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再获得这样与梁景珉说话的机会。
随着冬天到来,他们都在四处比赛,程荆自己都焦头烂额,更无暇顾及他人。他只是略有耳闻梁景珉已经拿了cpho的金牌,决赛省前五十进了国家集训队,保送已经板上钉钉。
他有点为他高兴,于是更加刻苦,殷殷期盼着有一日在大学校园里重逢。那时候他可以不必再像如今这样胆怯,或许他们也可以成为普通朋友,再次于某个有风和晚霞的夜晚促膝长谈。
程荆告诉自己,只要这样他就满足了。两情相悦是很难的,他这一生都不曾成为过幸运的人。
然而后来这些隐秘的高兴都转为自己没能获得保送资格的悲伤。
他吞药,洗胃,住了很久医院。原本就很差的身体继续叫嚣,抗议着程荆对自己健康和生命的漠然。
程荆觉得很痛苦,很多次以为自己撑不下来,只有看见病床前焦头烂额的父母时会觉得很愧疚。他并不想伤害他们,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偶尔倾泻的绝望感。
八岁以前,他的全世界都是模糊不清的,只有将整张脸凑在课本上才能看清楚上面的文字,这是那双美丽的紫色眼睛所带给他的苦难。
后来,经历了无数次手术,他得以拥有一个差强人意的视力,开始在父母的指引下看这个世界。
十七岁那年他爱上一个男生,没有选择告诉他。他们在雨季初遇,焰火下对视,集齐了程荆贫瘠一生中足够令他饱和的浪漫色彩。
所以在躺在病床上插满各色管道、感觉自己也许快要死了的时候,程荆认真地想,或许他还想要再见到梁景珉。
他再一次撑了下来,证明自己顽强的生命无法被击倒,可惜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不见梁景珉的踪影。
他没有痕迹地消失了,程荆曾试图询问他同组走得稍近的朋友,回答是一概不知。
直到某一天他听见班主任和其他老师闲谈提到,梁景珉的父亲坚决反对梁景珉在国内读本科,将他强制带回西京申请国外的院校。
老师的语气是失望、无奈与难以理解,大约觉得梁景珉若能成功入学京大对一中的数据很有助力,然而他临阵放弃,这些年占据的一中顶尖资源没能产出足够有效的成果。
他们聊完便兴尽而归,独留程荆僵在原地消化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程荆在这一刻顿悟,对于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言,一场晚霞和一次焰火的浪漫色彩不足以让他停留,廉价的浪漫是随用随丢的一次性物品。
没有告别,他人生中头一次爱的人就这样彻底消失了。
第13章 逃离 折磨他一个人就够了
“还有多久?”梁景珉第三次不耐烦地垂目看表,眉目显露出鲜少有的焦灼。
翟管家车开得快且稳,在半路上就接到了电话,称程荆果然买了离开西京的高铁票,目的地是明州,还有半个小时停止入站。
他不紧不慢答道:“还有两个红绿灯,就快了。不用担心,我们的人守在那里,他走不了的。”
即便程荆付出了那样多的心力逃脱,忍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一切都还是为时已晚。梁景珉的消息太灵通,他在西京手眼通天,程荆无处可逃。
程荆的计划的确严密,时间卡得很严,倘若不是翟管家提前吩咐人看住,这个时间差根本不够梁景珉将他拦在西京。
车停在入站口外,梁景珉三步并作两步下车,此刻工作人员已经候在一旁,见梁景珉下车赶忙凑到他跟前报备:“梁总,程先生在入站口,我们已经拦住了,您看要怎么处置。”
此刻旅客很多,高铁站人潮汹涌,梁景珉已经多年没有乘坐过高铁,但他依然对这里十分熟悉。隔着漫漫人海,他不费吹灰之力就看见入站口旁的程荆。
他什么也没带,套着一身灰色夹克,身侧站着两个黑西装保安似的人物,还没看见此时站在远处凝视他的梁景珉。
梁景珉深深看了程荆一眼,看见他黯淡的目光,凹陷的双颊,眉骨上渗透血迹的纱布,耳侧已经青紫的伤口,雪白的头发。
几年来,他无数次强势地锁住程荆的手脚,限制他的出行,逼迫他生活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美其名曰为保护。这仿佛已经成为一种惯性,梁景珉已经忘记了他的执着是为了什么。
他已经追到了这里,并不打算就此放手,然而此刻,西京高铁站的穹顶透出一线橙红的落日余晖,将程荆的发丝染成金色,梁景珉忽然觉得有些动摇。
他想起三年前他不允许程荆回月城,他坐在床前哭得肝肠寸断,手腕被他强硬地锁在床头栏杆上,挣扎破了皮。
他从没见过一个人能有那样多的泪水,就像从没想到过程荆这样强硬的人能哭得这样痛苦。
他冷白如纸的冰凉侧颊犹如一方净透的薄玻璃,内里游着几尾绚丽的金鱼,他只要轻轻一捏,那玻璃便能碎了满地,金鱼在地面绝望地抽动,继而溺毙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