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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你看起来很好吃 > ☆丶水火不容1

“你看这样可以吗?”

高元擡起胳膊转了个圈。他马上就要去见那位传说中的恶霸林琦的神秘儿子林琰,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听说对方已经六年闭门不出,几乎没人知道这个人个性如何。此行的目的是让林琰借钱给县衙,这关乎一白多条人命,高元当然是慎重再慎重。

“你现在轩然霞举丶乔矫不群丶芳兰竟体,行了,别臭美了,赶紧走吧。”

高艺连看都不看一眼,就不耐烦地催促。他根本就不明白外表有多重要,高元心里暗暗想道,自己因为长得矮小幼稚,到哪都被人瞧不起。身材高大又气格豪爽的高艺是不会明白他的悲哀的。

今天他们特地雇了顶轿子,高艺像个扈从一样有模有样地走在前面。到了林府大宅门口,轿子停了下来,高元钻出轿子,不禁暗自赞叹林家真不愧为安平首富。宅子高墙大院,崔嵬宏构,美轮美奂。朱红的大门钉头磷磷,一尘不染。高元递上名刺以后,一个四十多岁面色微黑的男人迎了出来,恭敬地作了一揖,平稳地说:“少主在西苑等候县令老爷。”

官员来访,主人亲自出来迎接是常识,不过他们此行是有求於人,人家态度稍微傲慢一些也情有可原,因此,高元对高艺小声嘀咕的“这个林琰真爱摆架子”的话置若罔闻,一语不发地走在男人身后。

林府中亭台楼阁,假山飞泉,样样都精雕细琢,华丽夺目,但是这些东西太过繁杂,难免给人一种堆砌俗丽的感觉。穿过一条长廊,他们来到了一个幽静小院门前。男人礼貌地帮他们推开小门,说他的少主在里面花厅等候,自己则立於门外。高元想起曾经听人说过,林琰闭门不出,就连下人都没见过他,当时觉得有些夸张,但是现在看来那人应该所言非虚。

西苑中又是另一番景致。铺着白净透亮的石子的甬道通向一座别致的的小楼,两侧杨柳青青,水声潺潺。花圃中只有一片翠绿,不知名的花朵尚未绽放。四周阒无人声,他们甚至听得见脚踩在石子上发出的细碎响动。

雕花的门大敞着,门口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侍童。他看起来有些面善,但高元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侍童清脆地对里面报告,接着请他们坐在紫檀木的太师椅上。两盅香茗摆放在雕刻着菊花图案的茶几上,还在冒着热气,仔细一看,茶盅上也画着金黄色的菊花。心想也许花圃里没开放就是菊花,高元环视着花厅。虽然没有摆放古玩金器,但胜在清新雅致。他们正对着一个四扇的褐色屏风,屏风上画着的也是婀娜多姿的菊花。

高元有点口渴,吹了吹热茶,就咕嘟咕嘟喝得一干二净,也没喝出什么味道。等了半天也不见林琰出来,高元正要转身询问侍童,突然从屏风后传出低沈的男声。

“高县令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原来林琰就在那屏风后面,既然知道他们来了,却不主动出来相见,真是傲慢到了极致。高元心中不满,但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决定忍耐,不然“大胆”二字早就脱口而出了。

“本县今天前来,是有要事相谈。”高元停顿了一下,决定开门见山,“希望林公子能借三千两纹银给县衙,用来救助逃难到此的灾民。本县已经跟上峰禀明情况,相信州衙很快就会发放救助银两,到时候本县一定如数奉还。”

“我怎么没听说安平县发生天灾了呢?”

屏风后的人不紧不慢地说。

“这些灾民并非安平县居民,他们是从外地逃难过来,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逗留此地。现在他们很多人生了病,危在旦夕……”

“不借!”

男人粗鲁地打断了他的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高元从没想过会被这么拒绝,他以为对方至少会委婉地表达。所以当他听到“不借”二字时,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反问了一句“什么?”

“我说我不借,难道高县令你年纪轻轻,耳朵就开始聋了吗?”

面对男人的拒绝和讥讽,高元气得心跳加速,双手颤抖,血好像都冲到了脸上,恨不得立刻冲到屏风后面,看看这个嘲笑自己的男人到底有几斤几两。就连一向冷静的高艺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虽然他也经常讥笑高元,但那是出於多年相伴的熟悉,本身并无恶意。

“我怀疑的是竟然有人对别人的性命无动於衷!”

