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手牵手
会议室的大屏幕亮着, 刘珺和陈玉英都在。方愉辰对这种感觉有些陌生，因为他之前都是他等经纪人，没被这么迎接过。
刘珺笑容和蔼地看着两人进来, 不过能看出来是职业化的假笑而已。
祁惊玉对那样的没什么真心的笑容视若无睹, 径直扯开椅子, 冷漠拢了大衣坐稳当。
他不笑的时候, 会有天然的社交防线，让人不敢轻易冒犯。
相比之下，方愉辰气场就柔和很多, 甚至还能附和刘珺的假笑。
“刚杀青就到公司来，两位确实辛苦了。”刘珺语气和蔼, 不敢贸然招惹刚刚爆红的两人。
方愉辰虽没什么表情, 心底却早已笑了一番, 毕竟从心高气傲的经纪人嘴里听到这样的关怀可是不容易的。
刘珺翻动了文档道：“先给你们说一下之后的双人通告, 后续个人发展我会再单独找你们。”
发展会议大多都是公司给艺人画饼，方愉辰心知肚明, 这会儿只配合着点头。
祁惊玉舒适地靠着椅背, 半垂着头擡眼也不言语, 两手自然搭在扶手上, 像是老板在听汇报一般。
这种情况下，一向看不上方愉辰的刘珺, 这才发觉方愉辰的好, 竟也愿意看着温和的人说接下来的事情。
新年前的几天，通告被安排得满满当当，甚至一天辗转两个城市, 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双人杂志丶综艺还有访谈，以及2月11日大年初一晚上, 有一个新年歌会的直播。
有通告是好事，可方愉辰却感受到了熟悉的疲惫。因为这种路，他早已走过一遭。
趁着热度无休止地安排综艺丶商务，尽可能压榨流量带来的价值，完全不照顾艺人的身体和情绪。
他从这不到一个月的通告单上，已经看到了自己会怎样被裹挟在利益里，和原本近在咫尺的舞台梦再次渐行渐远。
“接下来，要跟你们单独说一下个人发展。”刘珺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看向了冷面的人：“先跟惊玉说吧。”
方愉辰知道“单独”谈是什么意思，于是起身准备离开。
“干什么去？”祁惊玉一把拉住站起来的人，将人拽着坐回原位，然后朝电脑后的人扬了扬下巴：“直接说吧。”
这是出道以来，方愉辰第一次旁听别的艺人的发展计划。他不甚习惯，却也只能安坐。
刘珺一怔语塞了片刻，却也没有反驳，直接打开了个人计划表。
一应商务大同小异，唯独有亮点的是，祁惊玉有一张线上数字迷你专辑计划，并且歌曲demo都已经完成，等待挑选。
方愉辰非常清楚，这是打算趁着祁惊玉热度高，赶紧发几首歌曲赚一波快钱。
时音锐星永远都是这样，连潜下心来花几个月打磨一张正规专辑都做不到。
“迷你专辑发布后会有新歌见面会？”祁惊玉很敏锐地看到了一行小字。
“对。”刘珺答着：“不过是否开展，还得看具体情况。”
祁惊玉翘着腿，语气冷淡：“定下来吧，我觉得有必要。”
刘珺哑然失笑，在那样强势的言语中，滚了滚鼠标将文字高亮，没有辩驳。
“预计四月上旬？”祁惊玉审查着，质问道：“两个月一张数字专辑？太仓促了吧？”
“不会的！”刘珺笃定道：“我们有最顶尖的音乐制作团队，你学习的天分又很高，完全没问题。”
“而且是迷你专辑，体量没有特别大。主要是让粉丝尽快看到你的舞台。”
方愉辰心中冷笑，真是好一番贴金和捧杀。
四月初…祁惊玉盘算着这个日子，他其实不太想这么赶，可脑海里却浮现了一个非常具有吸引力的日子。
4月10日，方愉辰第一个舞台的日子。
如果他的第一场个人见面会也能在那天，无疑让两人又多了重合的一角。
不知何时起，他总是有意无意创造着两人的共同点，哪怕是一个共同需要纪念的日子，也能代表着两人更贴近。
“如果可以，第一场见面会定在4月10号吧。”祁惊玉是商量的语言，可语气却像是在布置任务。
方愉辰听到这个日期诧异看过去，张了张嘴却咽下了太多话。
“啊？为…为什么？”刘珺也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怎么特意指定了这个日子。
祁惊玉擡起乌黑的眸子，明显警告不要多问，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喜欢。”
