细的水草紧紧缠绕在沈清河的脚腕上,拖着着不停向下。密不透风的水要把他淹死了,沈清河挣扎,撕扯,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像个失去灵魂的玩偶,对着言笑晏晏的叶遥白缓缓开口:“叶少,求你,能不能借我二十万。”
当时唐耀阳给了他二十万,他第一时间就打回了家里,他现在没了工作,根本不敢和家里开口,他也不能开口。
人人都知道沈家那个小子出息了,刚工作没多久就赚了二十万,他不能让家里人被看不起,更不能让家里人看不起他。
“借,咱们之间怎么能算借呢。二十万不算什么,要不然我每个月给你四十万,你跟了我怎么样?”
沈清河脑袋一片混沌,他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不,不能这样的。”
“这有什么,四十万而已,我每个月喝酒的钱都不止四十万,就当是喝酒了。耀阳不会怪你的,你跟他又没有明确的在一起,咱们也不是在一起,只是跟我而已。”
沈清河眼眶又红了,对啊,不管在谁眼里,他都只是个玩物而已。那跟谁在一起,又有什么区别呢。
四十万,他辛苦打工十几年才能攒下十几万,现在一个月就四十万,好像也不亏的。
“沈清河,你要是考虑好了,晚上就来找我。你知道的,还是老地方。你要是来了,这个月的四十万马上到账。”
叶遥白回到自己的位置,扯了扯衣领,又恢复成斯文败类的优雅模样。没有再说一句这个话题,只是绅士的送沈清河回了家。
他从来不担心沈清河会拒绝,一个二十万都要低三下四去借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动心。这种人他见多了,勾勾手指就有一堆跑过来。
沈清河捏着手机,在拨号的那个页面,对着妈妈的号码,久久没有按下去。
窗外的天空越来越黑,沈清河枯坐几个小时,还是如同行尸走肉,慢慢起身,换好衣服出门。
从和叶遥白纠缠不清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被死死拿捏住了,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
“老板,钱到账了。”
唐厌诧异的嗯了一声,以他对唐耀阳的了解,这个钱他绝对不会给的,那沈清河的钱哪来的。
“真的啊老板,咳咳,你说会不会是叶遥白给的。”
小张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纯洁的小张了,他们仨都能愉快的生活的在一起,没道理沈清河的二十万叶遥白会拒绝。
“嗯,知道了。”
沈清河要是还不知道悔改,还跟这两人混在一起,出什么事情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小张,钱导约到了吗?”
“约到了,下午三点半,在想见你咖啡厅,钱导说最多咱俩去,不确定的事情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唐厌嗯了一声,又投入到工作去了。
钱导不是一般的导演,是国内外奖项大满贯,艺术成就在圈内最高的导演。唐厌怕自己了解他太少,在谈判时候落了下风。
“小先生,你中午要回来吗?”
“不了,有点事情,你先吃饭吧,不用等我。”
“哦,我……”
嘟嘟嘟嘟——
手机那边传来忙音,唐厌把电话挂了。
谢枕戈失落的捏着手机,心想,他话还没说完呢,那句会想你四散在了风里。
“喂,小张,是我。”
“谢先生,怎么了,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你一会儿记得给唐厌买点清淡的饭菜,他这两天胃口不太好,记得看着他吃完啊,省的他不爱吃青菜偷偷剩下。”
“明白明白。”
小张唉了一声,腹诽道,谢枕戈还真是贴心,也不枉老板真心待他,这可都是为了他啊,还得低三下四的去求人。
“对了,今天工作很忙吗?”
“挺忙的,谢先生,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啊。”
“好。”
“老板,谢先生给我打电话了,让我监督你好好吃饭。”
“嗯。”
唐厌就是知道谢枕戈下一句要说什么,这才着急忙慌挂了电话。
他可能是中了谢枕戈的毒,就想时时刻刻跟他黏在一起,不让谢枕戈来公司是怕自己不专心,他不来,自己又想东想西的,听到他声音更是,他怕自己下一句就是让谢枕戈过来,那还得了。
下午三点半。
唐厌提前点好了咖啡,坐在包厢里等着。
钱导嗜甜,他特意让店员多放了几颗糖。
嘎吱一声。
包厢门推开,唐厌听到声音站起来,他手指虚虚扶在桌角,听着钱导的脚步声,在他停下的那一刻主动伸出手来。
“钱导,久仰大名。”
“唐总好。”
钱导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听到是唐厌想投资他的电影,他第一时间去搜了这位的生平。
二十五岁接手唐氏,所有工作游刃有馀,不仅没让圈里看了笑话,还蒸蒸日上,愈发高攀不起。
更可怕的是,他眼睛有疾,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钱导客气了,喊我小唐就好。”
“欸,小唐。咱们也就别寒暄了,直奔主题吧。我想着你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想投资这个电影的人已经排到帝都开外了。我不托大,我的电影叫座也叫卖,选哪个投资人,那个人都不吃亏。”
“钱导,这个我都清楚,能跟您合作,确实是我高攀。但是,唐氏您也知道,不是随随便便的小公司,咱们合作就是双赢。”
唐厌态度不卑不亢,有理有节,倒是让钱导挑不出一点错来。
“那,小唐,你准备投资多少?”
