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之际,武松和黄越二人方归山寨。
早有孙二娘与鲁智深眼尖,瞥见他们身影,顿时面露喜色,匆忙迎上前来。
其余诸位好汉原本皆是满面愁容,此刻也纷纷神色一振,快步围拢过去。
孙二娘一把拉住武松的手,眼中泪光闪烁,满是疼惜:“兄弟,你去哪儿了?可把嫂子急坏了,就怕你遭遇什么不测。”
武松赶忙向孙二娘拱手行礼,继而又朝着周围众人团团一揖,目光落向孙二娘,温声道:“武松此番行事,连累嫂嫂与诸位兄弟挂怀担忧,实是不该。我与黄老将军是去取了一人性命。”
众人留意到黄越手中提着一颗鲜血淋漓、兀自滴着血的头颅。
燕青面露惊色,问道:“这莫非是梁天德?黄老将军,是你杀了吗?”
黄越将人头掷于地上,双手抱拳,神色郑重地说道:“此贼乃是武松武头领所杀。”
卢俊义闻听此言,心中猛地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亦拱手赞道:“武松兄弟真是好身手!”
武松正欲开口解释其中原委,黄越却抢先一步,单膝跪地,面向武松行了一礼,言辞恳切:“武头领,什么都不必说了。黄某这条命,也是你给的。若非你及时出手,我恐怕早已丧命于梁天德那厮的箭下。”
林冲闻罢,喜不自禁,急忙抢步上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高举过头顶,向着武松行了一礼,朗声道:“先前我等曾立下约定,谁能将那梁天德斩于刀下,为黄老将军雪恨,谁便来做这寨主之位。今日武松兄弟立下此等大功,正是众望所归!大哥在上,请受林某一拜!”
转瞬之间,孙二娘、鲁智深、杨志、戴宗、时迁、朱贵、朱富、户金山等数位好汉,也纷纷快步向前,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齐声高呼:“大哥在上,我等愿效犬马之劳,恳请受我等兄弟一拜!”
卢俊义与燕青对视一眼,心下明白大势已去,此刻顺势而为方为上策。
于是二人不再犹豫,也当即屈膝跪地,拱手行礼,诚恳地说道:“大哥,我等愿追随左右!”
武松见状,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急忙伸出双手,欲将诸位兄弟一一搀扶起身。
林冲目光坚毅,神色决然,高声说道:“大哥若是不答应做寨主,我等便长跪不起!”
其余众人也纷纷响应,异口同声地喊道:“对!不答应就不起来!”
武松心底未尝不想坐上寨主之位,人皆有私念,只是这突如其来的拥戴,让他毫无防备。
他本欲效仿古人,先谦逊推辞一番,再半推半就地应下,可瞧着兄弟们态度坚决、心意赤诚,便也不愿再故作姿态、拘泥于繁文缛节。
他略作停顿,而后抬高音量,朗声道:“诸位兄弟若起身,武松便应下这寨主之位!”
武松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喜形于色,纷纷起身,紧接着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武松双手抱拳,向众人团团一揖,朗声道:“今日武松承蒙各位兄弟抬爱,忝居寨主之位。但我武松在此立誓,这二龙山绝不是我一人的天下,也绝非我武松的一言堂。日后若我有行事不妥之处,还望各位兄弟直言不讳,切莫藏着掖着。咱们当齐心协力,将这二龙山的基业做大做强,让江湖豪杰皆对咱们刮目相看!”
众人听了,皆面露欣慰之色,又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
武松目光一扫众人,随即开口问道:“我见寨前空地上羁押着数千官军,这是何缘故?”
杨志上前一步,拱手道:“大哥,这些皆是我军俘获之人,细细清点下来,足有六七千之众。至于该如何处置他们,还请大哥定夺。”
武松听后,微微皱眉,略作沉吟片刻,又问道:“此次交战,我军的伤亡情况如何?”
