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第三十章
印象里, 这是蜜娘十二岁之后第一次来陈友胜家中，上次来还发生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蜜娘不大想去回忆, 也没表现出来, 只是抿了抿唇，就跟上了严龙舟。
石秀华看见他们, 心情覆杂, 但再看到严龙舟提着的那吊猪肉之后明显眼神变了变，也没说啥, 打了个招呼就请人进去了。
族长家显然每天来不少人，她已经习惯了。
其实除了肉, 蜜娘还特意带了一小罐樱桃酱, 但是不知道为啥，她刚站在这个院子里，就不是特别想送出去了。
进了屋子, 陈族长坐在堂屋大桌子上抽烟丝，一边拧一边抽，惬意的很, 严龙舟眼尖，一下就看到桌子上的两包糖, 显然, 这就是刚才汪永春送来的。
蜜娘别扭极了, 不愿开口，严龙舟倒是无所谓, 也惯是油滑。
只见他三言两语绝口不提别的事, 只说是感激上回陈族长来喝喜酒随份子的事，今个儿就上门来看看。
陈族长看了眼他提的东西, 心知肚明。
寒暄两句，就让自家婆娘给人端茶倒水。
“坐啊，大龙。”
陈友胜面上也客气，严龙舟笑了笑：“叔，我就不客气了。”
“客气啥，你既喊我叔就别生分，瞧你，蜜娘也是咱们陈家村的人，我喝你们的喜酒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么，至于你还上门来一趟。”
严龙舟笑道：“那可不一样，您肯来就是给面儿，这点儿心意你和婶儿收下，我早上刚去镇子上割的，新鲜着！”
石秀华早就看出来了，那一条猪腿肉肥瘦相间，顶好，要是在集市上割至少也是三四钱，这严龙舟真是舍得啊，村里还说人家是打肿脸充胖子呢，真是群蠢货。
石秀华笑得比花都灿烂：“你真是客气！大龙，那就别走了，一会儿留饭！”
她伸手就将严龙舟手上的猪肉接了过来，客气都不带客气一下，哦不对，说了留饭。
但这种话，听听就行了。
严龙舟：“劳烦婶子了，家里饭煮上了，改天丶改天。其实今天过来叨扰叔和婶子也还有点儿小事，就我家蜜娘啊今天替人出头，被村里一个娃子用石头砸了，这腿有些一瘸一拐呢，我刚给上了药油，晚上也尽早回去歇着！”
村里的药油味道大，蜜娘刚才就发现了，堂屋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油味，陈友胜和石秀华对视一眼，还有啥不明白的？
但大家都是人精，陈友胜只能问：“还有这回事？谁砸的？”
蜜娘看了眼严龙舟，只见他淡淡一笑，竟是没说那娃子是谁：“不认得，只看着是屁大点娃子，吓唬了几句也没计较，我还能真对一个娃子咋样不成？传出去还被人笑话了。”
屋内安静了一瞬，蜜娘眼观鼻鼻观心，石秀华显然也有些惊讶，不过陈友胜还是反应快：“这些娃子是该好好管教管教！哎……不过我现在也不是村正，很多事做不了主啊，不如你们找找村正看看，蜜娘伤了，他们肯定也有理亏的地方。”
严龙舟：“族长说的是，这事儿啊我们还真打算去找村正说说，倒也不是为了讨个公道啥的，只是我媳妇儿今天是替伍家婆婆出头，那群娃子没轻没重朝人家院子里丢石头，就不说坛子破了这样的小事了，关键婆婆年纪大了，你说这石头要是砸到脑袋上……可不是小事啊……”
陈族长脸色微微一变。
石秀华神色也难看极了。
