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乡下校区简直不像存在于同一个图层。
每每有学生从他身侧掠过,余光皆尽在诉说着同一个观念——他和这里太不相称了。
大家私下都议论,议论他的病症、议论他长着一张不像竞赛生的脸、议论他曾经闪闪发光的履历。
只是倘若有人将这些观点告知程荆,他一定会疑惑又讶异。
他从前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披了一副冷淡的皮囊,掩盖住了他的好脾气、好性格,只在梁景珉的逼迫下显露出压抑的疯狂。
当程荆再一次涉足这片土地的时候,往事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压倒。
他不可避免* 回想起从前那些闷热的夏天。蛛网攀爬在破旧床沿,昏暗破败,一动就吱呀乱响。没完没了的考试,灰绿色的试卷,骨缝都浸润着新刷的油墨气味。考完教室后张贴的排名表,指尖划过表格黑栏时阻碍的触感。平静的目光无数次掠过同一张侧颜,火焰在心里沉默燃烧殆尽,一如那些他曾在这里度过的那些麻木压抑的日子。
他吐出一口气,强行将这些从脑海中剜去。
上课铃声响了,他有些着急般站起来,忽然想起这节并没有课。手机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在此刻尖锐刺入头颅。
程荆已经很久没有接过电话,看着屏幕上陌生的、显示来自西京的号码,脑海中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警铃大作。
他手上被激得发抖,迅速将手机关成静音却没有挂断电话,任由它自己无助地在手掌心震动,频率与心跳吻合。
时间太长,电话自动断了。
程荆两只手抓着电话,仿佛被赦免了某种刑罚,然而还没等他一口气喘上来,手机又一次开始震动。
同样的号码,熟悉的行为模式,程荆的呼吸急促起来。
理智告诉他不可能是那个人。他已经不要他了,厌倦了、腻了,怎么可能再联系他。但他心脏依旧剧烈跳动,半是雀跃,半是恐惧。
是骚扰电话吧,他这一阵子注册了很多软件的新用户,想重新和脱轨的世界建立连接。于是程荆按了挂断。
手机终于消停了,他长舒一口气,打开手边的作业打算开始批阅。
然而不过几秒,手机再度震动起来。这一次他几乎没有犹豫,在铃声作响的下一秒立刻接起了电话。
电话另一头是轻微的出气声,程荆没有说话。
那头终于开口:“程荆。”
再熟悉不过的声线,有些嘶哑,不知道是不是换季受了风。程荆重重合上双目。是他。
联系他做什么?程荆有些费解,分明是他来做这个主动的人,斩断一切关系,没有任何索求和怨言,心甘情愿成全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什么还要来联系他?
程荆脑海一片混沌,落到口头只剩一句:“您好,请问是哪位?”
电话另一头显然有些恼羞成怒,半是冷笑半是生气,恶狠狠道:“程荆,你真行。”
程荆偏头笑了,下一秒按断了电话,转头拉黑了这个号码。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总非要为梁景珉的种种行径找出一个原因。但答案其实是,他是个天生的变态,行为模式没有规律,享受的不过是拿捏猎物的快感,浪费时间了解他还不如浪费时间了解一头猪。
最初意识到自己被玩弄被抛弃的时候他也曾经心碎过,现在却已经相当平静,程荆用右手掐住左手脉搏,开始静静数自己的心跳。
梁景珉坐在车后座,望着被骤然挂断的电话,牙关几乎要咬碎。
再回拨过去,对方显示正在通话中,显然是被拉黑了。
他收敛了情绪,拨通另一个电话:“没关机……对……我现在就要,越快越好。”
不过多时,程荆的位置就发到了梁景珉的手机上,他盯着位置看了半天,眉心被拧出一道显眼的痕迹。
管家坐在前座问:“梁总,现在去哪儿?”
梁景珉的眼神黯淡了片刻,像是想起什么久远的事情。
他的情绪像是燃烧到一半被暴雨浇熄,唯余潮湿的余烬忽明忽暗:“静乡,月城一中的静乡校区。”
程荆数到一千下,终于觉得心跳频率回归正常,放下手机一偏头,眼看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当真没完没了。
其实已经闷热了好几天,手机弹出橙色预警,不出意外将迎来一场久违的暴雨。
一下雨校园小路就变成泥水坑,程荆想起自己第一次来这里的场景。
他轻轻合眼,总觉得自己还能闻到少年时那股熟悉的气息,仿佛是午后暴雨停了,太阳蒸出的厚厚热浪,尘土味夹在其间,水泥地上攀爬着斑斑点点的水渍。味道远胜于记忆,身临其境则死去的回忆就地复活。
程荆站在破旧的高中里,在楼道里一直坐到天黑,任由自己沉沦过往。
三年前,西京。
那时候程荆做着一份令人艳羡的工作,拿global pay,已经是他所拥有的出身和学历等全部资源的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