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
“落雪之前, 来吻我。”
沈暮帘的目光滞在他燃火的眼睫,湿润指尖搭在他熨贴的白色西装上,惹起一处褶皱, 像是将他从神坛拉下, 同她坠入凡尘。
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眼神闪烁得好似跳动的烛芯。
顾佑远这样沈稳内敛的人,竟然能在她眼前, 面无表情的说出这样调.情的话?
前座的王叔猛地一震,意识到了什么,慌慌张张的摸索, 按错了好几个键, 才急切的升起隔板。
周遭在格挡之下更显逼仄昏暗。
宽敞的软垫仿佛倾泻了半瓶拉菲,红得妖艳,沈暮帘的呼吸之间, 沾染上顾佑远沁人心脾的雪松香,一擡头,就能撞进他眼底那串欲.色。
只是片刻的迟疑, 扶住她后颈的炙热手掌便缓缓游离而下——
指尖顺着她脊背凹下的小道穿梭,指纹的沟壑划过柔嫩肌肤, 让沈暮帘不由得在冷热交替的战栗中臣服,像只怕生的猫蜷缩在他的怀中。
温热吐息犹如层层叠叠的落叶,穿过顾佑远透气的衬衫, 荡起他心底的涟漪。
他的眸色渐深, 喉结滚了滚, 修长指节却蓦地转弯, 探过她的腰侧,灵巧取下她别在珍珠腰链上的题词卡。
炙热的体温倏地抽离, 沈暮帘猛地一颤,才发觉自己已然在他的声东击西下上了当。
白色蔷薇暗纹在缓缓腾起的阅读灯下渐渐清晰起来,顾佑远眸间炙诚的情绪散去,指节揩过卡面上精致的四角。
沈暮帘心下一颤,不懂他是如何知道题词卡有猫腻,下意识想要扑过去抢夺:“不要看——”
可是早已来不及。
男人的目光沈冷扫过白纸黑字,越是往下,他如乌云挟裹的阴翳就越是深刻。
车身已经驶出巷口,汇入繁华的主道。
那些刺目的丶不堪的谩骂,便在这样如白昼的灯火照耀下,全然落入他的眼中。
沈暮帘躲闪的垂下眼帘,目光滞在他克制凸起的青筋,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将卡面一角攥得发皱。
她实在太过轻敌。她应该知道,顾佑远既然能瞒着她惩戒陆琦,那他也能不遗馀力的辨别纸上的每一处笔迹,直到揪出接触过题词卡的每一位,让他们用足够解气的方式同沈暮帘认错。
顾佑远纵横商圈多少年,她站在台上迟疑的那几秒,又怎么能躲过他的通天眼?
高楼大厦的奢靡灯火一闪而过,男人的面色沈得吓人,像是看清沈暮帘惊人的自尊心作祟,他只是简略扫过一眼,便不忍再看,将那张硬纸卡片一寸一寸,揉碎在手中。
“顾佑远,”沈暮帘咬着牙,“算了吧。”
窗外,白絮渐渐飘落下来,落在黑色的车身,聚起一座诡异的雪山。
顾佑远眉心稍凛,目光沈沈,向沈暮帘压来。
她泅湿的眼尾,她那双被利齿咬得殷红的唇瓣,她暗涌于夜的不甘,实实落在他掌心。
于是顾佑远覆手抚平废纸皱褶,嗓音恬淡却不容置疑:
“不能算了。”
沈暮帘擡头,目光焦灼恳切:“我们已经赢了,寻找这些已经没有意义。接触过这张题词卡的人太多,甚至这些人里,有人就是你圈中出名的权贵丶名媛……”
顾佑远眉心一凛:“那又怎样。”
他的斩钉截铁让她默了一瞬。她几乎忘了,在坞港,顾佑远才是金字塔顶尖最权威的判官。
而这样驻足于雪山之巅的人,是她的丈夫,她的爱人,她的避风港。
沈暮帘喉间微哽,声音越发微弱,没有底气的说了一句:“……我是你的太太,我做不到不为你着想。”
周遭明明是密闭空间,她的耳旁却仿佛有风刮过,呼呼作响,吹得她眼睑发烫,这样旖旎的气息中,沈暮帘仿若听见男人若有似无的叹息。
“你聪慧果敢,无论是什么事,你都做得很好,唯独嫁给我这件事让你受了这些委屈,我很失败。”
他的声线温而缓,沈暮帘茫然擡眸,心口渐渐涌上深浅不一的痛意。
顾佑远微阖着眼长腿交叠,靠着软垫,指尖不轻不重的点在银戒上篆刻的那串英文:
“或许你不知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值得幸福的人。”