片刻后，陈友胜尴尬笑了笑道：“大龙你说的对，这事不是小事，回头我也找村正说说去，可不敢让他们胡来！不过蜜娘啊，你受委屈了，这两包花生糖拿回去吧，算是回礼，也算是叔一点儿心意。”
蜜娘现在心中覆杂极了，这两包花生糖定是刚才汪永春带来的，她不想要……但这也明显是族长对这事的表态，她不能不收下。
她着实佩服严龙舟，对自己男人的认识又上升了一个台阶，于是她抿唇笑笑：“好，谢谢叔。”
石秀华赶忙将两包花生糖递了过来：“对对对，拿着啊！”
严龙舟看破不说破，站起身：“成，谢谢叔丶婶子，爹还在家里等吃饭，我们先走了。”
严龙舟做事雷厉风行，在陈友胜家就待了一盏茶的功夫不到，而且目的都达成了。
蜜娘走出了院子才堪堪回过神来，品了好一会儿刚才的事，忍不住问：“你说……族长他们是不是心里和明镜似的，肯定知道了吧？”
严龙舟笑了：“是啊，汪永春刚才肯定已经添油加醋说了咱们一顿，但我懒得说她，我要是说了就等于在族长面前把这事撕破了，不管他真心还是假意都要做戏当和事老，或者就是反过来说咱们，嘿嘿，我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蜜娘懂了，严龙舟不把这事说破，族长反而不好说了，且汪永春肯定没说砸了自t己的事，还有伍婆婆那边的利害关系……严龙舟话里话外没一句责怪，实则全是警告。
他们不拆破不追究，汪永春要是再不依不饶，这可就别怪了。
陈友胜能做到族长的位置，也不是个傻的，当下就做了决定，将那两包花生糖给蜜娘，就是态度了。
蜜娘说不出心中感受，就是觉得严龙舟特聪明。
“还有个问题……咱们真的要去村正那边吗？”
严龙舟忽然笑了，伸手捏了捏她脸蛋：“傻蜜娘，这要看那个劳什子汪家后头的表现了，她再闹我肯定去，但是我信陈族长会处理这事的，你放心。”
蜜娘彻底明白了，回过神拍掉了他的手：“在外头呢……”
严龙舟才不管，这处又没人，他霸道地拉过了蜜娘的手不许她挣开，不过下一瞬，蜜娘馀光就瞅见了一个人影了。
“那边有人！”
蜜娘立马拍掉他手，严龙舟扫兴地啧了一声，看过去，对方似乎也看见了他们，先是一楞，然后立马转身跑了。
严龙舟：“……”
“我们这么吓人？”
蜜娘没说话，对方的背影让她一楞，她忽地紧张起来：“好像是光子……”
光子？严龙舟很快就反应过来是谁，见他媳妇这么紧张又焦急的模样，严龙舟毫不犹豫大步上前，几步就追上了对方，“嘿！”
对方的确是陈英光，他自是没有严龙舟速度快，没几步就被人追了上来，严龙舟按住了他肩膀。
“跑啥？我们是鬼啊？”
蜜娘这会儿也走了过来，陈英光脸色尴尬，蜜娘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丶不是。”
严龙舟：“不是你跑啥？”
陈英光不说话了。
蜜娘毕竟是当姐的，还是主动开了口：“光子，这么久不见，你咋见到我就跑。”
陈英光见她说话了，这才道：“没跑……忽然想起东西没拿。”
“啥东西？”
陈英光又不说话了。
蜜娘叹气，也不问了。
严龙舟见这姐弟俩一个赛一个别扭，只好打哈哈：“你就是光子啊，我晓得了，你大婚那日送了一罐果儿糖，然后喜酒都没喝一口。”
陈英光紧张地看了眼他们：“你们知道了？”
严龙舟：“我们又不傻，咋不知道。”
陈英光：“新丶新婚快乐。”
严龙舟和蜜娘一楞，严龙舟随即哈哈大笑，蜜娘也笑了一下，然后将提了一路的那罐樱桃酱递过去了：“这个给你。”
陈英光一楞，下意识摆手。
严龙舟却替他接了，不由分说塞到他手里：“给你就拿着，这娃子咋这么别扭！”