戴宗赶忙拱手回应:“回大哥,此战我军折损了一千余兄弟。”
武松闻此,不禁长叹一声,缓缓说道:“我山寨正是缺人之计,若能将这些俘虏收归麾下,使其为我山寨效力,就好了。”
林冲面带忧虑之色,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沉声道:“大哥,此事只怕棘手。这些官军,即便咱们能将其强行留在山寨,可其心难测,未必真心归附。”
“咱们身为义军,道义上本不该擅杀俘虏,只是他们身为官军,今日放虎归山,明日恐又会纠集兵力来犯,后患无穷。”
“依我之见,为求稳妥,不如痛下决断,将其斩杀,以免日后生出诸多变故,酿成大祸。”
武松眉心微蹙,心中犹豫不决,目光缓缓扫向众人,开口征询众人的看法。
一时间,众人纷纷发表意见,有的言辞激烈,主张杀之而后快,以免留下祸根;
有的则心存怜悯,认为杀戮过重恐损义军声誉,不应轻易杀生。
片刻的沉默后,武松神色一凛,缓缓开口道:“诸位兄弟,我以为要收编这些官军,使其心悦诚服地归附,虽有难处,但也并非毫无可能。咱们不妨大胆一试。”
说罢,武松招手唤来朱贵与朱富,低声向他们细细交代了一番。
二人神情专注,认真聆听,不住地点头,领命后即刻转身快步离去,着手安排相关事宜。
随后,武松引领着众人来到战俘营。
俘虏们见是二龙山的诸位头领现身,求生的欲望瞬间占了上风,为求保住性命,皆不由自主地纷纷跪地,眼神中满是对活命的渴望,巴望着能得到对方的怜悯与饶恕。
武松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平和的笑意,随即高声说道:“诸位兄弟,我是二龙山的大当家武松,大家不必惊慌,都快快起身。”
“我们心里明白,你们大多也是出身良家的子弟,此番前来攻打我二龙山,想必也并非出于你们自己的本意,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战场之上,形势所迫,你我互为敌手,但如今下了战场,往昔的恩怨便就此揭过,咱们也就不再是敌人。”
“不管怎样,既然你们来到了二龙山,那便是我们的客人,于情于理,总得请你们吃上一顿饭。诸位且稍作等候,饭菜一会儿便会送来。”
俘虏们听了武松所言,纷纷出言称谢。
武松又笑着说道:“诸位不必客气,我这二龙山不过是穷乡僻壤之地,远比不上你们身处的北京、东京那般繁华昌盛,能拿得出的也不过是些粗茶淡饭,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各位不要介意才是。”
俘虏们闻听此言,赶忙连连摆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头领如此仁义,我等已是感激不尽,哪里还敢有半分挑剔之心,万万不敢,万万不敢呐!”
未及半个时辰,朱贵和朱富便领着一众兄弟拉着数辆大车匆匆赶来,车上是一锅锅羊肉。
那羊肉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瞬间弥漫了整个战俘营,浓郁的肉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众人将锅逐一摆在战俘们的面前,只见那羊肉色泽诱人,纹理间满是汁水,单是闻着这味道,便知滋味必定绝佳。
战俘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时间都被惊得呆立在原地,许多人不由自主地吞咽着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眼神中满是渴望与挣扎。
然而,许久过去了,却无一人敢贸然上前去享用这羊肉。
武松不由开口问道:“诸位兄弟,为何你们却迟迟不吃?难不成是不饿?”
战俘们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片刻后,有一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说道:“头领,不瞒你说,我们实在是饥饿难耐。只是想着,不知何时才会上主食?待主食一端上桌,我们便立刻开动。”
武松闻此,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声震四方:“主食,什么主食?在我这二龙山,光吃肉也能吃饱!实不相瞒,我二龙山这几千号兄弟,平时在寨中只以肉为食,从不吃什么主食!”
此语一出,仿若惊雷在战俘们头顶炸响,众人皆面露震骇之色,呆立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