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星镇外哀鸿遍野尸骸满地,董映之带着两万余人成功冲出了包围圈,他们朝着万源山不要命的狂奔而去。
楚飞云在主战台上看着,仔细倾听着夜幕中传来的声音。敌军的溃败与惨叫声让他听的着迷,身后的点星镇内熊熊大火飞掠而起,他无暇顾及。
南屏武与许君渊二人玩命追着将旗所在,那一支护卫将旗的骑军跑的飞快,让他确信那就是董映之逃跑的方向。
扛着将旗狂奔的旗官吓破了胆,他不时回头张望着,狼骑军们的追击让他感到似是有厉鬼索命,一时间狼骑军们竟然是追不上他们。
天色有些亮了,一抹纯白渐渐升起,这一仗竟是打了整整一夜!
点星镇内的大火早已被城内留守的将士们扑灭,地上到处是烧焦的尸体,街道两旁满是倒塌的房屋。
楚飞云看了看天空,他对着身旁的亲卫道:“鸣金收兵,让各部将领清点战损将军府集合!”
一名亲卫领命,快速在城墙上奔走着。很快,铜锣的响声传遍了整个战场,一名名离国士兵们向着点星镇回撤。
南屏武与许君渊带着一千狼骑死命追击着,一直追到了北连河畔停了下来。
南屏武恨恨的看着那丢盔弃甲强渡北连河的千余人,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他高声大笑道:“董映之是吧!这么能跑,我看你别叫董映之了,叫兔子得了!”
在河水中挣扎着游向对岸的靖国士兵们一点反应也不给,他们在河水中沉沉浮浮,将旗早已被河水冲走。
深秋的北连河温度极低,即便是熟悉水性的人面对这宽阔的河道也是心中发憷。
将士们哪有选择?身后就是锋锐的钢刀等待着收割他们的性命,跳下河去还有一线生机。
“太冷了!”那背着将旗逃亡的旗官不受控制的打着哆嗦,嘴唇早已冻的青紫。流淌的河水一点一点带离着他的体温,他好困,好想闭一会儿眼,好想要躺在舒服的被窝里睡上一觉。
渐渐的,他不感觉冷了,他只觉得这河水像是温暖的被窝,不断冲刷着身躯的河水像是巨门关青楼妓馆中翻飞的秀帐。一朵小小的浪花打在了他的脸上,灌进了他的口鼻中。
冰凉刺骨的河水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他奋力扬起脑袋,想要将头颅尽量抬高过水面。
牙齿不自觉的“嗒嗒嗒”响着,他面色惨白,眼皮不受控制的想要合上。强打起几分精神,他看向身边一名名同样挣扎着往前游的士兵们。
沉重的甲胄在战场上护卫他们的身躯,可到了这北连河中却成了索命的镣铐。
一名名士兵手脚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疼痛让他们清醒了几分。
他们想要踩水往上游,想要呼吸,想要求救。无情的河水泛起朵朵浪花灌入他们口鼻中,他们挣扎着沉入了水底,看着水面上越来越远的同僚们眼中充满了绝望。
水下的人不再挣扎,只是手脚还朝着水面上伸去,口鼻间不时冒起一个个美轮美奂的水泡。
他们没有力气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沉入深渊,头顶的亮光越来越淡,那是他们闭上了眼。
旗官早已不见,他不知去了哪里,也许随着那漂流而去的将旗去了北连河的下游,也许去了河底。
“不远了,不远了,坚持住,马上就能上岸了。”士兵们哆嗦着,口中不断低声给自己打着气。
终于,他们上岸了。骤然间脱离河水让他们浑身脱力躺在冰凉的河岸上。
南屏武看着少了三成不到的靖国将士们眼中满是不甘,他原本能亲手斩下将旗,提着董映之的脑袋回到点星镇中。
他狠狠的一挥手中长戟,调转马头冷哼道:“算你们走运!回城!”
一千狼骑军们骑着马朝着点星镇而去。
万源山上。
一路狂奔到此的靖国将士们疲惫不堪,早已摆脱追兵的他们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紧绷着的神经突然一下放松竟是让不少人蜷缩一团,互相依靠着睡了过去。
董映之面色阴沉,口中不停怒骂着:“混蛋!这些该死的离国杂种们到底是哪里来的!”
发泄了好一会儿怒气的他喘着粗气唤来亲卫咆哮着:“去让他们清点战损,所有人不准休息,在万源山口和旁边两座山上立刻筑起防线!”
那亲卫不敢托大,急忙跑去传令。
点星镇中。
将军府内,一名名领军将领向楚飞云汇报着战损。
“南屏武和许君渊呢?他两人去哪里了?”楚飞云疑惑道。
话音刚落,南屏武和许君渊二人身着暗红色甲胄,手中提着兵刃就迈步进了将军府。
南屏武一脸郁闷的坐下,他拿起一旁早已备好的茶水猛灌了一口,闷闷不乐。
楚飞云疑惑的看了一眼南屏武,又看了看沉默着坐着擦拭长刀的许君渊道:“这是怎么了南老弟,这打了大胜仗还不高兴呢?”
南屏武狠狠一敦手中长戟,郁闷道:“那董兔子倒是舍得,一千多匹马说不要就不要,带着那些逃兵跳下北连河去,竟然是游到了对岸!”