陈英光脸都涨红了，半晌才憋道：“我不是娃子……我比我姐小不了几个月。”
一声“姐”倒是让蜜娘又一怔，陈英光也意识到，沈默了。
“好了，回去吧，不是还要取东西吗？”蜜娘道。
陈英光闷闷点头：“嗯。”
蜜娘对严龙舟道：“那咱们也回去吧，爹一会儿等久了。”
严龙舟自然道好。
陈英光转身走了，那罐樱桃酱到底被收下，蜜娘也放了心，三人朝不同的方向走去，蜜娘心情似乎不大好。
严龙舟很识趣，一句话也没说，直到快回到陈家小院，蜜娘心情才转好了些：“回去吃饭，我明天把这些肉拿到二舅家去熏。”
严龙舟不解：“咋要拿过去熏？”
“熏肉要架子，咱们家还没有，二舅母那边是现成的，顺便和她学学。还有一个理由是……”
蜜娘小声说了几句，大概是觉得在家熏肉太招摇，现在全村的人怕是都盯着他们在看，前一阵本就够奢侈了。她怕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会招贼，人性就是这样的，如果他们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比如族长和村正家，大家不敢动歪心思，可如果是他们家之前一直不行，现在忽然过上好日子的，必定会有人眼红。
大家都一样的穷，凭啥你现在比我好？
严龙舟听说了她的担心，忽然觉得不得劲：“真麻烦啊，还不如石头村生活的自在呢……”
话说一半，他忽然闭嘴，赶紧看了眼蜜娘：“媳妇，我没别的意思啊……”
蜜娘笑笑：“我晓得你意思的。”
回到家中，晚饭都是现成的。
一大锅菌子汤和包子，还有晌午就烙好的菜盒，全家在一起开开心心吃了晚食，蜜娘将严龙舟在陈家说的话都覆述了一遍，将俩老头都逗乐了：“大龙啊，还是你聪明。”
严龙舟有些得意：“爹，这些事之后交给我，我肯定治地他们心服口服。”
蜜娘勾了勾唇，不动声色地给他碗里夹了块肉，“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严龙舟嘿嘿一笑，两下把媳妇夹得肉啃了，还趁着收碗筷的时候偷偷在蜜娘耳边道：“我前面的尾巴晚上再翘。”
蜜娘：“……”
-
陈大石家今晚热闹的很。
汪永春从陈友胜家中出来之后，立马就跑到了赵叶芳那边，她可实在是忍不住了！
陈德曜和陈大石的关系还不错，所以赵叶芳和汪永春就经常凑一块儿去，今天汪永春在陈大壮那边受老鼻子气了，自然恨不得立马过来和赵叶芳抱怨一通。
赵叶芳听说之后的确也挺吃惊：“那丫头片子现在这么嚣张？”
汪永春：“可不么！她嫁的那个男人更是个野蛮人！我看啊，他们还真的是挺般配的！”
赵叶芳听说之后差点儿笑出了声：“竟然还有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你咋不早来跟我说！”
汪永春：“我刚才肯定是要先去族长那边告他们一状啊！我能吃这个亏吗？想着我就一肚子的火！”
赵叶芳忙问：“那族长咋说？”
汪永春：“你就放心吧，我给族长送了东西，那秀华嫂子高高兴兴收下了，要不了几天啊，陈大壮家就有热闹好看咯！”
赵叶芳心里那个舒爽啊：“我就喜欢看他们家的热闹，别人家的我还不看呢！”
汪永春：“今天应该叫上你一起的，你说你也好多年没见他们了吧，应该去瞅一眼！”
赵叶芳撇了撇嘴：“我好端端地看他们做啥，我儿子马上要办喜事了，我没空搭理他们的！”
汪永春眼睛亮了：“谈下来了？哪家的姑娘？”
