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别离开我
高升觉得他需要冷静一下。
回到房间后直奔厕所,捧起清水洗脸,冰凉的冷水浇湿他的发丝,水珠顺着眉骨滑下逐渐消失。
他擡眸看向镜子,里面的脸陌生又熟悉,眉眼之间的清冷,眼睫微垂透出一丝脆弱,明明他每天都有坚持晒太阳但就是黑不下来,以至于即使皱眉也看起来像个被惹怒的老实人。
他怎么记得自己的脸不是这样?
好像……
眉眼间有一颗黑痣才对,唇角更是有一颗小到看不见的黑点,因为那个地方曾经打过唇钉但是失败了,流脓发炎被他扣的最后留下了色斑。
恍惚一瞬,刺痛由脑海深处传来。
眼前视线倒转被黑幕代替,高升双手抱头想缓解那痛苦,但是脚底一滑,他跌坐在黑白防滑瓷砖上。
几乎失去五感,高升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蜷缩在地,企图冷静下来。
无尽的黑暗将他笼罩,无知无觉中,他进入一片白茫,那里什么都没有。
仿佛时间停止,天地相接,入目只有荒白,高升以为自己死了。
而门铃不知道第几次被按响,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应后,静默几秒,猛地一声震响。
紧接着没多久,他面前的门被打开。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香气,他闻不出来的味道,只觉得好熟悉,深入骨髓般,他的灵魂为之一颤。
————
季言泽看向床上紧闭双眼的少年,又想起他给徐清发的短信。
‘姐,能给我换个房间吗?总感觉……不太好。’
徐清向他报告时就已经给高升换过了。
但是得到酒店的回应是:暂时没有多馀的空房供应。
询问低一档的房间也是措辞不变的回覆。
季言泽让她查其他的房间还有什么人住,结果就是其馀的空房都是被同一个人买下。查不到具体姓名,只知道姓江。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怎么看都像是有目的的,且针对高升的目的。
处理完手下的时候,季言泽第一时间就是驱车赶到酒店。
站在门外电话打不通,找到工作人员翻了半天没找到备用钥匙,对于酒店这样的失误季言泽没有时间追究。
破坏掉门锁之后他直奔卧室,却看不到人,只有卫生间传来细小的水声。
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季言泽的心脏骤停,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自杀?
差点想一脚将门踹翻,好在锁是开的,推门而进,地上躺着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少年。
弯曲的手臂上没有血迹,周围更无利器,心中巨石落下。
季言泽想带他出去,却被神志不清的少年拉住袖子,口中断断续续说道,“别……我丶我没事,让我休息……休息一下就好……”
门外生活管家见到这样的情形大气也不敢出,只听抱着人走向卧室的季言泽说,“将门锁修好,其他的不用管。”
这话就像皇帝钦点,得到大赦般,管家赶忙转身找来人修。
“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振动。
季言泽看了床上平静下来的人,他的脸上发白凌乱发丝扑在脸上憔悴不已。
他薄唇紧抿,几秒后还是走向了外面的露台。
“喂?哥!不是说轻然姐是为了你才去套季临那家夥的话和他在一起的吗?你怎么始乱终弃啊,订婚说不订就不订了,你让她怎么办?而且爷爷差点被你这话气到医院。”
“你是哥还是我是啊?我这些天除了替你说话,还要去看爷爷免得他乱来,你真是要害死我!”
电话那头季诗诗要疯了,天知道半年前她还是一个文艺小女孩,为了感情每天伤春悲秋,结果现在楞是练成了临危不乱的社畜感,甚至进阶到给自己的哥哥擦屁股。
她才是该疯的那个!
季言泽不语。
季诗诗简直抓狂般说道。
“爷爷说你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但是不能因为一点事情就失去初心。大概意思还是希望你回来结婚,而且最近李家的那个奢侈品牌也是水涨船高,和他们结合只有好处。你之前不就是这么和我说的吗?”
“人生不需要很多假设,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利益,不管是事业还是感情。”
季言泽终于出声。
“我错了。即使不需要,人生的假设依旧会有千万条摆在眼前,当衡量不了利弊时,那就挑自己最想要的那一条。”
“不是?哥,那你和轻然姐咋办?你撂下一句不结婚,爷爷当时听了差点追出来揍你,还好他没你车跑的快。真是服你了。”
季诗诗在电话里满腹牢骚,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哥哥不是冲动不计后果的人,但是这次他动作突然到连她这个亲妹妹都猜不透。
“谁和你说李轻然喜欢男人的?”季言泽问。
“啊?那……那她?”
