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风吹遍高耸的塔楼，滑入鼻腔里却只能闻到腐尸般的气息。
“真是凄凉。”
佩米塔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默默攥紧了手中的术杖，那身被刻意搞了几个补丁的衣物上灰扑扑的，与身体接触时的粗糙质感让她分外不适。
这都是某个人的要求，想到这，她看了眼身旁和她一样穿着破旧衣物的格拉西娅。
她正悄悄四处张望着周围，每当有人靠近，她的神色就会一下变得紧张，直到那人离开。
“格拉西娅小姐，您能不能换个人陪您去伯爵那边。”
“啊，可是佩米塔，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你懂领地内的各项事务，明白税收，明白财政现状……甚至你还懂些魔法。”
格拉西娅指了指她右边袖子里的法杖，
“既可以保护我，又可以为我提供建议。”
“呃，那为什么要穿这身，而且还偷偷的出来，直接让警卫队开路不就行了，没有伪装的必要啊。”
话语落下，没有得到回答，只有街道旁的乞丐流民发出的低声呼吸，和风流过衣物时的窸窣声。
她们随便往哪看去，那里的地方就是灰败，破旧。街边的流民到处都是，不时有值守的士兵抢过衣衫褴褛的流民身上那最后一点财产。
还有时候可以看见几个大腹便便的人站在士兵身后，在流民离去后对着他们的背影踹上几脚，然后邀功般退回士兵身旁。
“你是说，警卫队，联军的警卫队会答应我们开路？”
“这当然。”
“他们已经在开了。”
说着，格拉西娅用眼神示意看向一边，佩米塔看过去，果然看见几个眼神不善的人被拖进了巷子，随后就是一阵哀嚎。
“那为什么……”
“因为他们想。”
格拉西娅低头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而且我也不愿多惹麻烦。”
她抬头无奈地看向四周，感受着隐藏在暗处的目光，在心里再一次呼唤了一次系统，在长久的静默后露出一抹苦笑。
好歹在这个世界也来一辆大货车啊。
那些穿越题材的小说里主角都能功成名就顺风顺水，偶尔的挫折都是给主角刷经验的，可到了自己穿越的时候………
她不再胡思乱想，不管怎么说，着眼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佩米塔，你说我会成功吗？”
少女脚步一顿，看向表情淡漠的格拉西娅：
“不会。”
真是直接而毫无波澜的回答。
“领地所有人没一个听你的，就算那几个管理也是你花钱雇的，而且————
“你好像没给我佣金。”
“…………”
格拉西娅脸色瞬间变化，她其实一直记得，只是不愿说出来，她的仓库真的没多少银币了。
但想到佩米塔那不弱的才能，她当即决定再画个大饼。
当然，她最后讲的口干舌燥，佩米塔的表情也依旧冷淡。
直到最后她开口说回去就先给定金，对方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意。
“这里就是了吗？”
格拉西娅将衣袍底下藏着的匕首交给卫兵，试探性地朝着他开口道。
“领主小姐，伯爵大人们都是贵族，贵族之间是有礼仪的，关于会谈这种事一向是庄重严肃的，您大可放心。”
卫兵嬉笑着，摸索着格拉西娅的衣物，以几乎算是骚扰的态度检查了她身上没有武器后，这才放行通过。
格拉西娅嘴角抽了抽，在记下那个卫兵猥琐的面孔后走进了大厅。
“照顾好自己。”这句是她对门口的佩米塔说的。
“哦，格拉西娅小姐，您终于来了。”
坐在主位的弗利斯还没说话，一旁的中年人站起，有些放肆地咧着嘴笑出声，但还是行了个礼，
“我是佩恩伯爵，啊，您可能不知道，就您领地南边的领主，那时您父亲和我经常见面。”
坐在最右边的也是个老人，他一脸无奈地看了眼佩恩伯爵，随后站起自我介绍：
“我是卡帕伯爵。”
很简短，但仅此而已。
房间里点着灯，虽然合着窗户但依旧很明亮，格拉西娅扫视四周，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椅子。
再看看那三个伯爵的脸，脸上全是一副高傲和玩味的表情。
这不是会议，这是审问。
“先说说吧，格拉西娅小姐，您要组建征税队是吗？”佩恩首先开口
“是的。”
格拉西娅低下头，几乎咬着嘴唇开的口。
她的语气颤巍巍的，手也像是不知道该放在哪一样在身前身后晃动。
“这支队伍，您觉得应该多少人？”
“唔…这，这个，对付土匪的话，应该不需要多少人。”
“到底多少？！”
一旁的卡帕猛的开口，巨大的声音将坐在主位的弗利斯从那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惊没。他一脸不满地瞪了眼卡帕伯爵，在看到他那无所谓的表情后才将视线放回格拉西娅身上。
“我，我……我不知道。”