“梨花村的，叫董红燕，谈好了，明个儿就提亲去了。”说到陈英柱的喜事，赵叶芳那喜色当真是掩都掩不住，汪永春也连忙恭喜：“噢哟好事丶好事啊！一定要大办吧？！”
“这是自然。”说到儿子的婚事，赵叶芳脸上露出了几分期待之色，她这次铁定是要把儿子的婚事办的风风光光，至少也是要比陈大壮家里强！
汪永春自然立马赞同：“咱们陈家族的人多！铁定能办好！”
赵叶芳笑笑，当然也这么认为。
今晚陈大石出去做活了不在家，她和汪永春聊得正起劲时，陈英光回来了。
赵叶芳：“回来了？让你去族长家传话传了没？”
陈英光一顿：“嗯。”
赵叶芳：“那就好，族长咋说？”
赵叶芳让小儿子去族长家自然也是为了陈英柱的婚事，他们想让族长出面，显得这门亲事更有体面，今日先让陈英光打声招呼，改明儿肯定也要登门拜访。
“族长说他尽力。”
赵叶芳皱起眉头：“尽力是啥意思嘛？不是让你问准话。”
陈英光：“我也不知道。”
赵叶芳最见不得小儿子这闷葫芦样子，刚要发作，被汪永春拦下了：“嗐，咱们族长那人就是这样，凡话都不会说满，我觉得这肯定是能成，也不是啥大事，你别为难光子了，他还小孩儿，哪里能从族长嘴里套话。”
赵叶芳听了进去：“成吧，你回去吧！”
陈英光刚要转身，赵叶芳又叫住了他：“诶，你手上拿的啥？！”
陈英光抱得自然是蜜娘给的那罐子，他面不改色：“一个朋友给的，说是自家做的酱，我前段时间在码头上给他分了一个窝头。”
赵叶芳哦了一声，陈英光松口气，不再停留。
赵叶芳和汪永春又聊了一会儿，汪永春信誓旦旦的：“你明儿就瞧好吧，族长铁定去陈大壮家，就陈大壮那怂货，被训得劈头盖脸的模样我都能想象到！”
赵叶芳笑了笑：“成。”
-
陈家东院的小屋里，闹到半夜。
蜜娘躺着平息之时，又被严龙舟从后头抱住了。
“媳妇，你做的那个果酱真好吃，我明天想去趟石头山多摘点果子回来。”
蜜娘气喘吁吁闭着眼，想了想，“随你。”
反正也没什么事，他愿意上山就去呗。
蜜娘明天倒是很忙，要熏肉丶做酸菜t丶盐菜和霉豆腐，事情还多着呢。
爹这两天也忙着种地种菜，一家子都勤劳。
“山上的桑葚丶荸荠应该都熟了，我多摘些，还有野桃儿。”
严龙舟说着，忽然捏了捏某处，蜜娘哼了一声睁眼瞪他，严龙舟笑得一脸痞。
“有点像桃儿。”
蜜娘又想打他了，但提不起啥力气，只好用眼神表达了她的无语。严龙舟也知晓她累了，不再闹，两人很快歇下。
次日一大早，严龙舟起得比平常还要早些。蜜娘迷迷糊糊睁眼，就看见他在桌子前窸窸窣窣收拾弓箭。
“不是摘果子吗，整这些干啥？”
严龙舟回头，笑得有些无奈：“我闲不住，上山肯定不能只摘果子，不然白跑。”
蜜娘无奈：“行，随你。”
她收拾起来，叠被褥洗漱，再去院子里的时候，爹都把早饭做好了。
严老头正在院子里编鸡笼，昨个儿俩老头出去一趟，买了好些鸡崽和雏鸭回来，用陈老汉的话说以后家里要多养一些家禽，有鸡有鸭有狗，家里也就热闹了，到时候再给旺财做个狗窝。
俩老头都会编竹篾，这不用蜜娘和严龙舟操心，竈上熬着稀饭，蜜娘就把昨天的菜盒丶包子一热。严龙舟要上山，这些正好也给他带走，蜜娘用油煎了一盘包子，和剩下的菜盒全部给严龙舟装好了，有二十多个，也能顶一顶。
严龙舟过来一看，笑道：“还是媳妇好，这包子煎起来真香。”
蜜娘撇嘴：“猪油煎的能不香吗？我今天还要炼猪油了，家里的快见底了。”
“不是去二舅母那边熏肉？”
蜜娘点头：“熏肉去那边，自家也能做点，我活计还多。”
“走，我送你过去我再上山。”
