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策州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瞧见屋内这阵仗,眉头瞬间拧紧
他先看向榻上疼得直哼的母亲,又瞥向一脸“关切”的赵书晴,满心狐疑,不及细想,催众人道:“大夫怎么还不来?”
不多时,大夫背着药箱奔进屋内,众人忙让出一条道。
把完脉,大夫捋须慢悠悠道:“老夫人无大碍,扭了腰,需卧床休养几日,别随意走动。”、
沈策州这才松口气,神色稍缓,吩咐丫环拿药,语气也沉稳起来。
药煎好端来,赵书晴忙前忙后,极为“尽心”。她一勺勺吹凉药,递到老夫人嘴边,轻声劝:“老夫人,药苦,喝了好得快,您忍忍。”
老夫人满心不愿,眉头紧皱,一脸痛苦又无奈,只能皱眉灌下。
赵书晴要走时,老夫人突然伸手,紧紧抓住她:“书晴啊。”
赵书晴一愣,不祥预感涌起,几番抽手无果,心中无奈厌烦,脸上却还平静:“夫人何事?”
沈策州看着两人间暗流涌动,不动声色,暗自揣测。
凌华霜识趣悄然避开这是非之地。
老夫人顿了顿,开口:“书晴,我知道你有气,都是一家人……这当家……”
沈策州却先皱眉打断:“娘,到底怎么一回事?”
沈老夫人被他这么一问,顿时有些语塞,总不能说自己想要耍阴招,不小心闪到腰吧,于是只得含糊其辞地说道:“能发什么事,年纪大了,闪到腰了。”
这么多人在场看着,沈老夫人倒也没有诬陷是赵书晴所为。
沈策州却责怪地看着赵书晴,语气生硬地说道:“为何不伺候好娘?”
赵书晴心中暗自冷笑,这上了年纪,稍微不留神便会扭到腰,怎么能责怪她。
再者,整个长鹤院伺候的丫环仆人,都未能及时扶住沈老夫人,她能有什么办法?
这分明就是沈策州对于前天事情的迁怒。
诸多心思在脑海中闪过,面上无比平静,她不愿在这些事情与他起过多的争执,平静地接受指责,微微行礼,轻声说道:“是妾身的错。
“这段时间你好好照顾娘,不可再出任何差错,可明白。”
赵书晴垂下眼眸,低低应道:“是。”
她的乖巧与顺从,稍稍安抚沈策州。
沈老夫人心底却略有些不顺畅,憋屈不已,被自己儿子打岔,这管家权的事情,也不好再提了。
挥着手,带着几分怒意把屋内的人赶了出去:“都出去,让我好好静静”
人都散了,独留沈老夫人陪嫁嬷嬷在身边伺候着。
张嬷嬷:“老夫人,奴才看夫人这态度,表面温顺听话,实际上,这心思可不安分啊。”
沈老夫人闭了闭眼,扶着腰:“还用得着你说!把我话吩咐下去,三日之内,我要她跪在我院前,求我高抬贵手!”
晋安侯府的炭火都是一日一拿,兰儿去库房取炭火的时候,库房的管事拿出的炭火乃是普通人家用的炭火,兰儿与管事几番争执,最后被管事赶了出去!
兰儿气红眼睛回到清芷苑,看到自家夫人的早膳,她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掉,青菜白粥,这……这哪是晋安侯夫人吃食啊。
反观赵书晴神情平静无波无澜,她心中早有预感了,沈老夫人磋磨的手段,皆是如此,明日还有更加恶劣的手段呢。
“被刁难了?”
兰儿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夫人,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赵书晴起身摸了摸兰儿的头,“这才刚开始呢,别恼,你家夫人对他们还有用,尚且不会闹得太过难看,忍两天,两天后,你家夫人去给他们赔个不是。”
“为何要夫人赔不是,分明就是他们的错!应该是他们赔不是!”
是啊,明明是他们的错,为何道歉的人是她。
赵书晴没有做过多解释。
因为她如今家道中落,因为她如今还得靠着晋安侯府,因为她还不能名正言顺走出这四方之地。
今天早晨下了一场小雪,树枝被雪压弯了,不要怕,这弯下的枝条只要没有被压断,迟早会随着春天的到来,慢慢的挺起来。
赵书晴吃完早膳,拿出一张单子给兰儿:“你稍后且出去帮我采买一些药材回来。”
兰儿紧张看着赵书晴:“夫人哪里不适?”
“这是给老夫人调理身子骨用的,年纪上来了,骨头脆了,给她补补身体。”
兰儿心下疼惜又觉得赵书晴怒其不争,忍不住埋怨道:“夫人,您对他们这般好,处处为她们考虑,事事为他们设想,结果呢,却落得如此下场,您怎么能甘心。”
赵书晴没有做过多解释,捏了捏兰儿的脸:“好了,别生气,为他们生气不值得,不值得。”
兰儿拿着药单子跺脚走了。
如今距离和离还有二十多天,这沈老夫人身子骨不硬朗一点,病床前伺疾不还得是她。
所以,她要确保沈老夫人的身子骨要十分硬朗。她记得府中有一名嬷嬷,推拿手法很是不错,稍后可以请她给老夫人按一按。
赵书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嫁妆,从中拿了些许部分,便出门了。
兰儿买了药材,满心愤慨,往回走时与秦文心的丫环菲儿碰面。
拉着菲儿一同前往她们平日常去的茶楼。
菲儿最近心里也不好受,一见兰儿,便诉苦道:“你知道那夫人打算把我家小姐许配给谁吗?”