格拉西娅把头埋的更低了，双手紧紧抱住身体，声音中带着浓重的哭腔。
“噗嗤。”
佩恩笑了一声，随后挪了挪屁股，转身把玩手边的金属饰品。
“哼。”
卡帕则是摇了摇头，只有那一对缩在眼眶中的小眼睛还在直溜溜地注视着，在灯光下反着光。
主位上的弗利斯也不开口，于是气氛僵持住了，变成三个身着华丽的贵族坐在高位，下边是格拉西娅那穿着麻布不断颤抖的瘦小身躯。
虽然从法理上讲他们都是贵族，但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都不符合贵族之间的礼仪。
处在巨大威压下的少女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勉强掩饰自己的局促。
“您知道北区的溃兵有多少吗？”
佩恩像是无法忍耐这该死的寂静，跳脱地做了个嘲讽的表情，朝着她比了个“三”的手势。
“三，三千吗？”
“三万！”
“怎么这么多啊！”
格拉西娅猛的抬头，不敢置信地说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副脆弱的模样看的人心中触动。
只是贵族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这种穿着脏乱衣服人的哭泣只会让他们心情愉悦。
“欸，哪有这么点。”
卡帕突然摇头，用右手比了个“五”的手势，
“至少这个数。”
三人一起大笑起来。
台下的格拉西娅闻言更是摇摇欲坠，几乎站不稳要瘫软在地。良久，才握着拳头，用虚弱的声音请求：
“我没有钱了，我没有钱了。三万也好，五万也好。我必须去征税，我一定要去的……呜…………
“那些人有那么多，还有那么多人和地，肯定有很多钱的，我只要征到了，肯定可以还的。”
三人这才收敛了笑容。
弗利斯换上慈祥温和的面容，说道：
“孩子，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你可以不用这么勉强的。”
卡帕也跟着出声：
“是啊，这样吧格拉西娅小姐，我给你一份贷款，息率很低，逾期用别的财产支付，你要不考虑…………”
“我儿子也和你年纪差不多，我看可以……”
佩恩突然挥手打断卡帕的话。
三人神色热切，帮着格拉西娅出主意，这让她不由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态。
“感谢各位，但征税我必须要做，我发过誓的，一定会偿还各位的。”
三个伯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让步：
“好吧。
“但放心，我们会派出军队帮忙，万一盗匪太强，他们也能保护你。”
格拉西娅猛的俯下身子，朝着几人感谢，各种感恩戴德的话被大声喊出，反倒害得几个伯爵有些不好意思。
“那……能给我点军资吗？我没有………”
她几乎满怀期待地开口。弗利斯，佩恩，卡帕三人对视着，在推脱争执了不知多久后这才决定匀一些出来。
“这是我们借你的，我们的也不足了，你到时候要还的。”
卡帕严肃地开口。
“对了，再送你一辆马车，到时候别走路把脚走坏了。”
而终于讨到军资的格拉西娅自然是唯唯应诺，开心的不得了。
随后就是标准流程，朝帝国和二十六神起誓，这个过程她已经是知晓了，自然不会再出问题。
“再会。”
“再会。”
当格拉西娅转身离开的瞬间，她脸上的表情瞬间阴沉抹了把眼角的泪珠，将泪痕的痕迹擦掉，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
卫兵推开门，格拉西娅走到外边，长长地叹了口气。
“佩米塔，没事吧。”
“没事。”
佩米塔依旧是那副表情，只是神色中隐藏着一丝嫌恶，身旁是那个卫兵。
艹。
格拉西娅接过自己的匕首，强忍着要在那个卫兵身上开几个洞的冲动，朝他行了个礼，带着佩米塔离开了。
“委屈你了。”
“都是因为你的缘故。”
“…………”
“记得给钱。”
“…………”
格拉西娅撇撇嘴，想把手搭在对方肩膀上说几句安慰的话，可却被对方拍回。
“唔！怎么所有人都这样啊？”
佩米塔白了她一眼：“生活在这的所有人都是如此，也只有你这样的领主千金才会想着不靠银币买通一个人。”
“什么领主千金？还有我不是给了吗？”
“不够！”
格拉西娅有些发恼，想着有什么办法能赖掉这笔账，她的财政是完全负担不起了。
可就在她思考之际，抬眼忽的注意到眼前的巷口，几个人影在巷口进进出出，虽然他们看上去都是流民的模样，但气质与之前街上见到的截然不同。
仔细看去，这几个人身上都有着灰色的金属徽饰，那是代表士兵的徽。
格拉西娅眼前一亮，她正苦恼兵源的问题，结果这就遇到了。
想到这，她拉起佩米塔的手，慢慢向那群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