方愉辰手指不由自主扣紧了扶手，暗暗吞了一口气。他没料到，当时说的纪念日被记得清晰，如今还被冠上了喜欢的名号。
就像收集贴纸一样，与他相关的事情，又一件被祁惊玉喜欢着。
喜欢两字被说得字正腔圆，以至于他分不清其中是不是也包含了对他的喜欢。
一个不好招惹的豪门公子，如今还是爆红新人。刘珺识趣地没再招惹，飞速在那行字后边敲下4.10的字样。
而后，她默认两人的单人计划要一起听，也变把方愉辰的文档打开。
方愉辰自然也没阻止，毕竟就算不当面说，两人转头也会聊得一干二净。
除了综艺直播还有代言，他只有一首单曲计划，是之前被砍的计划重新啓动了。
因为是继续制作，所以周期并不太长，二月底就要发布。
他刻意观察了一下，几乎所有计划都是到二月底收尾，没看到什么可延续的。
回想祁惊玉的计划，已经延伸至4月，甚至新歌见面会都有好几场巡演不同城市。
方愉辰自然清楚这个时间点意味着什么，因为3月20日他的合同到期，2月底是最后的拉扯谈判时间。
在没百分百确定续约之前，公司一定会卡紧他的资源。
会议时间没有很长，后续发展方向也有了大致轮廓。方愉辰本以为刘珺会再谈合约的事情，可却只字未提。
到了这会儿，他竟然期望着时音锐星是在好好考虑他之前提的要求，这样他就能说服自己续约留下来。
因为祁惊玉在这里，这是他还想留在这个公司的理由。
……
按照计划，今天下午他们两个就要出发飞往长沙，明天有个综艺要录制。
这个综艺是《double universes》衍生出来的资源，当期邀请了没有出道的热门成员，是节目专场的一期。
方愉辰在出发之前回了家一趟，打算收拾东西顺便看看家中情况。
可祁惊玉却偏要跟着，好似慢一步就会跟丢了似的。
寒风里，公司的专车直接停在了楼下，方愉辰扣紧了大衣下车：“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就在公司等着多好。”
祁惊玉已经回过练习生宿舍，大致收拾了一下，还换的都更换好了。
“一起来能帮你搬搬东西。”祁惊玉跟下了车。
方愉辰无奈一笑，心想这又不是搬家，最多也就一个行李箱的事情，怎么还要个帮手。
他进了楼门，下意识就往楼梯间地方向走，却忽然想起来还有个人跟着，便调头转向电梯。
“没事儿，走楼梯。”祁惊玉一挡把人推了回去，两人一起踩上台阶。
方愉辰知道这是在照顾他的幽闭恐惧症，于是解释：“不高，就在三层。当时选的时候特意要的楼层低的，就为了不坐电梯。”
祁惊玉肯定地点头：“挺好的，至少停电不影响回家。”
只要他乐意的事情，总能找出无数个由头夸两句。
这个小区看着刚建成不久，一应设施还很新，又因为不再市区正中心，所以入住率还不是很高，环境竟然意外的还不错。
两人上了三楼，方愉辰转向右手边的门，拉开密码锁的保护盖。
他正想说话，一擡眼却见祁惊玉自觉转头，像是避开看人银行卡密码那样，往身后空荡荡的楼道漫无目的地扫量着。
“09270410。”方愉辰无奈一笑，直接把密码说了出来，毕竟一个豪门公子，难不成还怕来他的商品楼偷什么东西。
祁惊玉听着密码看似不怎么在意，实际上颇为开心一笑。他注意到对门的门边很干净，脚垫对联什么的一应没有，于是问道：“对门空着？”
“应该吧。”方愉辰推了门：“我没见到过有人出入。”
“这里房价多少钱”祁惊玉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方愉辰门关了一半就定住看去，琢磨着这句话的弦外之音，难不成祁惊玉还想把对门的房买下来。
他一边关门一边腹诽：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吧。
下午的阳光很好，屋子里被照得通透明亮。客厅里布置得简洁，墙上挂了一些抽象的艺术画。
“直接进来坐吧，不给你倒水了。”方愉辰径直走向卫生间，随即传来哗哗的水声。
祁惊玉慢慢打量着，桌上有可爱的小摆件，水杯也奇形怪状很有特色，毛绒的毯子暖色抱枕....一切都充满了生活气息。
不多时，方愉辰拿着装满水的浇花水壶出来，推开阳台的推拉门。
阳台上有很多花，因为室内温暖一应都长得很好。祁惊玉看到了几盆茉莉，因为不在季节所以没有开花，不过单凭枝叶看就能知道长势喜人。
“这几盆茉莉是前年买的，每年都开花。”方愉辰浇着水，不由自主地念叨，想到了那本手绘上的茉莉。