蜜娘想想也成，于是吃完早饭就和严龙舟出门了。
昨天割了差不多六十斤肉，除去给族长送的和自己留的，蜜娘和严龙舟提了四大条去二舅母家，拜托人家当然也不能空手，蜜娘提了一条鱼，准备霉豆腐做完之后也给舅母送一罐去。
严龙舟看了眼那鱼，道：“我今天上山，过几日再下河去抓点鱼。”
先前他抓了不少，一直在盆里养着，现在估计也不剩几条了。
蜜娘点头：“我有空和你一起。”
严龙舟：“媳妇儿你会水不？”
蜜娘：“……不会。”
严龙舟笑了：“我可以教你。”
蜜娘还真心动了，不过这是后话，等热起来再说。
田雨蓉得知他们的来意笑了：“要不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傅家昨个儿也送了两条肉来，我说这夏天热了放不住，今天正准备熏了呢。”
蜜娘乐了：“那真是麻烦二舅母了！”
“客气啥，你早上可有事？和我一起来，我教你你学着，下回就会了！”
蜜娘会一些，但是肯定没二舅母做的好，自然一口答应，也是给人家帮忙了。
严龙舟：“那多谢二舅母照顾我家蜜娘了，我先上山去了。”
他话音刚落，秦生虎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大龙！你上山咋不叫我！”
他显然才起，头发还有些乱糟糟的，田雨蓉一看他这邋遢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收拾一下！像啥样！”
“我才起来么……昨个儿插秧也太累了。”秦生虎解释了两句之后就兴致勃勃道：“我也要和大龙上山！”
严龙舟看了眼他道：“我今天要去石头山。”
谁料秦生虎更兴奋了：“好啊！石头山好！我正说桃花山被咱们摸遍了！我和你一起去石头山！”
严龙舟想了想，今天反正也不去深山，主要是摘果子，便点了点头：“我行。”
秦生虎又看向他娘，田雨蓉无奈：“大龙啊，我家虎子就拜托你了那。”
严龙舟：“二舅母放心，我肯定护着他。”
秦生虎挠挠头，嘿嘿一笑：“你等我一下，一会会就好！我马上！”
蜜娘跟着田雨蓉去竈房了，秦生虎火速把自己收拾好就准备走：“娘，我走了！”
田雨蓉走出来给他也塞了一包干粮：“带着路上吃，和大龙分。”
严龙舟：“二舅母，我这也有，蜜娘做的。”
田雨蓉笑道：“成，那你们路上小心些。”
严龙舟走之前又看了好几眼蜜娘，蜜娘正在收拾那些肉没顾上他，两人这才一步三回头走了，田雨蓉走到蜜娘跟前笑道：“我看大龙怪疼你的，三句话不离你，刚才走的时候你没看他，我看他还怪舍不得。”
蜜娘一楞，脸红了：“舅母您就别取笑我了。”
田雨蓉爽朗大笑：“好好好，不说了，来，咱们腌肉。”
熏肉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五花肉从顶部凿一个洞后穿入棕榈叶搓成的绳子，然后就开始给整条肉抹料。
农村腌肉的料多是粗盐，不讲究的就这么做也行，但田雨蓉精细，还磨了些花椒面丶莳萝粉，最后干辣椒面也撒上一层，淋些酱油，这才叫腌制入味。
蜜娘帮着磨料抹料，也忙活了快一个多时辰，这才将七八条肉穿过架子，下面点火慢慢开始熏起来了。
蜜娘擦了擦汗，田雨蓉转身给她端了碗水出来：“喝吧，解解渴，这就忙完了，熏肉差不多要一天嘞，明天你再来拿。”
蜜娘：“谢谢舅母，那我就先回去了，家里的豆腐还在晒着，我改明儿霉豆腐做好之后也给你送些。”
田雨蓉笑道：“好啊，那你路上可慢些。”
蜜娘点头，放下碗就走了。