楚飞云摇头失笑道:“我道是以为怎么了,原来是没能擒杀董映之!不急不急,咱们既然已经打散了他们一次,就能打散他们第二次!说说吧,狼骑军战损如何?”
南屏武一横长戟,随意扯过一张泡着温水的布匹不满道:“君渊,你来说。”
许君渊擦拭着长刀缓缓道:“昨夜一战,我狼骑军战死五百一十弟兄,重伤八十人,轻伤不过四百。”
在场的众将领闻言哈哈大笑,极为高兴。他们先前统计过战损,点星镇内损失尤为严重,可真正战死的士兵却只有四千多人,重伤失去战力的一千多人,轻伤的倒是不少,约有一万多人,可大多是普通刀剑所伤,并无大碍。
南屏武听着众人的笑声恨恨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我铁血狼骑从未有过相同军力这么大的损失!你们还笑是吧,老子打死你们!”
见南屏武发怒,众将领纷纷止住笑意。
楚飞云讪笑着亲自给南屏武倒了一杯热茶道:“南老弟,我知道六百狼骑军将士失去战斗力让你很是恼火。可是你得想想啊,咱们可是歼灭了将近三万余人!”
南屏武一把接过楚飞云递来的热茶,滚烫的茶水烫的他龇牙咧嘴道:“你这是想烫死我啊!飞云哥,你说的倒是轻松,可我狼骑军那个不是百战之人?你知道培养一个狼骑军要耗费多大的心血吗?我们的百夫长要去到一个个先锋军中亲自挑选出那些善战勇武的士兵,关键是脑子还不能笨!”
“他们哪一个不是从各个边关厮杀出来的战功赫赫之人?被我们挑选出来的还要学兵法,精骑术,善变阵,懂战法!他们中哪个人到各个军中不能当一方将领?我狼骑军一共才多少啊,两万多点!这一战就打掉我六百人,我有多少个六百能打?”
见南屏武又要喋喋不休的抱怨,楚飞云急忙道:“我们都知道你铁血狼骑严格,都知道你的不易,南老弟消消气,不就是董映之的人头吗?下次再见面,哥哥我就让给你了!”
南屏武一急,站起身来:“让?飞云哥,你怕是抢不过我吧!行了,我也不和你们多说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楚飞云见南屏武与许君渊二人起身要走,急忙站起身来拦在二人身前道:“南老弟,君渊,你们这么着急走干什么?怕不是想要去抢战功吧?”
离国狼骑军的战功都是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这点大家都知道。狼骑军内部是以人头论功行赏,每次战后都是狼骑军们狂欢的时刻。
南屏武不屑的瞥了一眼楚飞云道:“君渊和我需要抢那点战功吗?飞云哥你也太看不起人了!”
楚飞云讪讪一笑,闹了个大红脸,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那你们是准备去干嘛?”
南屏武正色道:“一夜厮杀,我狼骑军都疲惫了。如今他们需要休息,我还要带着他们去打一场场大战,给点星镇小一点压力。”
楚飞云一怔,疑惑道:“这不才打完仗吗?难道是北连河畔集结了大军,马上又要攻打过来了?”
众多将领们闻言纷纷起身,一夜的厮杀虽然让他们疲惫不堪,但个个听闻有仗要打精神一下就好了起来。
南屏武看了看许君渊道:“君渊,你先领着弟兄们去找地方休息,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
许君渊点点头,他将擦拭好的长刀收入刀鞘,腰间王卓的头颅一荡一荡的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众人看着南屏武,只见他缓缓开口道:“飞云哥,你可知为何统帅大人要你带一万狼骑军给我?”
楚飞云迟疑道:“难道不是因为你狼骑军战力强吗?”
南屏武失笑道:“战力强归强,可最重要的是狼骑军的纪律!我们的默契是长年累月的厮杀中磨合出来的,只需要将领一个眼神,他们就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这次让你们带着一万狼骑军前来,统帅大人是猜到了我的心思。我要带着狼骑军出城,分别在几处交通要道设伏,断绝巨门关的粮食辎重。同时还要四处游击袭扰那些前来支援的靖国援军,延缓他们前来攻打点星镇的脚步。”
楚飞云恍然大悟,他终于懂了这两叔侄在下何等一盘大棋!
南平武缓缓道:“有了一万狼骑军的设伏,靖国士兵想要完好无缺的前来攻占点星镇是不可能的。我们会昼夜不停的袭扰他们,到时候即便过来了,也是一支疲惫不堪的大军,如此一来飞云哥你们就轻松多了,自然能够实施后续计划。”
楚飞云疑惑道:“还有后续?”
南屏武点点头道:“还请飞云哥先派人为我狼骑军备好干粮军帐,我们一修整完毕就出城去。”
楚飞云急忙派遣一名后勤官去准备,他急声道:“南老弟,你快说,还有什么计划?”
南屏武低声一笑道:“飞云哥,你觉得人多久不吃不喝能活下去?士兵断水断粮多久还能有战斗力?”
楚飞云骇然失色,他听懂了,万源山乃是北连河的源头,有一条通往巨门关的北连河支流,这南屏武不光想要断了巨门关的粮道,还要让他派人去开掘北连河,引水绕过巨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