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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都市 > 唯的黄金时节 > 第45章 封号魂器(7)

故事中还有个小节,亚瑟王在最终征讨莫德雷德的卡姆兰战役开始之前,去了桂妮薇儿所在的修女院,他希望此役之后,他们两人能够再度结为夫妻,而桂妮薇儿哭着答应了。

或许背叛和逃亡也让她累极了吧?陆子余看到那里时,眼巴巴地衷心希望着他们能再度相拥。他们是彼此相爱的,却被权力和背叛的涡流裹挟着,不得不经历漫长的分离,而即便如此,命运却还是不吝垂青,给了他们再见和再许下这个诺言的机会,事隔经年,爱人仍在,这份垂青让他们愿意冰释过去的一切前嫌,只求余生还能回到那最好的时候。他好像能想象出在她答应的那一刻,亚瑟王不禁就回想起了盛装迎娶桂妮薇儿的那一天,想起那时候她绯红而天真的脸,美得让人忘记时间。

只可惜他没能完成这个诺言,桂妮薇儿一生都没能再等来他接她回宫,只听到了他去世的消息,书上说桂妮薇儿听到这份讣告后,痛心不已,那一刻,她关于爱的心想必也死了。

生命是否总是沉沦在这样的轮回中呢?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等到想要冰释前嫌了,那个你想要冰释前嫌的人却已不在了,而你也已风霜遍身,不复当初的满心天真。

桂妮薇儿此后余生,都在修道院中祈祷、忏悔和救济贫苦,痴心的兰斯洛特返回都城卡美洛想要再度追求她,可无论如何哀求,她都不愿意现身见面,兰斯洛特心如死灰,也出家做了修道士,两人余生再未相见。

至此传奇结束,那些曾经幸福的人们,似乎都没有得到好结局,唯独大不列颠上空的阳光依旧,太阳照常升起,像是在无声诉说着这里的曾经。

那一天的陆子余放下书,在自己的房间里怔怔地靠着枕头,那时候他已经离开了那间白色的牢房,在太一科学院里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小房间。

他身边的窗外,太阳将落了,似乎暗合着书中日不落帝国的覆灭,暗合着号称永恒之王的男人也有落幕的时候;剩下的半颗太阳把天边晕成橙色的一片,除此之外的大片天空已经黑了,好像两片马上要合上的蛋壳,只剩下最后一点缝隙。他知道黑是宇宙的底色,空茫的宇宙在人的头顶亘古寂静着。

他好像再度看见了那个年轻的君王,不,年轻的男孩,男孩拔出石中剑,满心其实不过是为了支援自己的兄弟罢了,那时候他们的情谊是那么大胆,又那么真挚热烈,陆子余忍不住就忽然想,很久之后派出自己最后的骑士去归还湖中剑时,你在想什么呢?会不会忽然想起自己拔出石中剑的那一天?

折断石中剑,被姐姐设计,被妻子背叛,最好的兄弟叛逃,再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遗孀余生修道,断绝感情……这一幕幕的世事无常,一件件的过眼云烟,让人想起《桃花扇》里知名的那一段,“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仿佛一切盛极一时的,终逃不过落寞的结局。

此刻被男人问起,记忆纷至沓来,陆子余恍觉,原来拔刀要付出什么,他很早以前就已见识过了。

所谓拔刀的代价,其实就是走上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吧?原来的人生中你或许平凡,却能平安喜乐地过一辈子;拔了刀的人生中你得到了伟大的力量,就注定一生战火。

对于最后时刻的亚瑟王来说,和姐姐乱伦,失去兄弟,失去骑士们,失去爱人,杀死儿子……一路以来伤害过的人是那么多,会不会有那么一刻,宁愿自己其实从未拔出过石中剑,从未成王呢?

陆子余,如果结局注定不好,你是否会宁可从未开始?

“我……”,陆子余从回想中回过神来,其实不过是短短几秒时间,男人仍然站在那里,看着他,和善地等待着,似乎他们有无穷的时间去等待答案。

为了拔刀,你愿意付出什么?

“……拔刀的代价无论是什么……我都愿意承受。”,他缓慢而坚定地说,说出这句话时本该心潮澎湃的,可他觉得心里并不很踏实,像是语言的足迹踩在棉花上,脚步虚浮,自己都觉得冠冕堂皇过头。

“为什么?”,对方问,他没有显露出疑惑,脸上就好像没有情绪,但语言里还是透露着不解,“你年纪并不大,心中也不曾仇恨谁,可即便如此,也非要拔刀不可么?你似乎不该有这么坚定的决意,你的决意,就像是一个已然无牵无挂的人。”

“我……就是为此而生的啊。”,陆子余直直地看向对方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慢慢笑了出来。

那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笑,落寞的笑,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的笑,像是一个孤独的人站在围绕篝火载歌载舞的人群里,大家尖叫几声后呼啦啦地热闹起来,人们激动地贴面相拥又跳舞,没人来管他,于是他也就扯着嘴笑了,笑时盯着空无一人处,眼中空蒙地映照着人群和火光。

对面那个大叔也慢慢笑了出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答案,可陆子余却忽然全身一紧,那几乎是本能反应,是长期的特殊训练带来的对危险的预知,就像森林中被猛兽窥伺时的汗毛竖起!他握刀的右手猛然一紧,手背上青筋毕露。

男人的眼中忽然起了变化,他的瞳仁本来是棕色,这符合他日本出身的人种遗传,可此刻随着微笑,他的眼睛忽然开始变样了,他的瞳仁不知何时变成了铁灰色,像一团融化的银滴落在眼白之中,那颜色本不该在人的眼睛里出现;那团颜色蠕动开来,像是一朵长着三片大叶的花在水中缓缓伸展,他阖上眼睛,下一次睁眼时,三叶的花已经在他的眼底完全舒张,它呈现为华美的中心对称,复杂而绚丽,随着他的呼吸而轻微律动和旋转,仿佛活物!

“三生花之瞳……”,陆子余喃喃道,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他的心脏开始狂跳,握刀的手紧了又紧,但黏滞的感觉却挥之不去,从那个男人开瞳的那一刻起,仿佛整个街区内的空气都变成了软胶,巨大的压力让他呼吸困难,行动迟缓,像是被封在树脂里的昆虫,感觉再这么下去他就要彻底停止呼吸,变成一块精美的琥珀,脸上还带着窒息而死前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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