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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其他 > 你看起来很好吃 > ☆丶将死之菊2

有了尚书大人的建议,案子的进展变得异常顺利。八月二十八以后买过定惊药的人不多,而且大部分是不满十岁的孩子,剩下的人只用三天时间就寻访完毕。因为这件事不方便声张,而且如果直接询问的话,当事人也不会把真实的情况告诉自己,所以高元选了催促适龄女子早日成婚的借口跟父母见面,而高艺就装出无所事事的样子跟下人闲聊。

最终他将目标锁定在了杜家的千金杜金英身上。跟她的父母见面时,高元就发现他们看起来异常憔悴,两个人年纪不过四十,却已经满头白发,提起尽快替女儿寻觅夫君时,也是吞吞吐吐,声称女儿染上恶疾,此事需等治愈以后再行商议。同时,高艺也从一个洗衣丫头那里证实杜金英的确有过一个这样的香囊,但是最近杜老爷下令只有杜金英的奶妈能进入她住的小院,不清楚她是不是弄丢了香囊。不过该怎么从杜金英那里得到线索呢?虽然可以用县令的身份逼问,但是如果杜金英重视名节胜过生命,她就有可能因此自尽。

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该怎么能巧妙地套出口供,高元就连在饭桌上都没了精神,一直无意识地叹气。就在食不知味地嚼着口中的白饭时,脑袋突然被敲了一下。

“你这孩子,吃饭的时候干嘛唉声叹气的,害得大家都快吃不下去了。”

高元擡起头,看见母亲一脸愤怒地瞪着自己。

“我心情不好。”阴沈地说完,脑袋上又挨了一下。

“心情不好就别吃了。在这里勉强,对人家辛苦做饭的叶姑娘多失礼。”

“没关系,我不介意。”叶姑娘难得温柔一次。

“这怎么行?”母亲不会轻易放过他,这点高元很清楚,“以前也说过很多次了吧?吃饭的时候要快快乐乐,心存感激,否则既对不起做饭的人,也对不起外面千千万万吃不饱肚子的人。到底有什么烦心事,你现在要不就立刻说出来,要不就立刻回房去,自己选一个吧!”

虽然心里装着事情,但高元还是想吃完饭,不然半夜肚子饿了多难受。可是对着两个女人,县里有采花贼的事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那个,我想问问叶姑娘,就是,如果,我是说如果,”高元咽了口口水,“被人强行侮辱了的话,会怎么想?”

高艺刚喝进嘴里的汤一下子全喷了出来,还咳得直不起腰。这么问果然不太合适吗?就是因为这样,自己一直不怎么会跟女子打交道。

“问我会怎么想是……?”叶姑娘满脸通红地问。

“就是会当一切没发生过,谁也不告诉,还是……”

“当然不行!那种混蛋怎么能轻易就放过?”叶姑娘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如果是我的话,一定要亲手抓到他,把他的命根子割下来,当着他的面喂狗,然后把他肚子剖开,用他的肠子把他勒死。尸体就扔到城门口,让所有过路的男人都看看做采花贼的下场。”

高艺啊高艺,看看你自己喜欢上了多么可怕的女人——虽然采花贼也不值得同情。不过当着母亲的面说这么恐怖的话真的可以吗?

事实证明,高元的操心都是白费,因为母亲不仅赞同地点了点头,还兴致勃勃地补充说:“那种混蛋就应该千刀万剐,只判他们两年实在太轻了,我觉得怎么都该杀头。”

“而且那种人尝到甜头以后一定会再犯。”就连平时不说话的父亲都跟着附和起来,这一句话却吓得高元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一定还会再犯吗,爹?”

好像跟急躁的高元不在同一个房间的父亲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热汤,慢悠悠地开口说:“当然了。你忘了你小的时候,长安就出了一个采花贼。他短短一年糟蹋了四十多个黄花姑娘,其中三个还羞愤自尽了。官府抓到以后,发现他原来就犯过同样的罪,从大牢里放出来之后反而更加肆无忌惮了。”

“我好像也记得有这么个事。”高艺点点头。

“真讨厌。所以说啊,要不就把那种人关进大牢一辈子,要不就直接杀头,放出来只会祸害人间。你好歹也是个县令,就跟朝廷说说,把那律法改改。”母亲一边把秋葵送进嘴里,一边理所当然地说。

“怎么可能?”