“她喜欢你。和我也只是因为当时我们都需要理由摆脱催婚才对外宣称在一起。同意搞季临也是因为他肇事逃逸了她的好朋友,她的朋友是舞蹈生,为此截肢再也无法跳舞。”
“你一天叭叭那么多,我都听不下去,她却和你聊到天亮,摆脱季临后她天天去找你,你都看不出来?还有你失恋那几天,她连夜飞到你身边,差点让季临发现端倪……”
季言泽将李轻然的心思,毫不保留的剖开在她的面前。
谁叫李轻然为了有理由靠近季诗诗绝口不提他们之间的约定,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季诗诗显然被这几句话打乱了阵脚,慌乱之下,季诗诗面红耳赤的挂了电话。
电话被挂断,看着出现的叉,季言泽点开第一个粉色动漫头,长指敲打在屏幕上。
季言泽:“告诉爷爷,我这辈子要么不结婚,要么,只和一个人结。”
季诗诗很快回覆。
季诗诗:“你想和谁结?那个和你绯闻的……?”
季言泽:“对,他。”
季诗诗:“!!!你真是疯了。家里全是古板的跟那出土文物一样你不知道吗?”
白色顶框上显示‘正在输入中……’,差不多一分钟后。
季诗诗:“算了,随便吧。你自己能抗就行,顺便给我也挡一下……”
季言泽:“?”
季言泽:“你喜欢她。”
季诗诗:“别管,你先管好自己再说吧!”
季言泽:“哦。”
话题就此终止。
屋内传来少年的低语,季言泽敛下眼底的情绪,走了进去。
此时,高升在床上醒来,他怎么记得自己好像在厕所?算了,先不管了。
他得想个办法离开这里。
同时季言泽走到他面前,“好些了吗?”
他有些懵,“好丶好了。”
“你怎么在这里?”
像是觉得有些不妥,高升整理了一下话语,重新问道,“我的意思是,您怎么来了?公司的事情处理好了?”
季言泽从上俯视着他,恰好这个角度能看见他消瘦的身形,纤白的脖颈,视线往下还能看见两颗粉红,整个人瘦弱的他可以一手抱起。
眼底暗了暗,季言泽移开目光,落在他惊诧的深情上,“嗯。处理好了,我来接你回去。”
“回去?那个丶嗯,就是吧……谢谢您,我知道您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是这些天太麻烦你了,况且这里让我感觉到就算是有钱也无法买来心中的宁静。”
“这些天我在这里所遇到的某些事,让我觉得我还是不适合在您这样的生活。感谢您这些天的照顾,您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无以回报,等我有机会我一定尽全力报答,但现在请让我自己走可以吗?我想我已经想好了,真的。”
高升想起来了,他当时满脑子痛得失去知觉,所以季言泽抱住他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冒出那几句话。
不过还好,没被他带回去,现在跟他辞行也差不多。
高升的话就像一记重锤,敲得季言泽耳鸣目眩。
“你……你想离开我?”
面对男人的质问,高升总感觉怪怪的,怎么又gay起来了。
但他还是回覆道,“是您给我的太多了,您的好意让我再也无法心安理得下去,不然我和在街边四肢健全的乞讨有何区别?请原谅我维护我这可怜的自尊心吧。”
即使高升说再多的话,季言泽听到的也只有两个字,“离开”。
头一次,高升在季言泽的帅脸上看到‘紧张’‘无措’‘崩溃’这几个词。
或者说,在钻石王老五的人设里,这些词向来都是总裁在夜深人静时,想起主角的好而暗自伤神时才会看见的。
而现在他只是随便说了几句,也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帅气完美的钻石王老五开始表情凝重。
男人红着眼圈,跨步走到他面前蹲下,一瞬间位置颠倒,他仰头,将迷人的脸庞展现在高升的眼前。
隐约的香味再次飘进他的鼻腔,高升却还是想不起是什么味道。
季言泽抓住高升的手,将他捧到自己面前,眼中含泪,犹如虔诚的信徒跪在神圣的尊像前,祈求神不要抛弃他。
手背贴上温热的脸庞,男人健硕的身材和他的动作形成了鲜明对比,几乎是哽咽着,季言泽说道,“求你,不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