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躺在出租屋的床上。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投射进来一点微弱的光线。他试着动了动身体，那种撕裂般的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但浑身上下依然酸痛不已，就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勉强支撑着坐起身，陈默打量着熟悉的房间。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样，床头的闹钟显示现在是晚上九点十五分。这让他有些恍惚，仿佛之前在寺庙中和虚境中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但左手掌心传来的阵阵温热提醒着他，那绝不是梦。异化之口虽然安静了下来，但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力量正在缓慢地融入他的身体。那些遍布全身的裂纹已经愈合了大半，只在皮肤表面留下一些淡淡的蓝色纹路，就像某种神秘的符文。
床头柜上，他的手机屏幕正在闪烁。拿起来一看，上面显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都来自方追风。最后一个未接来电是在十分钟前。
“看来虚境黑市里确实没有信号。“陈默自言自语道。这倒是可以理解，毕竟那是一个独立于现实的特殊空间。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回拨过去。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方追风急切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喂？陈默？你小子总算有消息了！“
“方哥......“
“你现在在哪？没事吧？“方追风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担忧，“我们从那个漩涡空间出来后就联系不上你了，都快急死了！“
“我没事，“陈默说道，声音依然有些嘶哑，“刚刚回到出租屋。“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明显的松了口气的声音，但很快又变得严肃起来：“你等着，我马上过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方哥......“
“别动！就在出租屋等我！“方追风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二十分钟就到。“
还没等陈默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他看着手机屏幕，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方追风虽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在关键时刻还是靠谱。从他刚刚表现出来的关心来看，确实把陈默当自己人，也不枉陈默当时让他们先走，自己留下来殿后了。
放下手机，陈默又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虽然还是有些不适，但已经能够正常行动了。他走到卫生间，打开灯，镜子中的自己让他愣了一下。
那些淡蓝色的纹路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就像是某种神秘的图腾。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右眼依然是观邪之眼的金色，但左眼的瞳孔中却隐约有蓝色的火焰在流转，给人一种深邃而神秘的感觉。
当然这是在观邪之眼的视角里看到的，如果闭上右眼，陈默只能在镜中看到一个闭着右眼满身虚弱的悲催青年。
“这就是代价吗......“他轻声说道，伸手触摸着镜子中的倒影。那些改变不仅仅是外表上的，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经历某种深层次的蜕变。那团被虚境之主压制的蓝色火焰虽然安静了下来，但依然在缓慢地改造着他的身体构造。
就在这时，左手掌心突然传来一阵温热。异化之口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开始轻微地蠕动。几乎是同时，他听到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下来，紧接着是急促的敲门声。
“陈默！开门！“
是方追风的声音。陈默看了眼手机，才过去十分钟，这速度可真够快的。
陈默刚打开门，方追风就冲了进来。他一把抓住陈默的肩膀，左看右看，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就像在检查一件易碎品。那架势，活脱脱就是在确认陈默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确认陈默除了看起来萎靡不振之外确实没什么大碍，方追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说说吧，“他掏出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嘴里，“到底怎么回事？那个蓝色火焰是什么玩意？你小子又是怎么从莫尔修斯手里逃出来的？“
陈默在心里默默说了句对不起，有些秘密，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其实......“他斟酌着措辞，“是我在黑市淘到的一个瓶子起了作用。里面封印着一只很强大的恶灵，当时情况危急，我就把它放了出来。“
“恶灵？“方追风挑了挑眉。
“对，“陈默继续编造着故事，“那个恶灵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强，直接和莫尔修斯同归于尽了。在最后关头，我用了一个传送法器逃了出来。“
方追风眯着眼睛看着他，显然对这个解释将信将疑。但想到陈默那个永远装满各种奇奇怪怪玩意的背包，他又觉得这个说法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信。毕竟这小子之前可没少拿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旱魃之粉、清醒药水、各种符咒，简直就是个移动的杂货铺。
“得，你小子的背包跟百宝箱似的，说不定还真有这种宝贝。“方追风笑着摇摇头，语气轻松了不少，“不过说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让我们先走......“
他没有说完，但陈默明白他的意思。
“方哥，“陈默有些不好意思，“这都是应该的。“
“行了行了，别肉麻了。“方追风摆摆手，脸上挂着他标志性的痞笑，“对了，后来我们叫了支援回寺庙，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整个寺庙都烧成废墟了，“方追风吐出一口烟圈，“特别是地下祭坛那块，都成焦土了。啧啧，你那个恶灵还挺生猛啊，连次级邪神都能干掉。“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陈默一眼，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们还要想办法处理那些诡异玩意。“
陈默暗自松了口气。虽然方追风看起来还是有些怀疑，但至少他选择了相信自己这个队友。这种信任，让陈默心里有些愧疚，但现在的确不是说出真相的时候。
“对了，“方追风突然正色道，“其他人都没事，就是......“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陈默心里一紧。
“就是那个空间漩涡......“方追风掐灭了烟，眼神变得有些恍惚，“我们进去之后的经历，有点不太对劲。“
陈默坐直了身子：“怎么个不对劲法？“
“说不太清楚，“方追风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回忆，“进入漩涡的瞬间，就像被卷入了一场风暴。眼前全是扭曲的光影，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整个人都在天旋地转。等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城郊的一片荒地上。“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最奇怪的是，我们所有人都被随机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云天羽在城东的工业区，钱枫在西边的郊区，唐艺在市中心，苏晚在南边的居民区，林雪和张恒在北边的大学城附近，林飞在东南角的码头......“
“都分散得这么开？“陈默问道。
“对，最远的两个人之间差了将近五十公里。“方追风转过身，表情变得严肃，“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
“还有什么？“
方追风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组织语言：“就是......怎么说呢，大家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不是身体上的不适，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摸了摸胸口，继续说道：“就好像......就好像身体里少了点什么东西。这种感觉很微妙，不仔细体会都察觉不到。但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这就很不正常了。“
陈默的心猛地一跳。莫尔修斯临死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他们进入了那个通道，他们沾染了复制的能力！那是一个复制阵法！“
一连串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寺庙里那些一模一样的面孔，棺材中沉睡的“人“，佛像前祈祷的“信徒“。还有拿督说过的话——共济会要通过复制人逐步渗透上流社会，最终实现对政治、经济的全面控制。
两座寺庙，就是制造复制人的工厂！
这个认知让陈默浑身一冷。如果真是这样，那个连通混沌界的空间漩涡，岂不是就是复制的关键？方追风他们进入了那个空间......
