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一落,金殿内一片哗然,但没几个人信。
天子赵佶目光中,更是不敢置信,觉得这太监就是在胡说八道,这天下有胆子大的,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在明目张胆地来京城绑架皇子吧,这相当于是几个人在向一国宣战,他们不要命了吗?
然而,未等赵佶多想,开封府尹张泽也同样神色慌张,脚步匆匆地踏入了金殿。
他跪拜于地,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向天子禀报:“官家,几名恶徒在琼林苑,将康王殿下……给绑架了。”
这一下子,无人不信了,整个大殿炸开了锅,君臣无不群情激奋,喧嚣之声不绝于耳。
几个宵小之徒,竟胆大包天,闯入皇家的禁地园林,在朗朗乾坤之下,公然绑架了尊贵的皇子,这简直是大宋开国以来未曾有过的奇耻大辱!
但朝堂上,却有一人内心暗自欢喜,他便是太子赵桓。
缘由还得从一年前说起,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位白胡子老道,来到东京遇见了赵构,说赵构的面相贵不可言,有天子之相。
自那日起,虽然赵桓深知江湖术士之言不可尽信,但那句话还是如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田,令他夜不能寐,即便是勉强入睡,也会被噩梦缠身,搅得心神不宁。
所以,赵桓巴不得赵构被绑架,最好是那绑匪心狠手辣,再把人给杀了一绝后患,也免得他日赵构心生异志,觊觎那九五之尊的宝座。
想到此,赵桓眼眸微转,身形一晃,跪倒在地,双手掩面,放声大哭,奏道:“父皇啊,儿臣与九弟情谊深厚,恳请父皇恩准,让儿臣全权负责搜救九弟之事,定要寻回胞弟,以慰天伦。”
赵佶闻之,心中颇为动容,暗赞老大果然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兄弟情深,令人感怀。
然而,他亦知搜救之事繁琐且需谋略,非赵桓所长,便温言抚慰道:“太子且起,搜救之事自有更为合适的人选,朕自会另行安排,你无需挂怀。”
言罢,目光如炬,猛地射向班列之中的童贯,怒意滔天地呵斥道:“童贯!朕亲命你统管京师守卫之责,你究竟是如何行事?区区几个绑匪,竟也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将朕的皇子置于危难之中!朕问你,你这守卫之职,究竟有何用处!”
童贯闻听此言,只觉一股寒气自脊背升起,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战战兢兢地从班列中走出,双腿一软,连忙跪倒在地。
他童贯确实是负责京师守卫之人,然而,他却将所有的兵力都倾注在了东京城内,尤其是皇城与宫城,更是安排了禁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密防守,滴水不漏。
至于那琼林苑,却是位于城外,他确实未曾太过上心,未曾料到竟会在此处生出这等事端。
面对天子责备,童贯心中惶恐,颤声道:“恳请官家开恩,宽恕微臣的过失。”
言罢,他眼角余光偷偷瞄向一旁的蔡京,心中暗自期盼这位朝中同党能为自己求情。
蔡京心领神会,当即跨前一步,恭敬地奏道:“官家容禀,以微臣愚见,此番康王殿下遭劫之事,定是梁山泊所为。”
“前日,朝廷刚擒获一名梁山贼寇燕青,想是梁山贼寇怀恨在心,无力谋害官家,故而转而对康王殿下下手,以此为报复。”
“老臣恳请官家恩准童贯戴罪图功,即刻调集兵马,四面围剿梁山,誓要将那伙贼人一网打尽,以保我大宋江山稳固!”
宿元景闻言,挺身而出,缓缓言道:“此事尚需详查,尚未有确凿证据表明乃梁山所为,怎可贸然言战?依下官之见,此事倒更像是江南的方腊所为,他们一向藐视朝廷,心怀不轨,此类行径,他们倒是做得出来。”
蔡京闻言,怒气冲冲:“宿太尉,你休要再辩,定是梁山所为!”
宿元景毫不退让:“太师大人,您也未免太过武断,依在下看,分明是方腊所为!”
“是梁山!”
“是方腊!”
“梁山!”
“方腊!”
两人各执一词,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够了!统统给朕住口!”龙椅上,赵佶的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此刻,他的胸腔内仿佛有一团熊熊烈火在燃烧,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那些臣子们台下的党争。
绑架皇子,这在大宋立国百年的历史上,简直是前所未闻的奇耻大辱!甚至纵观史册,又有哪朝哪代发生过这等事情?这分明是对大宋皇室的极端蔑视!
