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过一小条门缝确定楼下房间已经熄灯后,他并没有进去里面叫醒古森。而是转头拿起消毒喷雾对着一楼客厅的小沙发重新开始了他的清洁大业。
夜间风凉。
我看着那不过一米五长的小沙发,有些于心不忍,“要不我跟你换。”
虽然都得缩着腿睡,但171总比188更好受些。
“这里会有人经过,你是女……”他揉了揉额角,我觉得他今晚叹气的次数有点多,“回去睡吧。”
我此生的挚友,我井闼山的王牌选手,放在其他学校可不得当成宝贝好好供起来保护着,现在竟然只能蜷在小沙发上,裹着被子忍受着正对大门漏进来的深夜冷意,寂寞凄清又愁苦,稍微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就觉得麻麻我的心好痛。
感觉自己像是第一天送孩子去幼稚园的老母亲,走一步就要偷偷回三次头。
“还有什么事?”听起来他好像有点生气了。
猫在楼梯半道还没走的我,几番犹豫之下还是选择了开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我发誓那一瞬间我看见了佐久早脑门上爆出了一个大大的「井」字。
我连忙解释,用两只手指比划了一下,“你在最左边,我在最右边,很远的。”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前桌,绝对绝对没有要坏你名声的意思。
“我睡觉很安静的。”不打呼噜不磨牙,也不会七百二十度托马斯旋转。
挚友为什么一直不吱声,我站在半楼梯下面光线又暗看不太清楚他此时脸上的表情。难不成是刚刚把自己代入他的长辈的想法被识破了我好心虚啊。
俗话说破罐子要破摔。
“去吗?”我小声地问。
17
从小到大,佐久早圣臣得到过很多评价——洁癖,消极,悲观主义,杞人忧天,还有龟毛。
他知道在别人眼中的自己大毛病小毛病有一大箩筐,而认床,只是其中之一。
他跟她之间隔着几乎快有一个球场的距离。
正如她所自述的,她睡觉很安静,自躺下以后那个隐在夜色中的身影几乎就没有什么小动作,似乎早已顺利入睡,甚至连呼吸声也是浅浅的。
窗外蝉鸣声响,一声长过一声。树叶被风扰地不得安宁。
佐久早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又翻了个身,被子与衣物摩擦,发出轻微的悉疏声,总感觉今晚的认床格外严重。
“圣臣?”声音被小心地压低,带着气音,原本清冷的音色在深夜这个特殊的时间点变得有些氤氲起来。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一直翻来覆去吵醒她了。
“抱歉。”
“……”
“要聊天吗?”她突然这样说。
佐久早心想,失眠的人是我又不是你。
“我其实有点怕,这里太空了。睡不着。”
“聊什么?”
“不知道。”
“……”他想了个话题,“你想去枭谷?”
“什么?”
“七濑前辈说的。”
“啊……”
“你要去枭谷吗?”
“没有。井闼山很好,大家也很好。”
“你,认识木兔?”
“小时候一起打过球。”
她似乎想起什么,轻笑一声,“不过他之前好像一直以为我是男孩子。”
他有一点拿不准女生碰到这种情况都有什么反应,是不是会有些沮丧?至少大部分男生不能接受被误认为另一种性别——那就是在骂人。
但竟然能把和音误认为男生……木兔光太郎眼睛如果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他是个排球笨蛋。”所以不用太在意。
“的确呢,脑子里都是排球。但意外是个蛮可靠的人。”
“七濑前辈说……”细细的钢丝在脖颈处一寸一寸地收紧,佐久早感觉自己莫名呼吸一窒。
夜晚会让人变得冲动。
或许是黑暗阻绝了视线,让人变得放肆而大胆,又或许是静谧的氛围容易勾起人心底什么奇怪的情绪,说出了平时绝对不会说的话,“他不想让木兔叫他大哥。”
虽然的确是七濑和久抱怨的原话,但由自己说出来,这几乎已经是逾距了。
“木兔好像比和久大两个月吧。”
不是这样的,佐久早想说。不是这个意思。七濑和久只是不想让你和他在一起。
但他沉默了。
“木兔是比和久更靠谱一点点的哥哥。我是这么认为的。”
死死缠绕住、禁锢着的丝线,在嵌进皮肉几欲触骨时,松了。
聊天还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着。
“你有没有变困一点?”她问。
“还好。”还可以再聊一会。
“那要不要数羊。需要念出来吗?”
“不知道。”他以前试过一次,在失眠的状态下数数只会越数越暴躁。
“我们试试?”
“那我开始了: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六十七……”
声音渐渐弱下去,无知无觉地被淹没在浓浓的倦意里。
七濑和音这个家伙,说自己害怕睡不着完全是骗人的吧。
佐久早圣臣转头,对面躺着的身影十分安分地侧卧着,呼吸平缓而均匀。
夜色浓重,他睡前特地将窗帘拉得十分严实,一点缝都没有留给月光,他看不清她的脸。
他忽然,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感觉到了后悔。
蝉叫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周围变得很安静。
他慢慢地闭上眼,“六十七只羊,六十八只羊……”
“一百零…七……”
【??作者有话说】
误入战场被枕头砸到流鼻血——本人亲身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