陈默偷偷瞥了眼坐在对面的方追风。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方追风本人吗？
他努力回忆着之前在寺庙里看到的那些复制体。它们和原版在外表上完全一致，就连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一模一样。
陈默尝试用观邪之眼去查看方追分，但是他看不到方追风体内是否有异常的能量波动。
汗水从背后渗出。如果眼前这个真的是复制体，那现在的处境可就相当危险了。虽然身体已经恢复了一些，但还远没到能够战斗的状态。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确定复制体会不会保留原版的实力。如果会的话，以方追风三级掌控境巅峰的实力......
“喂，发什么呆呢？“方追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默强作镇定：“没什么，就是在想这件事。方哥，你们联系上之后，有没有发现谁的行为举止有什么异常？“
这个问题看似随意，实际上却是在试探。如果方追风是复制体，他很可能会刻意回避这个话题，或者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行为举止？“方追风想了想，“倒是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不过......“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云天羽那家伙，好像变得话多了不少。你知道的，他平时总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说话都是慢条斯理的。但今天联系上之后，感觉他话特别多，还开了几个不太像他风格的玩笑。“
陈默心里一紧。这个细节很关键——性格上的细微变化，往往是最容易暴露的地方。
“那其他人呢？“他继续试探。
“唐艺倒是安静了不少，“方追风笑了笑，“不像平时那样动不动就发脾气。苏晚基本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温柔。林飞还是阴沉着一张脸，张恒和林雪......“
他突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说起来，张恒和林雪见面的时候，好像有点不自然。明明之前两个人配合得挺默契的。“
每说一个人，陈默心里的不安就增加一分。这些细微的性格变化，会不会是复制过程中出现的偏差？但现在的问题是，他要怎么确认眼前这个方追风的真实身份？
“对了，“陈默突然想到一个办法，“方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况吗？“
方追风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那次啊，我在追杀一只F级异常眷属，就在你这间屋子的对面。你小子躲在窗后偷看，被我发现了。“他笑着摇摇头，“怎么突然问这个？有什么不对吗？“
陈默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原本以为通过回忆往事可以试探出真假，但方追风不假思索的回答打破了他的期待。回想起拿督之前说过的话，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如果共济会要用复制人替代那些副市长、明星和富豪，光有相同的外表是远远不够的。
那些复制体必须要能完美地扮演被替代者的角色，这就意味着......
“记忆......“陈默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沙发扶手，“他们一定有办法复制记忆。“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发冷。如果连记忆都能被复制，那还有什么方法能分辨真假？那个空间漩涡难道不仅复制了他们的身体，连同记忆、性格、习惯也一并复制了吗？
陈默偷偷观察着方追风。他的一举一动，说话的语气，甚至是那个标志性的痞笑，都和印象中的一模一样。如果这真的是个复制体，那未免也太完美了。
但正是这种完美，反而让人觉得可怕。
“喂，“方追风注意到陈默的异常，皱起眉头，“你到底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陈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可能是太累了。“
方追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有继续追问。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夜色。这个动作，这个姿势，都是那么熟悉。可正是这种熟悉感，反而让陈默更加不安。
如果眼前这个真的是复制体，那真正的方追风现在在哪里？其他队友又是什么情况？那些性格上的细微变化，到底是复制过程中的偏差，还是说......他们都已经被替换了？
这个想法太可怕了。陈默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现在既不能确认方追风的真实身份，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判断错误，不是错杀了真正的方追风，就是打草惊蛇让复制体逃脱。
陈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打草惊蛇，在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他必须表现得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