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被吊在树上的约翰已经满身都是伤痕。
莎乐美用他的马鞭抽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红色伤痕。她咬破他的皮肤,吸吮鲜血,再舔舐伤口让它愈合,留下浅浅的暧昧印记。
除了脸颊,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旧伤留下的痕迹与新伤的痕迹交叠,那是她存在的证明。
“啊……啊……我是多么爱你……”
他听着她在他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
她的声音很嘶哑,又很低,像是梦中的呓语;她的声音好像充满了不安和不确定,似乎她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确认些什么。
她锐利的指甲划过他胸前的皮肤,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我多想把你的胸膛划开,”她这样说着,“然后把手伸进去,感觉一下你的身体里到底有多么热。
我想,你的身体里一定非常非常热,连我这冰冷了一千多年的身体都可以暖和过来。
你愿意帮我暖和过来么?
我会在你的胸腔探索,找到你的心脏一把抓住,把它拉出来,看着它在我的手里跳动,然后尝一尝它是不是有着背叛的味道。”
听她这么说着,他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察觉到了他的变化,用食指的指尖在他的心口轻轻画着圈。悄悄地问他:
“你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你害怕我吗?你怕我杀你吗?”
她的手指触碰着他的心口,凉凉的,痒痒的。
他摇了摇头,他并不害怕。
实际上,甚至他还有点兴奋……不,其实他非常兴奋。
他想象着她纤细的手指一根一根数着他的肋骨,然后毫不留情地从第三根和第四根肋骨之间戳进去,撕裂了肌肉,留下一个血洞。然后她的整只手都从肋骨之间的缝隙伸了进去,那时候,他一定会觉得很疼,好像她把他的整个人都撕裂了。
他想象着自己眼看着她的手在他身体里摸索着,握住了那一颗还在跳动着的心脏——那将让他感受到某种窒息般的感觉……然而却是她带来的……然后她用力向外拉着,撞断了他的几根肋骨,而他的心脏终於安安稳稳地躺在她的手心里,躺在她的眼前。
到了那时,他将用他死去了的眼睛看他,看着她吃掉他的心脏。他的血肉就可以用这样的方式与她融合在一起。
他就可以这样深深的……从她的内部……拥抱她。
他的心中有着重重的矛盾,总是在这一种选择和那一种选择之间游移不定,在现实的困苦之中找不到出路。然而每当他看到她……所有的这些覆杂心绪,都在一瞬之间就消失无踪。
他的眼里只有她了。
独自一人的时候,他感到自己心情平静,常常会希望自己可以好好侍奉天主。然而一旦看到她,看到她那魅人的眼波,他胸中那被称为欲望的火焰就升腾起来,让他全身发烫。
她在他的眼前有一千种姿态,时而邪恶,时而善良,时而暴戾,时而温存;时而如魅人的女妖,时而却仿佛处女一般羞怯。然而无论哪一个她都是如此的让他着迷,让从不驻足於女人身前的他感到心醉。
她并没有真的掏出他的心脏,而是恶质地用手指弹了一下他因兴奋而肿胀的下|体。他颤抖了一下,几乎要射出来,而她却笑了一声:
“说着这些居然也能让你这么兴奋,你的身体很喜欢我这么对你呢。看来我需要帮帮你才行。”
她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用布条绑住了他兴奋的身体,让他不能随心所欲地发泄出来。他咬着唇,不让自己叫出声。他很疼,疼极了,疼得连昏厥过去都不可能。可是这种疼却抑制不住他此时此刻的兴奋,他觉得自己仿佛处在天堂和地狱之间。
眼看着东方已经微微发白,太阳快要出来了。
“放开我……好不好?”他乞求着。
“不放。”莎乐美带着恶意的笑,“你不是喜欢这样么?把自己的欲望牢牢关在笼子里。可是你这么软弱,怎么能做到呢?所以我就来帮一帮你啊。”
眼看着太阳就要出来。约翰眼睁睁地看着莎乐美已经在他的面前挖开了泥土,准备要在地下安睡。然而他还被吊在这里,他的欲望被牢牢捆住,无法得到发泄。
她想要把他放在这里一整天么?
如果这样的话,他一定会死的吧。
约翰的心里并未感到恐惧,而是有些快慰。
如果在此时死去,也就不用再去考虑那一切的一切,不用再去选择。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一切痛苦都将结束於此。
而她会像思念施洗约翰一样的思念他,像悼念施洗约翰一样的悼念他。
或许也会保留下他的头颅,
深深亲吻。
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身上被鞭打过的地方和被咬伤的地方,也好像渐渐失去的原来的痛楚,变得不再那么让人难以承受了。这一切痛楚都仿佛无与伦比的美妙的死亡的前奏。
他的唇边泛起微笑,他闭上了眼睛,等待最后的时刻到来。
然而耳边却传来了她冷冷的命令声:
“睁开眼睛,看我。”
他重新把眼睛睁开,她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好像一座古希伯来人违背神的旨意所建造的异教神的石像。邪恶,却让看到的人会想要去膜拜她。
她的眼神深邃,好像夕阳之下的深红色海洋,充满了神秘的颜色,就像她的心。
她的心思总是难以捉摸,他永远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他永远猜不到这样的一双眼睛中藏着怎样的想法,怎样的。
她解开束缚,让他胀痛着的身体得到释放。本来已经接近麻木的神经再次活动起来,剧烈的疼痛与快感像潮水一样喷涌而出,他尖叫着……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尖叫……他的头脑在这种刺激之中好像岩浆一样沸腾了起来。
当这种刺激慢慢过去,他的意识好像要离开了身体。在昏厥过去之前,他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了她的声音:
“你走吧……我已经决定释放你……我不会再去找你了。”
他那已经毫无思考能力的脑子已经无法辨认她的意图,他的双唇无力再说出些什么话来,用以开口挽留或是感谢她释放他……他的意识已经飞远。
而此时,她以极快的速度松开了他被绑住的手,然后在她为自己在地下挖出来的坟墓样的眠床上躺下,用一种只有吸血鬼才能懂得的神奇办法,刹那间就把挖出来的泥土盖满了自己全身。
多馀的泥土覆盖在她身上,让地面鼓起一个土包,好像一座坟墓。或者,其实那就是一座坟墓吧。
那是吸血鬼安眠着的的坟墓。
而双手自由了的他缓慢地丶无力地向前倒了下去。他的躯体重重砸在她的坟墓上。
他身下的泥土还带着地底的潮气,湿漉漉的,似乎比别处的泥土更为冰冷。
不过也许冰冷的并不仅仅是泥土。
还有她的体温。
此时他与她之间,只隔着一层泥土,却好像已经隔开了好像整个世界那样遥远的距离。
那种距离,是生者与肉体实际上已经死去了的亡灵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