“若是连为你遮风避雨都做不到,我的存在也就没有了意义。”
雪花擦过车窗玻璃,细微的碎裂声却让沈暮帘突然想起,生日那天,她注意不到他伫立一整晚时肩上厚厚的积雪,只觉得麻烦了他,才请他进屋取暖。
顾佑远同她望着娇嫩的水仙花,他说她从未亏欠,他说他需要她。
他太懂她了,仿佛认识她许多年,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的宝石,知道她有高于常人的自尊,知道她走路爱摔,而她却连感谢,予他的都是他最厌恶的蟹膏粥。
心口蓦地一恸,沈暮帘听见自己微微颤抖的声线:
“那你呢?”
那你呢。
为她顶住家族施压的时候,又有谁会站在他身后?
静谧丶压抑的夜色之中,仿佛有什么正在发芽,顷刻之间破土而出。
顾佑远低低垂下眸,声线沈缓而闷哑:
“我不重要。”
沈暮帘眼睫微颤,霎那间噤声。
掌心微微发潮,心跳与悸动一同浸在这个缄默的良夜。
她忍着泪意,下意识想要垂头回避,直到那只宽厚的掌心,轻轻捧着她的脸颊,要她擡头,看着他幽深的双眸,一字一顿:
“沈暮帘。”
他的声线很沈,像是重重远山裹着薄雾。
“你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顾太太。”
仿佛血液逆流而上,冲撞着沈暮帘的灵台,她抑制不住心底泛起的潮湿,伸手抚上他腕部性感的骨骼,朝他欺身。
她从未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仔细的看过他。
原来他的眼尾还有一颗痣,原来他的眉间有一道伤疤,原来,他的鼻尖贴上脸颊的时候,会挟着寒夜的凉。
“现在吻你,会不会晚?”
沈暮帘直视着他的眼眸,直到那双无情眼再次腾起暗火,她才仿佛受到鼓动,倾身覆上他微凉的唇。
柔软曼妙紧贴着他,他已然做不了高台清心寡欲的神,她的吻好像一把剑,架在他脖颈上,要他深陷其中,要他痴迷发狂。
不知是指尖探入她裙角的那一刻,还是她嘤咛出声的那一刻,世界忽的倾倒,变成顾佑远俯首在她身上轻啄。
从她长满绒毛的额角,再到她挺翘的鼻尖,最终停在沈暮帘脆弱敏.感的耳廓。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濡湿的唇舌一划而过,沈暮帘难耐的仰头,
借着迷蒙灯火,看他唇角擦上她口脂,她不禁笑出了声,用上那句久远的名讳,唤他顾先生。
“顾先生,”她眼尾被吻得发红,“我好像你的累赘。”
男人暧昧的紊乱喘息缓了缓,停下动作擡起头,庄重而肃谬,认真的反驳。
“你不是。”
风卷着雪呼啸而过,窗外过分的寒冷,她却在他身旁,寻到一处温室。
他的目光诚恳,托在她后腰的手紧了紧,像是万分珍重。
“你是我的护身符。”
-
春节将近,本来定好的婚期一推再推,于是顾佑远当机立断一锤定音,放下手头所有的要紧事务,一心准备婚礼相关事宜,争取在年后同沈暮帘做一对新婚夫妇。
他们去过俄罗斯圣彼得堡喀山大教堂,哪里的祝祷丶冠冕丶烛火都太过神圣,沈暮帘站在十字架之下,连握着顾佑远的掌心都僵硬,难免紧张,于是他们不远万里转辗塞维利亚,白色圣母玛利亚教堂有着巴洛克风格的穹顶,沈暮帘仰头望着那些艺术品,鼻息间满是馥郁橙花香。
千挑万选,最终敌不过老爷子的一声勒令,决定将婚礼半在小岛的庄园。
哪怕商圈的上层名流都已安排妥当,顾佑远还是执意要印发请柬。
凸版的进口棉纸刷满烫金的欧式花纹,他特意要回几张样品,握着钢笔在其中留下几串法文,直到黑色墨水浸过纸张,揩不出痕迹,最后才格外细心的在酒红色封口印上张扬的火漆。
沈暮帘窝在书房的皮质沙发上,想不通是谁能让顾佑远大费周章,直到他在她疑惑目光中闲闲瞥她一眼,伸手唤来吴特助。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顾佑远:“你亲手把这份请柬交付给那位秦先生。”
沈暮帘:“?”
