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见此情形,抬手示意,命弓箭手们纷纷放下手中硬弓,严阵以待的气氛也随之稍稍缓和。
二龙山前,气氛凝重如铅云蔽日。
两军相距不到十步时。
韩烈日身着染血的铠甲,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脸上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阴毒之色,翻身下马。
在他身后,一众禁军士兵整齐列队,却难掩疲惫与狼狈之态,甲胄上的斑驳伤痕见证了此前的激战。
韩烈日又解下腰中长刀丢在地上,而后双膝缓缓跪地,双手抱拳,低头沉声道:“二龙山的好汉们,我乃大宋云麾将军韩烈日,今日愿率麾下弟兄归降,望各位英雄收留,给我等一条活路!”
他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在山谷间回荡。
禁军士兵们见主将如此,也纷纷效仿,皆下马跪地,武器散落一旁,盔甲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一时间,二龙山前,一片跪地请降之景。
禁军前来归降,于武松而言实在是太过突兀。
他并未即刻搀扶起跪地的韩烈日,而是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对方,高声质问道:“韩将军,你身为堂堂从三品的云麾将军,在朝廷中亦是位高权重之人,如今却要舍弃这大好前程,屈居于我这小小的二龙山,这怎叫人相信你是真心归降?”
韩烈日脸上浮现出一抹故作的沉痛之色,长叹一声后说道:“头领有所不知,先前我军在山后与贵军激战之际,那梁天德可恶至极,竟率部按兵不动,眼睁睁看着我等陷入绝境而不施援手。我一时怒火攻心,丧失了理智,便赌气带着兄弟们离开了战场。”
“可待冷静下来,我深知此番临阵脱逃之罪,一旦回到东京,天子定然不会饶恕我,我这条性命必然不保。走投无路之下,为求活命,我只能来投奔二龙山,还望好汉收留!”
武松静静地听着韩烈日的这番言辞,听起来情真意切,可细细想来,却总觉得有些蹊跷。
瞧韩烈日身后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兵马众多,在这乱世之中,无疑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哪怕是去那威名远扬、早已在绿林之中颇具声望的梁山,凭借这等雄厚的兵力,也必然会被梁山众人奉为上宾,受到极高的礼遇。
可为何他偏偏选择了尚在初创、兵少将寡的二龙山呢?
林冲浓眉紧皱,上前一步,抱臂胸前,目光如炬地直视韩烈日,沉声道:“韩烈日,且不论其他,单就这临阵脱逃一事,便已与我二龙山所秉持的忠义精神背道而驰。”
“况且,我林冲早在东京时便有所耳闻,你与那当朝太傅杨戬可是结拜兄弟。那杨戬在朝堂之上专权弄奸、祸国殃民,乃人人得而诛之的奸臣。你既与他有这等瓜葛,又岂是良善之辈。”
“只怕,你此番来降,怕是居心叵测,没安什么好心!”
林冲言辞铿锵,声震四周,眼中满是警惕与审视之色。
韩烈日心中猛地一惊,脸上却强装镇定,连忙抱拳说道:“各位好汉,我临阵脱逃,实乃事出有因,不想让兄弟们白白送死。”
“至于我与杨戬的结拜之事,不过是早年的一个机缘巧合罢了。虽说有这层关系在,但我韩某并非与他同流合污之人,他的那些恶行劣迹,我亦深感不齿。”
“我此番前投二龙山,是真心仰慕各位好汉的威名和义气,绝无二心,还望诸位明察秋毫,给我韩某一个机会,我定当以死相报,证明我的忠心!”
韩烈日眼神中满是焦急与诚恳之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滴在脚下的尘土之中。
黄越站在一旁,看韩烈日言辞恳切,竟有些信了。
思绪飘转间,又想起若不是韩烈日先前带着禁军撤离逃散,致使战场形势骤变,自己又怎会觅得良机,得以腾出手去诛杀那宿敌梁天德呢?
念及此处,黄越上前一步,对武松开口道:“总头领,我与韩烈日往昔同在西北军中效力,也曾一同出生入死、并肩作战过。”
“韩将军向来以骁勇善战闻名于军伍,对待麾下士卒更是爱民如子,其名声不错,绝非如那杨戬一般的大奸大恶之徒。”
“依我之见,他此番前来投诚,或许真的是出于无奈,走投无路之下的真心之举。”
武松听后,暗自忖度,不管韩烈日此番前来究竟是何居心,若他真心实意归降,那自是再好不过;即便他心怀不轨,自己多加提防便是。
武松的目光扫过韩烈日身后那浩浩荡荡、将近上万的兵马,心中实在不舍这股力量,真想将其收归二龙山麾下。
念及此处,武松面色一缓,大步向前,伸手将韩烈日搀扶而起,同时高声喊道:“各位兄弟,都起身吧!既入了我二龙山,往后便是自家兄弟!”
“想必大伙一路奔波,早已饥肠辘辘,先且饱餐一顿,尝尝这山中的酒肉!待酒足饭饱之后,我便给各位发放饷银,人人皆有份!”
众禁军闻听此言,不禁面露惊愕之色,彼此面面相觑。
他们在东京时,已整整三个月未曾领到一文饷钱,每日为朝廷拼死拼活,却落得身无分文的凄惨境地。
谁能料到,刚一来到这被称作贼寇巢穴的二龙山,竟听闻有饷银可发。
他们心中满是疑惑:难道这贼寇的头领与朝廷的官员不同,竟不克扣军饷?
众人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带着一丝期待,缓缓起身,跟随着武松向山寨中走去,一路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不多时,二龙山的伙房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大块的肉在锅中翻滚炖煮。
一众禁军围坐而食,拿着羊肉,大口吞咽,吃得满嘴流油,纷纷赞不绝口。
往昔在东京做禁军时,在吃这方面,众人自觉日子尚可,心下知足。然而此刻与二龙山的伙食一比,方觉此前岁月竟似白过了一般。
瞧这土匪窝里,餐食竟是如此丰盛美味,自己拼死拼活为朝廷效命,却过得远不如这些“草寇”自在舒坦,众人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酒足饭饱之后,武松召集所有人前往演武场发放饷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