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持续了一整天,从早上一直到下午六点,中间的午餐都是专人送过来的便当饭盒,期间除了能去卫生间,在场之人谁都不许离开这栋洋楼。
秦淮作为伊藤春的贴身翻译,应该算是最累的人没有之一,哪怕是主持会议的丁默村也不及他说的话一半多。
整个会议内容是对正月初五,上海各地迎财神庙会民俗活动进行的计划部署,这次行动计划规模空前,涉及到全上海及周边118个宗庙场所,这其中又以静安寺、龙华寺、玉佛禅寺、太平禅寺、城隍庙为重中之重。
按照丁默村的部署来看,76号只是整个大计划中的一环,大头还是以宪兵司令部为主,治安司令部、警察厅和76号作为不同领域的辅助,多方协作一起来执行这次大清扫计划,庙会只是一个开端而已,整个计划一直要持续到四月初汪政府正式成立之后才算结束。
在这个期间,无论是上海、金陵还是苏杭各地,都必须在保证社会相对稳定的前提下,尽可能多的抓捕和捣毁敌特组织。
宪兵队、治安队、警察厅作为巡逻力量,加强各片区的日常巡逻和检查,对无身份和可疑人员进行抓捕筛选,76号出动便衣队,在暗地里进行各种专业监视,发现异常和可疑人员马上实施逮捕和审讯工作,特高课作为指挥机构会在必要的时候进行支援,对移交上去的关键嫌疑人进行审讯,各方面情报的搜集和支持等方面的工作。
翻译了一整天,秦淮的嗓子都快哑了,会议结束各个头目各自回去开始做详细的执行计划,统一在第二天早上上班之前汇总,然后继续开会把方案定下来,交给伊藤春审核以及往上报备。
会议结束后,秦淮跟着伊藤春回了监察组办公楼,刚落座没一会儿,秋谷美香和永田洋子就端着饭菜进了总监办公室。
等两人离开办公室,伊藤才坐到沙发边拿起筷子示意秦淮一起享用晚餐。
“特意让厨房做的几道菜犒劳你今天的付出,这酒虽然不是什么好酒,却也是我这个级别能分配到最好的酒了,来,先润润喉。”
两人举杯碰了一下,秦淮也不管什么好酒坏酒,直接一口全部干掉,他这嗓子光喝水已经不管用了,非得来点这种刺激性的东西才能止痒。
见秦淮这么辛苦,伊藤春又亲自给秦淮倒满,秦淮也不客气,连续干了三杯,才感觉嗓子舒服了一些。
“咳咳...嗯嗯...终于舒服了一点,总监您是不知道,我这嗓子感觉和青楼里的龟公差不多了,若不用力夹着,嗓子根本说不出声音来,实在是太饿了,我就不客气了。”
很吃力的说完话,秦淮端着碗不管不顾的狂炫,伊藤春看的心里也觉得有些可怜,于是动了恻隐之心,让秦淮吃完了就回去休息,不用再去总务处那边待着了。
埋头炫饭的秦淮假装感激的直点头,手和嘴基本上没有停过,一番风卷残云下来,饭菜消灭了大半,一瓶红酒也喝的滴酒不剩。
放下碗筷,舒服的靠在沙发上打着饱嗝,脸上微微透着一抹酒红,看起来十分的满足。
伊藤春吃的不多,在秦淮吃饱之前早已放下了碗筷,见秦淮吃完,顺势丢了一条满洲烟草株式会社生产的王师过去,笑着说道:“这烟在上海可买不着,我一个季度的配额也就两条,算是当做小小的奖励,接下来一段时间还要辛苦你了。”
接过香烟,秦淮故作惊喜爱不释手的闻了又闻,还不停的用嘶哑的嗓子说着感谢的话,实际上内心对此毫无波澜,换做以前,这种中低级军官的配额烟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虽说这王师的烟不咋地,确实也如伊藤春所说一样,市面上基本上买不到,而且和其他一般的品牌比起来,还算中等偏上的水平,若是把这一整条拿出去卖,溢价个三四倍还是没问题的,76号虽然是特工总部,人员工资水平其实也不高,只能说比起其他那些行政单位要强点,但也强不了太多,主要收入来源还是靠在灰色地带自已挣,上面的人能够喝酒吃肉,下面的人多少也能喝上几口汤,这部分收益相对于薪水来讲算得上十分客观了。
嗅了好几一会儿,有些犹豫的秦淮最终还是将手里的这条烟给拆开,坐在秦淮对面的伊藤春见状脸上的笑意更盛,已经伸进口袋拿烟的那只手很自然的抽了出来,并且在秦淮开了一包烟后很满意的接过秦淮递过来的第一支烟。
秦淮的家世伊藤春再了解不过,如果此时秦淮不拆这条烟,就会让他产生很多联想,但若是当场拆了,同样能打消他心里的一些疑虑。
这条烟若是拿去市面上贩卖,虽说值不了多少钱,溢价几倍之后怎么也能卖个百八十块,这钱放在上海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了。
普通女工一个月也就七八块钱,好点的厂子能有个十一二块,男职工也就二三十块钱这个水平,如果是双职工家庭,在当下的上海其实已经算条件不错的水平了。
但因为日军封锁上海变成孤岛,物价以极快的速度飞涨,导致本来还算宽裕的职工阶层也进入到了举步维艰的生活状态。
那些因为战乱涌入上海及周边的几百万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些人一来上海,不仅拉低了基础用工的工资水平,还促进了基础物资的消耗速度,这样一来物价飞涨的更为离谱,不管是拉洋车的还是码头扛大包的,一天下来也就只能赚个吃饭钱。
当然,能买得起香烟的人肯定不是底层大众,至少也是机关单位的职员、知识分子、商人、军人一类,这部分人因为本身的收入就较高,在物价疯涨的时候,虽然过不了以前那样的奢侈生活,基本的生活还是能保证的。
这条王师香烟,如果拿出去卖,其实不在于卖价的多和少,而是具有很强的社交属性,若是生意人有这个烟带在身上,出去谈生意的话,生意谈成的概率会大不少。
若是街头地痞流氓小头头能拿出这种烟撑场面,很多麻烦也会迎刃而解。
道理其实很简单,这是日军中低级军官特供烟,秦淮手里的还是黑壳王师,这种是专供佐官的配额香烟,市面上要是谁能拿出来一包,懂行的人都会明白这人或多或少和日本军方有点关系。
只要别人知道这一点,不管是结交还是谈生意还是化解矛盾,区区一包香烟所带来的社交属性会十分的实用。
所以秦淮要是拿出去售卖,就已经不是钱的事了,而是可以以此换到钱换不到的物资,遇见急需拿这种东西装逼扯大旗的人,所获得利益会更大。
因此,在伊藤春心里,秦淮毫不在乎的将整条烟拆开,就能说明秦淮并不在乎这条烟的其他价值,他也不是那种会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人,亲日、真诚待人、不虚为、不贪小便宜这几个特点才是他愿意培养秦淮最根本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