顾佑远:“顺便观察他看完之后的脸色。”
沈暮帘:“……”
他的神情一本正经,甚至还是往日那副沈稳模样,好像这些是铁面无私丶十万火急的公事。
吴特助拼了命憋住笑,忍不住看了眼石化的沈暮帘,双手接过,应了声好。
顾先生交代的事,他不敢拖泥带水,当天下午便敲响秦宅大门,笑意盈盈的将封好的请柬双手奉上,对着面前温润礼貌的男人说明来意。
秦慎也双手接过,面上看不出一丝破绽:“多谢顾先生记挂,我腿脚不便,就不远送了,望您谅解。”
吴特助滴水不漏的笑笑,随后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藏在不远处的枫树下,盯着腕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原路折返,耳朵几乎要嵌入独栋别墅的木门——
直到听见一串压得极低的嘶吼,以及纸张被疯狂撕裂的声响,吴特助才如释重负的喘出一口气,满意的点点头,打道回府。
听过吴特助描述的“面如土色”丶“失声痛哭”丶“捶胸顿足”之后,那尊大佛心情大好,终于舍得离开坞港,前往曼彻斯特处理滞留大半个月的事务。
临行之前,天刚泛起鱼肚白,窗纱围起的迷蒙中,他对着翻身的沈暮帘说:“不许给其他男人开门。”
沈暮帘困得睁不开眼,又觉得他好笑得在像是“护食”,摸了摸他喉结,算是抚慰,又梦呓了一句:“好想吃爷爷做的梅花糕。”
神志恍惚间,她听见有人轻笑一声,随后在她床前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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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间温热,像是他落下溺爱一吻。
就在他走的第二天。
像是命运印证,还真有人轻松通过了门口的安保,敲响那座沈重的大门。
透过猫眼,知道是一位优雅的女士,即使戴着帽子,看不清相貌,沈暮帘也稍稍放下了心,刚要开口问,门口的女人却从包中掏出钥匙,熟稔的插进锁孔——
门开的一瞬,两个人同时后退一步,面面相觑。
看着沈暮帘怔楞的模样,女人扶了扶高贵的羊毛盆帽,像是十分惊讶:“你不知道我?”
在听见她清甜声线的那一刻,澎湃的心潮渐渐平息,一分一秒的度过,都在告诉沈暮帘:
这不是梦。
屡次登上大刊封面的风云人物,游走于多个国家的秀场,上周在巴黎修道院举行的晚宴上,无数贵公子高调示爱,这位女士却莞尔一笑,娇艳而明媚。
“j’ai un fiancé。”
——我有未婚夫的。
沈暮帘怎么会不知道。
她是业内无人可替的超a模,是坞港万众瞩目的皎皎名媛,是顾氏家主留给顾佑远固盘的那位,归国联姻的孟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