祁惊玉擡眼，把目光从绿色的枝叶转移到方愉辰脸上，那张面容迎着阳光，被勾勒出细细的明亮线条，垂着的发丝个睫毛都闪着光辉。
方愉辰认真地地抚摸着每一盆绿植，检查叶片浇水，在阳光下一片恬静。
“好几个月不浇水，叶子都不枯？”祁惊玉似乎真的认为眼前人是什么仙子下凡，能使万物生机勃勃。
“当然不是！”方愉辰觉得这话太傻了，笑着解释：“我有个音乐制作人朋友，叫刘龙。我不在的时候，他会来帮我浇花。”
刹那，祁惊玉的笑容收了收，从幻境跌回现实。听这名字应该是个男人，即刻问道：“他知道你家的密码？”
“嗯。”方愉辰回答得理所当然：“别担心，我们好几年的朋友了，我爸妈他也有照料。”
越说祁惊玉心里越酸，甚至都快脑补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情感瓜葛。他明显着急起来，追问道：“好朋友？”
方愉辰终于察觉到异样直起身来，好好把人端详了会儿，却没明白在急什么，只是茫然地点了头。
“跟咱俩比呢？”祁惊玉很想得到确切地答案。
方愉辰回过味来一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我跟他可没cp。”
这个答案，祁惊玉似乎很满意。他舒了一口气笑起来，顺手接过水壶：“以后我可以来帮你浇花。”
他说着，模仿着方愉辰的样子给花浇起水来。尽管之前从没养过花，却学得有模有样。
方愉辰两手空空地站在原地，目光随着晶莹的水串闪动。他看着浇花的人，半晌垂目轻轻一笑。他喜欢祁惊玉走进他的生活，甚至想做特殊的那一个。
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喜欢上他喜欢的事情，也是两人轨迹交叠的开始。
......
下午四点，两人一起出现在了北京的机场里。可能因为行程过于急促，送机的粉丝并没有太多，两人尚能从容前进。
身形优越丶气质卓然的两人，身着过膝风衣走在机场里，每一步都带起微风。即便是没有人跟拍，也会吸引很多路人的目光。
两人刚刚登上飞机，机场图就已经冲上热搜。
[天秤座1019x0927：鲸鱼pek出发]
微博配的是一段视频，两人在办理值机和行李托运时，祁惊玉单手推着两个行李箱，等着方愉辰看手机找东西。两人时而交头接耳，然后同步转头迈步。
能看出来拍摄用的长焦镜头，距离很远。但越是如此，越有偷窥他们相爱的氛围。
[树丫568：啊啊啊啊？这就走了？上午还在公司啊，去长沙吗？]
[鲸鱼游啊游：呜呜呜呜这也太配了，是情侣装吧！人群中真的好扎眼，录制顺利！]
[强降雨一方：我靠！强降雨单手推两个行李箱也太帅了，就要给老婆推行李。]
[海盐薯片好好吃：啊啊啊啊，我在长沙！我马上去接机！]
[月亮肉松：太甜了太甜了，黏黏糊糊的小情侣。]
[方小鱼鱼：救命，机场里最配的情侣！！！]
现在两个人单单走个机场，也能将话题推上热搜。如此一来，两人的行程便被更多的人知晓，引得更多的粉丝闻风接机。
飞机落地后两人走出通道的那一刻，才对他们的热度有了深刻的认知。
大批接机的粉丝和代拍已经在等候，无数镜头随着两人步伐转动方向，几乎是寸步难行的状态。
被大批粉丝接送机，基本上是每个爆红艺人的必经之路。
“突然这么多人？”方愉辰被人群限制在角落里，等待着工作人员的接应。
祁惊玉掉转了手机屏幕，两个人北京出发的消息赫然挂在热搜上，示意接机的人从何而来。
因为没有走vip通道的准备，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挤。安保人员开出一条路，容得两人一前一后往前小步前进。
除了粉丝，还有围观的路人，如此此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就算不认识他们的人，都要举起手机录一段视频。
祁惊玉戴了黑色的渔夫帽，根本无法直视那片频繁闪光的的镜头。
“大家注意安全！”方愉辰不得不提醒着倒退行走的拍摄人员，可话音未落便有一个举着单反的大哥踉跄向他撞来。
还没等那人撞上来，祁惊玉已经先一步擡手抵住砸向方愉辰的镜头。他把身前人往怀里扯了扯，擡眼时乌黑的眸子警惕。
“方愉辰！！方小鱼！”
“祁哥看看这边！”
“别挤了！不要挤他们！”