“五个亿。”
“多少?”
钱导当时就站了起来,他不可置信的掏了掏耳朵,又问了一次:“你说,要投多少?”
“五个亿太少的话,我再加五个亿,钱都不是问题。”
“哎呀,不是不是,我全乱了,你先等等。”
钱导自己先捋了捋自己大致的预算,再加上他自己公司的钱,一开始他想拉的投资就一个亿,突然来五个亿,有点太多了。
“小唐,你知道我要拍什么吗?”
“我也是网上看到的消息,说是全新的题材,现实主义的犯罪悬疑片,重点是讲人性的。”
钱导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唐厌看不见,又立马应了一声。
“小唐啊,我实话跟你说,这个片子我准备全新人,片酬这一块预算很低,取景地在江城,那边有我自己的影视基地,也不用多少钱。剩下的就是拍摄,后期制作,其实真不用多少钱。我自己有钱,投资五个亿太夸张了。”
钱导犹犹豫豫几秒,还是开口道:“小唐,你是想往剧组塞人吧。你要是想捧人,不应该让他来我的组,应该去张导,于导的组,他们那些古偶捧人厉害,我这又受罪又火不了,不值当。”
“是有这个想法,钱导。我要是想往他们那边塞人,我就犯不着联系您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想着只是让他火,也不是非要青史留名。只是去做了,那就奔着最好的去做,以后回忆起来,才觉得第一步路没有走错。”
谢枕戈不是浮躁的人,就像他以前说的,最开始进娱乐圈是为了一个人,现在唐厌真的,那个人是自己。
为了他也好,为了别的也罢,他喜欢别人提起谢枕戈来,是个演员,是实力派。不是唐厌的附庸,也不是谁的小情人。
“冒昧的问一句,这个人是?”
“谢枕戈,您可能不认识,他也没有什么作品,可以算是新人。”
额,钱导抹了一把脸,眉头皱起来,他张了张嘴,又使劲揉搓着脸颊。
“谢枕戈知道这个事情吗,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关系,唐厌突然不知道应该用一个什么词来形容他俩的关系,他不想用情人两个字,男朋友他好像又没有资格。
几秒后,唐厌唇角勾起了,轻声道:“家属,他呀,是我的家属。”
唐厌突然的一笑,瞬间让屋内若有若无的火药味烟消云散,就好像冰山突然融化,万物复苏,唐厌从冷冰冰的唐总,成了一个陷在热恋里的普通人。
钱导默默看着,眼神有欣慰,又有一丝说不出的担忧。
“小唐,我觉得吧,也许你应该跟他说一声。我按照年纪,算得上是你的叔叔,你要是不介意就喊我一声叔叔。”
唐厌呆了一瞬,想不明白钱导怎么就忽然变了,叔叔,一下子从陌生人拉进到了相熟的范围内。
“钱叔。”
“欸。小唐啊,你们商议一下吧。”
“不用了钱叔,知道是你的电影,他怎么会拒绝呢。那咱们就先不说具体投资的数额,如果拍摄过程中有任何问题,咱们直接加预算就行。还有就是,谢枕戈的演技可能一般,您不是号称演员调.教.器,从您电影出来的,不管有没有基础,没有哪个是演技不过关的,还得您费心了。”
三言两语,不等钱导拒绝呢,唐厌就算是把这个事定下来了。
钱导一脸懵的拿着笔,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合同,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俩还没有谈拢呢,怎么就到了签合同的这一步了。
欸,几番思索,钱导还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小唐,叔叔还得嘱咐你一句,你俩商议商议,合同是合同,你知我知,如果不合适,咱们随时毁约,没关系的。”
钱导把自己的私人号码留给唐厌,临走前是千叮咛万嘱咐,生怕他俩没有商议好不给他打电话。
“小张,你觉不觉得钱导的态度有点奇怪。”
“觉得,好像是听到谢先生的名字之后开始的。”
唐厌也觉得是这样,就好像他跟钱导认识一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这么一个大导听到他的名字,一反常态没有拒绝,甚至没有问他是不是科班。
只有两个可能,一种是他俩认识,另一种钱导这个人不在乎。
“小张,你去开车,咱俩先回家吧。”
***
砰。
随着车子紧急刹车,唐厌的脑袋猛地磕在前座的椅背上,他茫然的揉着额头,轻声道:“怎么了小张,是红绿灯吗?”