高原愤怒地反驳道。三千两纹银对於现在的高元来说,基本就是不可能的数目,但对於林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更何况他只是借用几天,很快就会还给林琰。能够拒绝这样的请求,林琰一定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不论是否武断,反正此时高元心里就是这么认定了。

“这种事用不着你来评价。”

“如果你觉得不合算,县衙可以按照金银市的通行利息计算一并还给你。”

既然是个冷血无情的商人,那就按照商业的规则来。如果有利可图,林琰应该不会拒绝了吧?没想到——

“对不起,但是我觉得高县令连三千两本金都还不了,更不用说利息了。”

屏风里面传出两声冷笑。

“我已经写信给上峰禀明情况,州衙很快就会……”

“你在信中提及王县令的作为了吧?”

男人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地问道。高元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王县令在任时怠於政事,衙库也被他蚕食一空,这种玩忽职守丶贪污舞弊的行为他怎么可能不向上峰汇报呢?否则,谁会相信堂堂一个县衙竟然连三千两纹银都拿不出来?

“当然,这是我的责任。”

“哼,责任……”男人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应该说是自掘坟墓才对。王县令是当今皇后娘娘的远房亲戚,不然这么一个酒囊饭袋怎么可能当上县令?别说是区区一个刺史,就是江南黜置使也未必敢动他。你给上峰张刺史的信,绝对会石沈大海,永远没有回音。他为了掩盖王县令的作为,必定不会给你拨款,这就是我说你根本还上不钱的原因。”

王县令原来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戚,怪不得这么肆无忌惮。这件事高元还是第一次知道,虽然感觉王县令这样的作为,竟然连续四年没人弹劾有些奇怪,不过后想一想可能是因为安平县偏僻贫瘠,朝廷未予重视的缘故,也就没再深思。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照样会向上峰弹劾王县令,这是他身为县令的责任。

“那又如何?我不相信大唐天下就如此没有公义可言。”

高元说起这话来,其实底气不是很足。如果张刺史真的不给他拨款,他也就无计可施,只能等待收来的赋钱填补亏空。安平县土地不太富裕,赋钱中的绝大部分要上交,实际上县衙留下的只是很小一部分。这样的话要凑齐三千两纹银少说也要一年时间。林琰连王县令的背景都一清二楚,这件事他应该也心里清楚,所以不愿意借钱给自己。既然如此,高元也不想强求。

“真是感人肺腑啊,高县令。没想到现在长着一张蒸饼脸的黄口小儿都能当县令了,可喜可贺呀!”

屏风里响起了鼓掌的声音,听到男人这么讽刺他,高元终於忍无可忍。没错,他是初出茅庐,毫无经验,既没有看人的眼光,也没有天生的才干,这些他都承认。但是他也在努力学习,毕竟不是每个人生下来就是个当官的料。可是他最厌恶别人拿他的脸说事,因为唯独这件事他无能为力。也曾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而蓄起胡须,但他天生毛发很轻,长出来的胡须稀稀落落,看起来就像老鼠的绒毛。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一夜之间变老啊!

总而言之,林琰的一句“长着张蒸饼脸”算是触到了高元的逆鳞,他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官威了,重重地拍了一下茶几,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了屏风后面,嘴里还叨咕着“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藏头露尾的人到底有什么能耐!”

高艺和侍童都不由得惊呆了,连忙冲过去要拉住高元,但为时已晚,高元看到林琰的真面目以后,发成了刺耳的惊呼。事情已经败露,侍童按着额头退回原地,而高艺虽然没有发出惊呼,但好像不发出些声音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样,悄悄地叹息起来。

“你……是林琰?”

高元仍然无法相信似的出声询问。对方惊诧的面孔瞬间变得怒气冲冲,就像要喷出火把他们两个烧死一样。

“你……你……你知不知道礼义廉耻啊!”男人结结巴巴,失去了刚刚游刃有馀,好像草庐诸葛一样的气势,“你以为你是县令就可以在别人家里乱闯吗?你读过书吗?知道‘礼’字怎么写吗……”

男人好像开了闸门一样破口大骂。高元异常平静地看着他因气愤和羞耻混合而涨红的脸,对於自己被骂的事实毫无察觉。他的所有兴趣都集中在了男人那张脸上。沈默了良久,高元终於回到了现实。

“什么呀,”高元用手指着林琰,笑着对高艺说,“这家夥还好意思说我长了张蒸饼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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