“祁哥！愉辰哥哥！！”
粉丝急切的声音夹杂在如暴雨的快门声中，根本听不大清。方愉辰想擡头，却被怼到脸上闪光灯晃地睁不开眼。
一次爆闪之后，他猛地偏头躲避，眼前一阵发白。等视线在恢复的时候，他的眼前已经挡了只手掌。
祁惊玉在后边，擡手遮在方愉辰眼前，挡住闪光灯，终于开口喊道：“麻烦各位把闪光灯关一下。”
四周嘈杂闪烁，一举一动都在万众瞩目之下。他们紧贴着小步移动，垂下的手紧紧拉着，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人群冲散。
最终，那些望不尽的镜头终于被留在了身后，他们进入了节目组的车辆。
路灯有节奏的划过窗户，车辆行驶平稳，两人才觉着安定踏实。过气艺人翻红，新人爆火，谁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
方愉辰舒了一口气，想擡手整理一下大衣，这才发现两人的手还牵着。他怔了一瞬与人对视，随即故作自然地松手，拢了衣摆。
后排的工作人员看到两人牵手，视若无睹地转头看向窗外，却更显是在刻意躲避。
这次接机规模太大了，热搜也比出发时来的更快一些。
[鲸鱼月色海：逃离人群]
微博配文很简单，发布了九宫格的图片。
图片里，方愉辰低着头，身后的祁惊玉擡手挡在他的眼前，他们身上有着斑斓的白光，身后是无尽黑洞洞的镜头。
后边几张，则是两人在人群中紧握着手，闪光灯在两侧闪烁着，他们眼神坚定地望向前方。
九宫格中心图，是他们相握着的手的特写。骨节分明地手指和略微粉红的指尖扣紧紧扣在一起，手腕上的黑色手绳手有着格外的张力。
其中有一位博主发布的图已经有了近一万的转发。
图片是在二楼高处俯拍的，正对着航站楼的大门。乌泱泱的人海和镜头占据了大半屏幕，闪光灯四处闪烁。在人群和闪光灯的正前方，是两个牵手往前的人。
是广角拍摄丶位置又高又远，一切都显得渺小，可唯独牵手的两个人格外夺目。
那一刻，像是全世界都在注视着两人牵手热恋，试图窥见其中万分之一的甜。
......
按照两人现在咖位，节目组理所应当地给准备了豪华的单人间。四个月以来，这是两人第一次分开睡，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落地后两人熟悉了台本，又和工作人员沟通了许多内容，直到深夜才得安静。
方愉辰洗了澡躺在床上，忽然没了个睡前能说话的人，也只能刷手机消遣。
想来竟然还有几分神奇，抛开节目时单一的练习丶舞台，祁惊玉竟然成了他的工作搭档。他们要一起去接触形形色色的综艺丶一切接受各种采访，面对镜头互动营业。
明明几个月前，祁惊玉还是一个会好奇看着他直播的练习生，突然间就成了密不可分的营业对象，并且要占一个专属的营业位置。
恍若经年？方愉辰琢磨半天都觉得这个词不准确，倒是品出一点养成的意味。
正想着，他手机上方跳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祁惊玉：动画表情]
他点进去，发现是一张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鼓起两腮的动图，被粉丝加了吐泡泡和爱心的特效，配字[小鱼来啦]。
一看就是没话找话说，方愉辰扬起笑容，克制不住心里的雀跃，敲击键盘：[多大人了，还玩儿这个]
随即，他也回敬了一张祁惊玉创意舞台时，可可爱爱的表情包。
什么实质性的交流都没有，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回地发着对方的图，堆起了很多聊天记录，权当不能在一间房子的消遣。
方愉辰虽然困意十足，却仍强撑着回复消息，不忍终止这场毫无意义的聊天。
终于，他觉着确实该睡觉了，不能影响第二天工作，于是发过去：[该睡了，晚安。]
[晚安，明天见]对面也回应。
说起睡觉，方愉辰忽然记起手机里还有张图，是半决赛的时候在后台拍的。图片里祁惊玉窝在沙发上，仰着头熟睡，看着乖巧。
方愉辰憋着笑，在图片上加了字[倒头就睡]，然后轻轻点击发送。
夜色安静，两间房子里都灭了灯，熟睡的人梦中也是带着甜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