“不是不是,前面有个车突然急刹,现在他也不动了,老板,你别动,我下去看一下。”
嘀嘀嘀的喇叭声在一瞬间暂停,正当唐厌疑惑的时候,小张敲了敲他身侧的玻璃。
“老板,是个老爷爷骑车板车侧翻了,他板车上全是玫瑰花,要不然,我买了吧,怪可惜的,老爷爷看着挺可怜的。”
“嗯,你多给点钱,放后备箱里。”
他妈妈冬天卖早餐的时候也摔过,在柏油马路厚厚的冰层上,滚烫的豆腐脑从保温桶里倒出去,从她妈妈的脚腕上烫了很大一块疤。
唐厌坐在妈妈小小的推车上,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不仅仅是一锅豆腐脑,更是他们三天的生活费。那种绝望唐厌比谁都懂,除了埋怨自己,埋怨命运,好像再也找不到可以发泄的渠道。
“老板,我让老爷爷帮忙包了一下,多给了他二百块,再多的他也不收了。”
“没事,这就够了。这个钱走我的账,就当是我买的。”
最起码今晚,这个老人能睡个好觉。
别墅外传来按密码的声音,原本还萎靡不振的谢枕戈立马从沙发上弹起来,第一时间跑到门口。
“小先生。”
一开门,巨大的玫瑰花束映入眼帘。
唐厌被密匝匝的花挡在后面,他抱着花的手背青筋暴起,稍稍向下一点,才露出莞尔浅笑的面颊。
“谢枕戈,送你的花。”
谢枕戈眼眶稍稍泛酸,他压下心头的悸动,把花抱在怀里,自责道:“我还没有送过你玫瑰呢。”
玫瑰,那是谢枕戈无数次想,又不敢送的。他怕送的时候自己会控制不住,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让唐厌知道他隐秘的心思。
“谁送都一样啊,这个不是特意买的,是路上碰到一个卖花的老爷爷翻车了,玫瑰压坏了一些,小张买下来的。”
“那也不一样。”
只要是玫瑰,就是不一样的。
谢枕戈抱着花仔仔细细摆好,各个角度拍了好多照片,这才想起来他把唐厌扔在门口了。
“欸,小先生,你怎么不进来啊。”
“我在等,等某个呆瓜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来。”
谢枕戈轻笑一声,黏糊糊的去拉唐厌的手,他手指向上,得寸进尺的揽上唐厌的腰,把人抱到沙发上。
唐厌跪坐在谢枕戈怀里,别过头,就是不看他。
“小先生,玫瑰花之所以特别,是因为是你送的。那要是随便大街上的花我都喜欢,我成什么了。很多都是咱们自己赋予的意义,那束玫瑰现在打上了唐厌的名字,是唐厌送给谢枕戈的,所以才意义非凡。”
谢枕戈揽着唐厌的腰靠近自己,而后捧着唐厌的脸,轻轻在他唇角吻了一下。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情欲的吻,谢枕戈却虔诚的像是要低到尘埃里。
“唐厌,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
“哼。不生气了?小呆,你果然呆的很。”
“没有生气,也不会生你的气。”谢枕戈弱弱反驳。
他最多,最多就是气自己魅力不够,比不过工作那个小妖精。
“谢枕戈,你是不是认识钱忠华。”
“谁,钱忠华,钱导吗?认识啊。”
唐厌哦了一声,手指稍稍用力掐在谢枕戈的脸颊上,气呼呼道:“你老实说,哪种程度的认识。”
一看唐厌这样,谢枕戈心里咯噔一下。
唐厌,该不会又去给他拉资源了吧,这次直接找到他钱叔头上了。
“挺,挺熟的认识。”
他骗唐厌的太多了,谎言堆叠起来,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筑起一栋高楼,用谎言编制成牢固的围墙,把自己和唐厌困在高楼里,不敢踏出去半步。
一旦戳破一个谎言,高楼倾塌,倒时候如何收场。
“小先生,你去找钱叔了吗?”
