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珉的老友贺沛廷自然也对此有所耳闻。
他一向专攻吃喝玩乐, 对这些事情甚少留心。他对程荆的熟悉程度略多于普罗吃瓜大众,却也更明白他的疯狂。他和程荆许久未见,虽然知道他本性不坏, 却也是真担心他的疯劲一上来,会做出踩梁景珉氧气管这样的蠢事。
所以尽管谢函弋多次和他担保自己会用心看着,他依旧自顾自开始频繁地跑梁景珉的病房,说是探望,其实也是担心老友,以这样的方式护着他。在这样的关头,除了他,其余人或许还真不敢这么做了。
程荆这时候忙着和律师那边对接,并不十分抽得出空来,然而还是十次有八次两个人能打照面。梁景珉没醒,既不能送饭也不能削苹果,只能面面相觑。
他们不熟,也只是点头之交,直到碰见的次数实在太多,反倒是程荆先没忍住过来打了招呼。
天气还热,贺二少靠在空调底下搓手,程荆走过来递上一根烟:“贺先生。”
他摆摆手示意不抽,却忽然想起从前程荆是不抽烟的。
这事情他原本也不知道,是因为前两年没事总看见梁景珉吃糖,说要戒烟,尝试了好几回也没戒掉。喝醉了酒一问,说程荆讨厌烟味,讨厌他抽烟。
那时候他戏谑道:“人家程荆倒不见得是讨厌烟味,大概只是讨厌你,顺道拿烟味做托辞吧!”
他喝醉了酒大舌头说错话,梁景珉虽然没怪罪,听了却默默良久。
“你不是不抽烟?”气氛尴尬,贺沛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顺出了这么个问句。
程荆笑了笑:“以前是不抽,后来抽上了。”
“为什么呢?”
程荆还是笑着,他笑得很收敛,有点只浮于表面,并非真的想笑的意思:“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他摆摆手:“程先生不想说就罢了。”
程荆却依旧说了:“也没什么特别的,有些人每次一烦闷就摸烟,我看久了还以为真能解愁。以前顾及身体从来不沾这些上瘾的东西,后来很不在乎了,就也想试试,才发现根本没有这种功效。一来二去就上瘾了,实在是百害无一利的东西。”
他没有把方才递出的烟收回去,而是随手搁在了窗台上,大概也没人敢怪他乱扔垃圾。
贺沛廷一时没说话,只是盯着程荆淡然的面孔。程荆面容还是有所不同的,他从前并没有机会很近距离看,此刻仔细打量着,盯着程荆雪白的睫毛看。
程荆方才那段解释,似乎也不是特意要说给他听,而是自己想说,一时便开口了,并不期待谁会认真听似的。
大热天的,他却一身长袖黑西装,裁剪合身,看着不像新的,大概是旧衣服,穿着却很显身段,让人挪不开眼。贺沛廷看着总觉得眼熟,忽然灵光一闪,明白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程荆一身正装高高在上的模样,气度非凡,看起来倒真像梁景珉。
他心头闪过不少成语俗句,耳濡目染,什么锅配什么盖,一张床上睡不出两种人,竟然是有道理的。
见贺沛廷长久不发话,程荆抿嘴一笑,也不尴尬,开口问:“既然贺先生不打算直接开口问我,那我就直言了。这几天你一直来,怕不是关心梁景珉的病情,是来看着我的吧。”
贺沛廷没料到他会这般直接,一时竟不知道如何作答了。
他仔细斟酌了一会儿语句才开口:“程先生言重了。外头谣言我的确听说了,但常来确实是为了看景珉。医院不远,我只是顺路罢了。我看着你和景珉认识、结婚,虽然感情不算一直顺利,但程先生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
“说到底,景珉昏迷得也太久了,我问过医生,都说无妨,可总放不下心。”
“医生说了,你还不放心,可别是百度刷多了?”程荆笑盈盈地反驳,“每个人情况不同,医嘱还是听医生的好,别都问chatgpt。”
贺沛廷给说中了,一时有些心虚。
程荆继续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另外,贺先生常住的地方我也知道,刚顺手一搜,来这里开车都要四十多分钟,顺路又是怎么说?”
说着,他摆出手上导航软件,上方正是路线的驾驶时间。
贺沛廷没话说了,干笑两声:“哈哈哈,你还真是……大夏天的,穿这么厚不热吗?”
程荆看出他窘迫,并没有追问下去,很平静地解释道:“我上午去派出所和公司转了一圈,没来得及换衣服,直接就来了。”
“而且我手上疤痕多,穿短袖怕有碍观瞻,医院冷气开得足,我还不算热。不知道贺先生冷不冷啊?”
贺沛廷穿着polo衫站在空调风口下,这时候还真觉得双臂发凉,一抬头对上程荆那双含着空洞笑意的浅色眼睛,心道真是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