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酒不知道分寸,恐怕会伤了他,现在看来担心实属多余。他手指刚碰到程荆腹部那道丑陋的伤疤便清醒了片刻,这像是梁景珉专属的减速带,昭示着他疯归疯,到底还是忌惮着程荆身体的。
程荆的皮肤太白,只轻轻一碰便留下红色痕迹,梁景珉搂着他的腰,松开手时像开出一树红珊瑚。
夜极其深的时候,程荆终于等到梁景珉睡熟。
他匀出力气从梁景珉身侧支着身子半坐起来,浑身酸软,如若不是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几乎一合眼就能睡着。
然而程荆的意志力极强,他从枕头下捞出放才混乱间藏的手机,此刻已经熄灭。他故技重施解开锁,再次点开微信。
那道置顶血淋淋像把刀子捅在程荆的心上,不是尖锐的刺痛,只泛着麻痒的酸疼。
梁景珉的手机系统字体是繁体,他迅速点开头像内的“更多资讯”,只见备注“程荆”的账号来源是“透过搜寻账号新增”,新增时间是y年6月。
点开朋友圈是一条线,大约对方设置了仅聊天。
程荆的心脏再次开始一阵致命的狂跳,几乎要损坏他破旧漏风的坏身体。
像是多米诺骨牌倾倒,一环又一环牵扯着程荆脆弱的神经,不可避免走向崩塌。他感觉浑身发麻,忽然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周身感受不断下坠、变暗、消失。
6月。是梁景珉消失后的那个毕业季。
他有过这个好友吗?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
一中不许携带手机,毕业时的确批量加过很多朋友的微信,那么多人,他唯独不可能忘记梁景珉。
梁景珉的头像id完全陌生,程荆没有丝毫印象自己的联系人列表中有过这号人。他也太久没登陆过自己的旧账号,绑定的手机早就不用,似乎没有任何方式可以验证这个猜测。
他垂目去看梁景珉的睡颜,用气声问:“为什么?”
他方才醉酒时那番颠三倒四的剖白让程荆心中某块从未苏醒的东西有所复活。程荆自己已经伤心过太多次,几乎不愿意再给自己任何希望。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是程荆这么多年积累的生存本能。
他妄图平复呼吸,自虐般从脑海中搜索着痛苦的回忆。
他还记得四年前的重逢。
程荆心一沉。
那时候他是公司与梁氏合作的谈判代表之一,刚在单位立稳脚跟,这是场势在必得的交易。
然而当时前后几轮磋商无果,条款上几度谈不下来要红脸,梁氏对保障机制也一直不够满意。在第三次价格谈判前,程荆和同事刚熬了好几个通宵,准备好了要打场硬仗。梁景珉的现身简直是太不合时宜。
见了他,程荆的确是百分百无法专心。
梁氏的总裁年轻才俊、手握重权,这些程荆都知晓,只是那时候梁景珉也没接手太久又一贯低调,程荆是万万没有想到,梁氏的梁竟是梁景珉的梁。
是久别重逢,也是窥伺已久,程荆心如擂鼓双手发抖,开篇便嘴瓢,谈了半个多小时便叫了暂停。
他已经许久没有丧失过对自己情绪的掌控力。
程荆在茶水间冷静自己,不怕疼地将手放在滚热茶壶上一烫,企图清心静火,然而梁景珉的眼神始终在他心中徘徊不去。
那是完全陌生的、冷漠的眼神。
他真的全然不记得吗?程荆想让自己不要心碎,却不得不直面惨烈的现实。梁景珉根本不记得他,更别提爱他,年少绮思不过是场经年的笑话。
于是他再度犯了个致命错误,添茶时手上一抖,滚热的茶水全部泼在了梁景珉的笔挺西装上,他连道抱歉,却深知说不是故意都难。
交易场上一向舌灿莲花的程荆头一回认认真真卡了壳。
后来发生了什么,他都仿佛行尸走肉般记不真切,只记得梁景珉当场脱下了外套,后续说了什么一概模糊成了久远的记忆。
现如今的程荆回想,那次谈判后来似乎的确异常的顺利,双方达成了友好合作,也是后来和梁景珉深交的开始。
程荆还记得会后人还没散时他先是主动去找梁景珉,诚恳为泼茶水一事致歉,接着拿捏着自己所知最得体温和的语气问:“可以加您一个微信吗?我好将损失补偿给您,也方便我们后续的合作交流。”
他忘了自己当初在想些什么。是不肯死心?还是顺嘴而出?
话音刚落他便为此后悔,作为陌生人,地位也不对等,这简直是个相当糟糕且没有边界感的要求。
那时梁景珉说的什么?似乎是在看手机消息的间隙随口应付,冷冷回了句:“我不加微信。”
老板的私人微信的确不好加,程荆立时只顾着悔过,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现在回想才察觉到不对。
有必要么?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