“嗯。”唐厌闷闷的应了一声,心里酸酸胀胀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谢枕戈了解他的一切,他却连谢枕戈认识钱导都不知道。
他不问,谢枕戈从来不说,就只是他一腔孤勇,奋不顾身,一次又一次去碰壁,去争取。
唐厌早该知道的,在他和谢枕戈的金钱关系里,动心的那个人一定会万劫不复。
“唐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去找他了。你是不是受委屈了,钱叔就是说话直,刀子嘴豆腐心,他不是真的要针对你。他就是平等的针对所有人,你别往心里去。”
“他没有针对我,也没有说什么。我俩签合同了,快的话,你过两周就进组。”
唐厌既然给了雄鹰翺翔的机会,他就不会去折断他的翅膀。
谢枕戈就是骗他也好,哄他也罢,他都认了,等时间一到,他解决了唐家那些人,就分开,互不打扰,也挺好的。
“小先生,我……”
“我累了,先休息了。”
唐厌稍稍用力掰开谢枕戈攥着他的手腕,巨大的无力感袭来,他提不起来一点劲儿,恹恹的,连走路都蔫了吧唧。
“唐厌,别走。”
谢枕戈从背后死死抱着唐厌,他把脑袋架在唐厌脖颈,手臂不断收紧。
他有预感,这次要是放唐厌离开,有些话想说开,怕是就难了。
“唐厌,你是不是气我什么都不跟你说,明明认识他,还要你去帮我拉关系,塞我进他的组。”
“抱歉,我认识的导演目前就三个,一个钱忠华,一个郭鑫源,还有一个是拍小众题材的王颉,别的就没有了。我没有想骗你,只是不知道你会去找他,如果提前知道,我直接请他来咱们家里。”
“我笨的很,有时候不知道什么应该说,什么不该说,谢谢你一直包容我。唐厌,我对天发誓发誓,从来没有哪一次,是我故意瞒着你的。我要是胡说八道,我就被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谢枕戈——”
唐厌叹了口气,他手指搭在谢枕戈的手背上,一字一顿道:“这些,你都可以不用解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认识什么人是你的自由,不用跟我报备。”
“要是我偏要报备,偏要把咱们俩的人生纠缠在一起呢。”
掷地有声,不容拒绝。
唐厌突然就愣在呢,他分不出神去分析谢枕戈是不是有别的意思,只是把这个话消化掉,就花光了唐厌所有的力气。
“从你牵起我手掌的那一刻,你说了以后是彼此唯一的那一刻,就注定我们的人生有交集,不能是平行线。唐厌,你不能推开我。”
不能,也不许。
谢枕戈所有的执念归根结底就两个字,唐厌,唐厌是他的命。现在他三言两语要把自己推出去,那怎么行。
“我不是那个意思。”
唐厌干巴巴的解释谢枕戈压根不听,他双目猩红,满脑子都是唐厌不想要他了,压抑的情感尽数冒出来,怎么都克制不住。
“怎么证明?”
“啊?”
唐厌也懵了,这要怎么证明。
唐厌挣了挣,谢枕戈反倒抱的更紧。
他无奈道:“你先分开我,我才能证明啊。”
谢枕戈狐疑又不自信的稍微松了松,他脸阴沉的如同墨色,可眼睛里又全是爱意。
“好了,你可以证明了。”
唐厌清了清嗓子,一点点抚平他衣服上的褶皱,而后靠近谢枕戈,手指摸索着拉上他的衣领。
微微用力,谢枕戈的脑袋顺从的低下来。
唐厌一只手摸上谢枕戈的下巴,从锋利的下颚线向上,一直到谢枕戈的眼角停下。温热的指尖按在他微凉的眼皮上,如同是明晃晃的勾引,又滑道嘴角。
凑近,贴近。
细密的吻落在谢枕戈的唇瓣上,唐厌勾了勾唇,含糊道:“你刚刚,亲我的就是这。我就这么证明,没有要推开你。”
“小呆,弟弟。”
小呆弟弟,禁忌感十足的一个称呼。
谢枕戈被撩的心都乱了,他用颤抖的手指挑起唐厌的下巴,深深的吻上去。
两个人都带着火气,血腥气在唇齿之前蔓延开,越吻越深。谢枕戈勾着唐厌的腰肢,慢慢后退,直接把人按在墙壁上,狠狠的啃咬。
炽热的吻,冰冷的后背,两相交织,刺激的唐厌呼吸都粗重起来。
唔。
喘.息声落在谢枕戈心尖上,他含着唐厌的唇瓣细细研磨,等吻到唐厌肺里的呼吸尽数被攫取,不得不软绵绵的倚靠在他的怀里,他才恋恋不舍的松开。
谢枕戈拨开唐厌额头前的碎发,湿漉漉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
他说:“唐厌,这才是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