家里的活计也多，蜜娘回去之后发现俩爹居然又不在，想必又去侍弄地去了，陈榆钱和旺财看门，蜜娘道：“榆钱饿了吧，姐马上准备午饭。”
“爹出门之前热着包子的，我不饿，饿了就去吃包子。”陈榆钱道。
蜜娘看了眼锅里，还真是，那她也不用操心了，晌午将就吃点。
昨天从伍婆婆那边割来的豆腐当天就被蜜娘切成了小块放在簸箕上了，簸箕下面铺了一层柔软的干稻草，这是豆腐生毛的秘诀，蜜娘谁都没告诉过。
院子里的芥菜也晒得差不多了，晒过的都用来做盐菜，新鲜的抹上盐巴就能腌酸菜了。
昨个儿严龙舟搬回来的大坛子蜜娘也洗了三遍，是彻彻底底地干净，这会儿就放在太阳下面暴晒，沾不得一点儿油花子的。
做酸菜的诀窍是洗米水，这是伍婆婆的秘方，将一颗颗芥菜一层层铺到缸子里，再倒入米白色的洗米水，盖上盖子放上一块石头就能成，但是三天之后要换一次洗米水顺便检查酸菜有没有花，没有花就可以继续腌，花了，那就废了。
虽然芥菜不值钱，但是蜜娘还是想一次性成功，等她把那一坛子的酸菜都腌好后，院子里晒的也差不多干透了。
重新过水洗一遍之后就可以剁碎，这一步稍微麻烦些，盐菜细碎，芥菜就必须要剁的足够细碎，蜜娘一边剁一边擦汗，陈榆钱心疼她姐，就把自己的点心拿了一块儿过来。
“姐，吃。”
贴心的小榆钱将一块枣夹核桃送到她姐嘴边，蜜娘也没拒绝，张口就吃了：“谢谢榆钱呀。”
“不客气姐，这是姐夫买的，姐夫说让我经常给你吃，这样他就给我买更多。”
蜜娘一楞，“为啥呀？”
“我也不知道，姐夫说这个叫小惊喜。”
蜜娘明白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严龙舟直接给她买她未必吃，于是就用这种法子，但是他肯定想不到陈榆钱哪里懂这些，转身就将他卖了。
“姐，这枣夹核桃好吃吗？”
“好吃啊。”蜜娘回味了一下，红枣香甜核桃酥脆，的确好吃。
陈榆钱：“你说这哪里长得呢，咱们后山能有吗？”
蜜娘一楞，还没反应过来他意思，就听见陈榆钱继续自言自语：“姐夫说这枣夹核桃特别难养，有的枣能长核桃有的长不了，能长的那种也特别痛，核桃从肚子里钻出来的，一株树上怕是只能有十几个呢，特别稀少，我一定要省着点吃。”
蜜娘：“……”
听懂了的蜜娘这会儿忽然笑了，笑得都直不起身，芥菜也切不动了就捂着肚子乐，陈榆钱还不知道她笑啥：“姐，你笑啥呢？”
蜜娘直摆手，她说不出话，就是乐。
严龙舟真的是蔫坏……居然这样哄小孩。
但她贴心地没有戳破严龙舟在弟弟心中的形象，笑够了才点头：“对，榆钱儿要省着吃，很难。”
陈榆钱挠头，有些懵：“哦……”
在蜜娘t的刀下，这些芥菜很快就变成了细碎的一簸箕，这时再加盐揉搓，不断的揉搓，直到揉搓蔫吧了，粗盐将菜里为数不多的水分杀了出来，这才罢休。接下来就装入另外一个坛子里面腌着。
“成了！腌两日再晒！”
盐菜讲究三腌三晒，直到最后才能变成棕黄色，也才成了。
忙完这些活计，大半天都过去了，蜜娘有些累，坐在凳子上小口喝水，旺财就在她脚边闹。
这小狗最近越发胖了，圆滚滚的，还时不时躺在地上朝蜜娘露出肚皮，蜜娘笑着揉了两把，旺财越发高兴，还伸出粉粉的舌头去舔她的手指头。
蜜娘和旺财闹了一会儿之后也恢覆过来了，正巧俩老头也回了家。
蜜娘起身：“爹，辛苦了，饿了吧。”
俩老头居然拿又扛了竹子回来，放下之后都擦了擦汗：“有点，吃包子吧！我们刚才又去问了问地的事情。”
蜜娘：“咋样了？”