你以为自己的儿子是谁啊?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想一想,没有能耐的是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指责母亲。

“现在城里有采花贼吗?”叶姑娘一脸担忧。

“啊,也许。”高元含混不清地说,“受害的女子没有报官,她的家人似乎也想把事情压下来,所以具体的情况不大清楚。”

“当然不会说了。虽然告上官府一时痛快,但到了最后受苦只是姑娘家。嫁不出去不说,还会整日被人指指点点。那些人嘴里根本没有一句公道话,什么水性杨花啊丶举止风骚啊丶自作自受啊,好像全是姑娘家的错一样。李鞋匠的女儿好像就是因为受不了整天被人戳脊梁骨而上吊自尽的。”叶姑娘感慨万千地说。

没错,人言可畏,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甚至可以支配人的生死。然而,人言毕竟只是轻飘飘的话语,说的人并不对其中的真实或影响负责,就算有人因此而死,也没有人会觉得是自己的罪过。没有人罪大恶极,但每个人都手染鲜血。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她把当时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呢?当然,我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

叶姑娘抱着双臂思考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不可能。”她斩钉截铁地说。

“就算我说绝不外泄也不可能?”高元不由得大声起来。

“谁会相信官府啊?”叶姑娘笑了,“二十年来所有的县令都是狗官,你虽然算不上狗官,却是个笨蛋,你说会有人相信官府吗?”

以前的县令是不是狗官高元不清楚,但是自己绝对不是笨蛋!对吧,娘?高元看了母亲一眼,她竟然笑着对叶姑娘点了点头。对吧,爹?高元又把视线转向父亲,结果发现他完全没听桌上的人在聊什么,完全沈浸在食物的世界里。对吧,高艺?没想到高艺竟然完全赞同,还补充了一句“百年难得一遇的笨蛋。”

“你们才是笨蛋呢!”

高元怒吼着,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然后跑回自己的房间。当天晚上,他果然因为肚子饿不得不起来觅食,本想第二天多睡一会儿,谁知却有人击鼓鸣冤,天才刚亮就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

几乎是闭着眼睛一路摸到大堂,刚一进门就被十几个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百姓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是县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但是小心翼翼地窥视了堂下的动静以后,高元发现他们似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清清楚楚地听到有人骂自己是“狗官”。

“怎……怎么了?”高元小声问高艺。自己应该没做什么招惹怨恨的事啊,除了上次买布强行抹掉二十文钱丶上上次买鞋强行抹掉两文钱丶大上上次买帽子强行抹掉五文钱以及类似的事情二十次左右。高艺也是一脸困惑,偷偷瞄了堂下一眼,立刻就被愤怒的视线刺得直皱眉头。

莫名其妙。高元心里就只有这四个字。小心翼翼地坐好,高元轻轻地敲了一下惊堂木。

“升堂。”

话音刚落,一根烂黄瓜就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他的脸。

“狗官!”

不知是谁起的头,然后伴随着一句句“狗官”的骂声,各种烂蔬菜纷纷向自己飞来。就算生气,就算丢脸,高元也不得不暂时躲在桌子下。

衙役们制止了他们的时候,高元才从桌子下爬出来。腐朽的书案经不住这样的攻击,哗啦一下就变成了一堆柴火。

“到底怎么了?”高元怒吼道。什么县令丶什么礼仪他全都顾不上了,明明什么坏事都没有做,为什么自己要被这样指责?

“我们还想问县令老爷呢!”

“是啊,居然发生那种事!”

“今天说什么也要还我们一个公道!”

……

堂下百姓七嘴八舌地嚷道,可是高元完全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派一个人上前来说清楚!”高元使劲踩了一脚变成碎片的书案。

他的怒吼换来暂时的平静。堂下十几个人交头接耳地商量了一阵,最后派了城西书肆的孙掌柜上前。高元觉得稍微安心了一点,昨天寻访的时候他曾与孙掌柜交谈过,对方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应该不会胡搅蛮缠。只见孙掌柜昂首挺胸走到高元面前,中气十足地开了口。

“请问县令老爷昨天到底是为什么特地跑到我们家里?”

堂下的百姓纷纷点头。高元这才发现,大闹公堂的这些人都是这三天来他曾寻访过的。

“当然是催促适婚女子尽快成亲,”高元有点底气不足,“倒是你们,大闹公堂可知自己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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