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疯
今天是幻境中最后一天。
对于恶魔来说，什么进展都没有，称得上是相当失败。
它睁开双眼刹那，那群环绕的乌鸦扇动翅膀，成千上万只，一股脑往飞毯上的三人挤去。
污染，欲望，血腥，疯狂。
“……只要挨过今天就可以了。”
尤利娅盯着镜子里那团烟雾，眼神不知不觉涣散。
直到米若的声音停止，她才忽地惊醒了一下，靠在椅子上，擡头望着天花板，心里有一股难以言明的躁意，缓了一会，才想起来对话的内容，心不在焉答道：“我知道了。”
米若摸了摸耳朵，奇怪道：“你怎么了？声音突然好沙哑。”
“和你没关系，请你离开这间屋子。”
米若撇了撇嘴，有些生气，但转念一想，尤利娅说了请耶。
它不觉就有点受宠若惊，脑子晕乎乎的，飘飘然就离开了屋子。
尤利娅重新睁开双眼，眼底一片暗红，她走到窗边，目光往外探，目之所及，每个人都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在公共场合里互扒衣服。
“啪”的一声。
一滴汗水从额角摔至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屋子又闷又热，也很安静，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以不正常的频率跳动着。
尤利娅靠在窗上，呼出一口浊气，一把将窗帘拉上。
没有光亮，卧室漆黑，如昼夜交替时的混沌灰蒙，伸手只能瞧见一个漆黑轮廓。
最后一天。
真让人不安。
尤利娅走到门边，刚想把门反锁，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很轻，像叹息声，还带着些微颤抖。
她靠在门上，脑子乱七八糟，想到昨晚喝的那杯牛奶，想到霍利斯那个轻得几乎没有感觉的吻……
门外呼吸声很轻，像是被刻意压低。
过了一会，也许才几秒，那道脚步声又慢吞吞移开了。
尤利娅紧绷的身子忽然放松了，顺着门软绵绵往下滑动。
她正庆幸。
“霍利斯……等等。”
一道由浅到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几分娇媚，也有几分蛊惑。
她面无表情听着，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她认真地想了好一会，这座城堡里会这么叫他名字的，除了她父亲，只剩下他妈妈了。
至于她自己，她鲜少主动叫他的名字。
既然是长辈，她就不管了。
尤利娅这么想着，扶着门慢慢站了起来，摸索着把手就要反锁了门，却冷不丁听到几声尖叫。
“霍利斯少爷……”
门外，十几个女佣忽然涌了上来。
受了幻境影响，霍利斯听到呼唤时，竟觉得很熟悉，他走到门边，下意识回头，看到了十几张漂亮的脸，和隔壁邻居都有四五分的相似。
或是上挑的眼尾，或是冷漠的表情……想到这里，他闷哼一声，身子发软，倒在地上。
那群人前仆后继，他涣散的眼睛里，努力维持冷静，嘴唇微动。
有人靠了过来。
一道冰冻咒就瞬发了出去。
刹那间，整个楼层，都被冰霜覆盖，走廊上，也多了十几个冰雕。
他模糊的眼睛里，还剩下一道身影，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只剩下那头张扬的红发。
想到刚刚那群似是而非的人，他勉强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顺手扔了个魔咒出去。
他出手毫无负担。
因为如果是尤利娅的话，不会接不住，他们魔力相当，天赋相当，在他刻意引导下，他们学习的魔法也几乎一致。
这么想着时，他忽然被揪着衣领站了起来。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抿着唇，低头蹭了蹭她的手腕，表情惨兮兮的，压着声音道：“尤利娅，我好难受。”
“忍着。”
尤利娅恹恹回了句。
她也不舒服。
左手边就是霍利斯的房间了，门一推，他们就能安生一会了。
只是——
尤利娅还是费劲将霍利斯拖回了自己的房间。
就算对其他人的卧室再好奇，没有主人的同意，非必要时，不会故意进别人的房间。
就像昨晚，霍利斯没敢进门。
虽然他早上的时候还是乖乖把她送回了屋子，粉饰太平。
“啪”的一声。
门合上了。
霍利斯坐在毯子上，靠着床沿，目光不自觉往尤利娅身上看。
他的目光灼热滚烫，热情得像是要在她身上点火。
“别发疯。”
霍利斯假装没听到，声音轻轻的，带着点固执，“尤利娅，你热吗？”
“不热。”
“可是你都出汗。”
“我去洗洗。”
“我可以一起吗？”
尤利娅绷着脸没理他。
路过时，却被他捉住了袖子，蹭了蹭手腕。
往日里矜贵自持，总是八风不动的首席，今天倒是像只粘人小狗。
这个扭曲的世界，害人不浅。
尤利娅低头俯视他，他也擡起头，毫无处于下位的自觉，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样子温顺极了，忍得发红的眼睛也可怜极了。
尤利娅看着有些不忍心，轻轻叹气，“真是麻烦。”
说完，室内凭空低了一个温度，一块巨大的冰出现在霍利斯怀里。
看着他懵懂的表情，尤利娅揉了揉他柔顺的长发，声音罕见地有些温和，“现在凉快些了吗？”
凉快没凉快不知道，霍利斯倒是被气得冷静了下来。
他呼出一口浊气，良久，咬牙道了句谢谢。
“不用谢，毕竟我们是一夥的。”
她说完，也给自己捏了一块冰块。
霍利斯像是不明白，“我们是一夥的？”
“当然，我们都会巫术。”
霍利斯乖乖抱着一块冰，情绪高昂，“只是我们两个吗？”
尤利娅和他一个姿势，乖乖抱着冰块，若有所思，“也许还有莉莉安，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不过她只思考了一秒，就不关心了，莉莉安把那个男人关到了郊外的别墅里，那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要是出事，算那个男人倒霉。
霍利斯却瞬间有点郁闷，“什么时候才能好？”
“明天。”
霍利斯没问她怎么知道，直接就信了，“哦。”
两人排排坐在床沿下，姿势端庄得像是参加宴会。
门外又冲上来了一群人，嘶吼发疯，一个劲地撞门。
“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怎么回事，霍利斯此刻脑子晕乎乎的，如浆糊一般，什么都想不起来，于是十分信任地看向尤利娅。
尤利娅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低头想了好久，才慢半拍回道：“睡觉吧，反正他们进不来。”
于是两人抱着冰块，一左一右占据了床了两边。
尤利娅才闭上眼睛，就听到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下意识睁眼，发现霍利斯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她旁边，贴着她，表情满足。
“你不热吗？”
霍利斯艰难地思考道：“我想靠近你，热也没关系。”
尤利娅懒得理他，闭上眼睛，努力梳理思绪。
但不管怎么想，她现在都只有一个念头——熬过今天，就好了吧。
出了这个幻境后，真实的世界，肯定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