陈老汉没说话，严老头道：“这两天不是都忙着插秧么，空不出来，买水田的人有点多，村正说怕是还不够分的，到时候让抓阄呢。”
“抓阄？村里一共多少亩啊，这么俏？”蜜娘有些吃惊。
“可不么，现在大家夥日子都好些了，加上前两年灾害饿怕了，都想买田，人之常情，村正说空馀地也就个十几亩，狼多肉少。”
蜜娘：“也是，那地呢，还有么？”
“有啊，但也不是啥好地，要是买地的话可能就好些。”
蜜娘想了想，道：“先吃饭吧，等大龙回来我们商量一下。”
俩老头洗了手，一家人随意吃了点，打发了五脏庙。
蜜娘累了半天，现在没空去想那田地的事情，吃饱之后就想去歇个晌。
疲惫涌上，蜜娘一下睡了快一个时辰，再醒来的时候，浑身的疲惫全都消失了。
下午，陈家小院安静的很，蜜娘忙完了竈房的事就等着严龙舟回来，她一边纳鞋垫一边朝外看一眼，不知道那个高大的身影何时会出现在院门口。
严龙舟这会儿确实是在往回赶，如果没有秦生虎，他也的确快到了。
但没法子，身后的秦生虎实在是不给力，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就哼唧了一路。
“再也不来了……”
“腿要断了……”
严龙舟无奈回头几次：“不至于吧，你好歹也跟着我猎了一个月了。”
秦生虎想哭：“我哪里知道石头山的路这么陡峭啊！你还不带歇的！”
严龙舟：“蜜娘在家等我呢，我要早点回去，你再这么慢，我就不等你了。”
秦生虎：“……”
他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虽然说累，今天的收获也好多啊。
石头山果然是个大宝库，他们摘了一大框的野桃和桑葚，还猎了七八只野兔野鸡，另外还有一筐子的各种野菜，严龙舟甚至还挖了根山参出来。
秦生虎咬牙：“等等我，我还来！”
两人一起下山，刚走到石头山山脚严龙舟脚步忽然一顿：“那咋会有人呢？”
秦生虎气喘吁吁地也追了上来：“啥人？”
严龙舟对石头山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石头村的人他也大眼一看就能看到，但不远处那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却明显是陌生的，秦生虎定睛一看：“诶，还真是，一男一女？上这来了？”
对方的确是一堆男女，且明显对石头山不怎么熟悉，男人警戒心不强，压根没发现严龙舟他们，且那女的也显然是走不动道了。
“表丶表哥……差不多了吧。”
那男人也有些累了，停了下来休息，然后歇了片刻，忽然猴急转身抱住了那女子。
严龙舟和秦生虎脸色都不对了。
尴尬……
真是活久见了，竟然在这遇到了一对野鸳鸯。
严龙舟没啥兴趣转身就走，秦生虎却兴奋地拉住了他：“诶诶诶，那男的我好像还认识！”
严龙舟皱起眉来：“谁啊？”
秦生虎：“好像是梨花村的，叫丶叫吕斌还是吕啥，我不记得了，反正绝对是梨花村的！”
“哦。”严龙舟还是没半点儿兴趣，那对野鸳鸯在那边你侬我侬，动静还挺大，严龙舟只惦记着自家媳妇儿，麻溜提着东西下山。
秦生虎一路走一路都在笑：“真不讲究啊，竟然跑到那种地方幽会，莫不是有啥见不得人的？”
他越琢磨越想笑，再一回头严龙舟都不见人影了。
秦生虎：“……大龙，等等我！”
这石头山路不好走，指不定下面就是个洞，他赶紧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