待到大殿重新归于一片死寂,赵佶的脸色依旧阴沉如水,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沉郁。
“此事关乎我皇家颜面,绝不容有失。朕命童贯,限你三日之内,找到康王下落。找到赏黄金万两,找不到提头来见。”
童贯心中惴惴不安,声音微颤道:“微臣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佶意兴阑珊,无心再理朝事,轻轻一拂衣袖,沉声道:“退朝吧!”
随着皇帝的旨意,满朝文武百官鱼贯而出。
童贯在出宫的路上,眉头紧锁,忧心如焚,这茫茫天下,要想在短短三日内找到康王,无异于海底捞针。
正当他思绪纷乱之际,太子赵桓忽然横身拦在他的面前,压低声音,语带深意道:“我与九弟手足情深,若那绑匪将我掳去,倒也好,我也能代九弟受那苦难。”
童贯闻听此言,只觉肩头担子更沉了几分,连太子都以此言相激,可见此事之紧迫与重要。
赵桓继而又言道:“三日之内寻得一人,对童大人而言,确是苛求了些。你且放宽心怀,莫要过分勉强自己。倘若三日后仍未能寻回康王,我也定会在父皇面前为你据理力争,保你周全,不让父皇对你有所责罚。”
童贯闻言,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暖流,未曾料到太子竟对他如此厚爱,眼眶瞬间湿润,哽咽着道:“殿下如此厚爱,卑职感激涕零。请殿下放心,卑职定当殚精竭虑,不遗余力地寻回康王殿下,让你们兄弟早日重逢,绝不让殿下心中有一丝一毫的遗憾与哀愁。”
赵桓听后,心中不禁哑然失笑,暗道这童贯的脑子怎么跟个木头似的,竟未能领会自己话中有话,不由失望,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与此同时,武松一行人策马疾驰,狂奔了一个多时辰,远离东京一二百里之后,见四下无人,只有孤零零一座荒凉破庙。
众人一一勒住缰绳,马蹄声戛然而止,随即轻盈跃下马来,步入那座破庙,稍作休息。
武松看到队伍中多出来的那个人,打趣道:“户大人,你怎么也跟着跑来了?”
户金山气得嘴角抽搐,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他才勉强压下怒气,喘着粗气说道:“你这不废话嘛!说什么进京寻个谋生,我好心好意把你们领进园子,谁知你们竟是些胆大包天的土匪,连康王殿下都敢劫持。这种情况下,我还敢在京城里待吗?等朝廷查明了是我引狼入室,恐怕我这颗脑袋就要搬家了。”
武松闻言,连忙拱手作揖,脸上堆满了歉意,赔笑道:“实在是对不住了,这事儿确实是因我们而起。你要是无处安身,不妨随我们回山寨去,那里有吃有喝,也能养你下半辈子。”
户金山没好气道:“这能一样吗?我本是东京人,你那穷乡僻壤,能比得上东京嘛!”
林冲闻言不由怒道:“你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我武松兄弟好心好意收留你,你却在这挑三拣四,不愿来就趁早滚蛋!”
户金山迟疑片刻,挺直了腰杆说道:“话可得说清楚,我若去了你们那山寨,可不是去白吃白喝的。你们山寨总也得有盖房子、修房子的时候吧?这事儿,以后就交给我了。”
“我们户家在东京那可是有名的建筑世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东京的皇宫、园林、城墙,哪一处不是出自我们户家之手?”
“而我户金山,是户家第七代传人,自然也是精通建筑之道,算得上是一位能工巧匠。”
武松闻言,挑眉笑道:“如此说来,你还会建城墙?”
户金山嘴角勾起一抹傲然之色:“城墙?那有何难!关键在于设计,能否让城墙坚如磐石,固若金汤,即便是百万雄师,也难以撼动分毫,这才是真正的能耐!”
武松不禁朗声大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想不到今日竟意外捡到宝了!日后我们四处征战,定需构筑诸多防御工事,届时便要多仰仗户大人了。”
户金山嘿嘿一笑,摆摆手道:“以后就别叫大人了,咱也落草为寇了,以后你们都是我大哥。”
众人闻言,皆是开怀一笑,气氛一时变得轻松了许多。
武松的目光随即落在了地上的那个麻袋上,说道:“赵构这小子现在怎么样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说着,他已然伸手,一把将麻袋从赵构身上拽了下来,只见赵构一动不动,仿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