秦文心的父亲秦英彦原配去世,如今府中夫人乃是继室。
菲儿怒道:“她居然要让我们家小姐嫁给一名年过百般的老王爷!小姐嫁过去,岂不是要受活寡。”
最大的问题是秦英彦还真的有这样想法。
兰儿为菲儿倒了一杯茶水,自己用力拍了一下桌面,面露怒容道:“你不知道,我家夫人太菩萨心肠了。我看得清清楚楚,老夫人摆明是要磋磨夫人,那脚冲着夫人脸踢过去的,要不是夫人伸手拿东西挡了下,就踢脸上了!”
菲儿也道:“那个老王爷,没有半点实权,名下还有一个儿子在外游手好闲,凭什么要我们家小姐嫁过去续弦!”
两个丫环各说各的,情绪都很激动,却没有半点对的上。
密道里,和石奇怪地看着驻足的主子萧慕止,轻声问道:“主子?”
萧慕止听着兰儿那高昂的声音,轻轻一笑,心中暗自揣测道:“若不是有自信,这茶楼万不可能被其他人泄露出去,我倒是好奇,这赵书晴是不是有意让丫环来我这茶楼。”
和石一脸茫然,一头雾水地问道:“主子,您在说什么呀?”
萧慕止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笑,出来茶楼,走了几步之远,萧慕止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女子身上。
和石自然也看见。
“主子,那人不是……”
萧慕止嘴角勾起一抹笑:“晋安侯夫人。”
和石:“她对面好像是天下第一楼的掌柜。”
萧慕止眉毛微微一挑。
天下第一楼乃是大祁开元皇帝钦点的皇商,而他们的典当铺,也是大祁最为安全的典当铺。
萧慕止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走去看看。”
这是一家茶楼,可惜并非是萧慕止私下的产业,所以,无法探听到赵书晴与第一楼掌柜的谈话声。
萧慕止站在茶楼门口停顿几吸,抬脚迈了进去,上了二楼,视线还未找到赵书晴,便听到一道女子清脆的声音:“萧大人,还真是有缘。”
萧慕止在赵书晴对面落座,视线在赵书晴面上逡巡一圈,这才慢悠悠开口:“晋安侯夫人,真是巧得很。”
赵书晴不疾不徐地为他添茶,盏中的茶水堪堪七分满,抬眸时笑意温婉,“萧大人,这是何意?京城就这般大……您这话说得,让我这弱女子往后可不敢出门了。”
萧慕止接过茶盏,轻嗅茶香,话里有话:“是吗?夫人看似弱不禁风,实际上呢?“
胆大妄为。
赵书晴装作听不懂萧慕止的话,笑着端着茶杯喝了一口。
“这里的茶,还算不错,是吧,萧大人。”
萧慕止喝了两杯茶,起身离开,赵书晴起身相送,刚转身就对上沈策州的视线。
沈策州看到萧慕止,脚步未停,面上浮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率先拱手行礼,朗声道:“萧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他身姿挺拔,一袭锦袍衬得气宇轩昂,举手抬足之间尽显世家贵胄的矜贵与从容,
萧慕止也停下脚步,回了个洒脱不羁的拱手礼,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晋安侯,托您的福,一切尚好。”他一袭墨色长衫,身姿清隽,自带几分闲散随性。
沈策州微微挑眉,视线在萧慕止与赵书晴之间轻晃,不动声色地打探:“萧大人与内子相识?我竟从未听闻。”话虽说得温和,可眼神里藏着几分审视。
萧慕止坦然对上沈策州的目光,笑意不减:“不过是偶然碰上,聊了几句茶经。”他语气轻松,仿佛真只是一场萍水相逢的闲聊。
赵书晴适时上前,轻声对沈策州说道:“今日出来采买些药材,正巧遇见萧大人,便寒暄了两句,侯爷别多心。”她垂首站在一侧,柔顺的模样与方才和萧慕止对谈时的机敏判若两人。
沈策州轻轻点头,看向萧慕止道:“萧大人事务繁忙,我就不多耽搁您了,改日定要与大人把酒言欢。”虽是客气话,却隐隐有逐客之意。
萧慕止怎会听不出,也不恼,潇洒一笑:“那敢情好,晋安侯可别忘了今日这话,我就先告辞了。”说罢,带着和石悠然离去。
待萧慕止身影消失,沈策州才看向赵书晴,眼神瞬间冷了几分:“夫人该回府了?”
赵书晴是被沈策州一路拉回晋安侯府,虽然他面上不显,可是他抓住她手腕的力度,可以明显感受出来,他此刻愤怒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