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嗡嗡嗡......铛嗡嗡嗡......铛嗡嗡嗡......”
悠扬悦耳、浑厚洪亮的永乐大钟钟声打破了紫禁城清晨的宁静。
布满整个仁智殿的白绫、挽幛,在钟声和秋风中肆意飘扬。
白绫风满天,冥钱落地圆。大内空悲戚,天子已长眠。
仁智殿大殿内一根包着白绫的半米粗柱头直冲房顶,一名十六七岁身穿孝服的少年倚坐在柱头上。
少年精神恍惚,浑浑噩噩。
少年旁边,一名三十岁左右身穿青色官袍的官员,弯着腰,正恭敬的对少年小声说着什么。
听到永乐大钟钟声响起,官员转移了话题。
“信王殿下!”
“永乐大钟钟声鸣了三响,宁国公魏良卿祭天坛,保定侯梁世勋祭先农坛,宁晋伯刘天锡祭社稷坛,驸马侯拱辰祭告太庙已经结束,内阁首辅黄立极即将登承天门宣读大行皇帝遗诏。”
青袍官员官服胸前一块方形的红色补子,绣着各种图案,其上一只白色的鹭鸟甚是醒目。
据说白色鹭鸟寓意为官清白,清正廉洁。
青袍官员见被唤着‘信王殿下’的少年依然一言不发,不为所动,心里暗暗叫苦。
昨儿傍晚临近下值,上头将这个差事交给自己,他就觉得难办。
果不然,他今日一大早就进宫来到大行皇帝的灵堂,对信王说了半个时辰的登基礼仪,可信王只是看了自己几眼,就低头望地,一个字也不说。
这宫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安排的,自己进入大行皇帝的灵堂里,就只看到信王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守灵,其他太监宫女都在殿外候着。
虽然信王倚坐在柱头上睡着了,可自己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就算是家里的婆娘也不得说。
信王一个人守在这阴风阵阵的灵堂里,就算是大行皇帝的亲弟弟,心里也应该发怵吧。
何况信王还只是一个不到十七岁的娃娃。
信王现在的状态估计是被吓到了,不会是遇见了什么吧?
青袍官员想到此,向着停放大行皇帝遗体的灵床看去,一股秋风突然从朽坏的窗棂处吹进来,大殿的白绫、挽幛随风飞扬,整个灵堂异常诡异。
青袍官员被秋风吹得打了个寒颤,心里一紧,莫非......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青袍官员心里一阵念叨。
不知道上面的大人们是怎么想的,给新皇介绍登基大典礼仪,引导新皇登基,这么大的拥立之功怎么会安排自己。
不说安排礼部尚书、侍郎,至少也得安排个郎中啊,怎么就安排自己这个六品主事呢。
昨儿回去想了半宿,只有一个理由,九千岁要给新皇一个下马威。今日进入大行皇帝灵堂,看见只有信王一个人孤零零的守灵,更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那些大人还以为我真不懂,刚进礼部时,一个个都叫我真懂。’
‘也不知道是那个年子逼,因为什么事,叫我真不懂。后来居然叫出了名,礼部人人都叫我真不懂。’
‘md,这些年,朝廷里,九千岁和东林党斗得这么凶,我不装疯卖傻,我不装不懂,我能够平安待在这个位置吗。’
‘九千岁和东林党都不是东西,我干嘛要选边站队。一个不留神,就跟杨涟、左光斗一样下场。九千岁也长不了,大明有几个权势滔天的太监能善终的?’
‘信王继位,我得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表现表现。只不过,这信王看上去怎么像个蠢子?’
‘如果不是遇见了什么脏东西,就是因为悲伤过度。或者昨晚九千岁做了什么手脚,信王担惊受怕,又没吃没喝没睡......’
‘一个权倾朝野、权势滔天的九千岁,一个16岁的娃娃小皇帝。哎!大明的朝堂又不安宁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青袍官员能够成为主事,也算是人中龙凤,头脑精明得很。脑子一转,大体就明白了信王为何是这种状态。
他那里知道信王除了身体还是信王朱由检,灵魂早已经被一名来自400年后的灵魂占据。
这个灵魂名叫尤检。
40多岁的尤检因为公司破产,不堪压力,昨晚吃了一瓶安眠药自杀。
哪知道睁开眼,竟置身于一间空荡荡的灵堂里,自己一个人正靠在一根柱子上打盹。
尤检迷迷糊糊中,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在做梦。
自杀的人已经是心灰意冷,万念俱灰。浑浑噩噩中,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人走进了灵堂,并叫醒了他。
来人自称是礼部主事,名叫曾栋,江西抚州府临川县人。是来教他登基大典礼仪,引导他登基继位的司仪官。
听了曾栋近一个小时的介绍,尤检才弄明白了自己没有死,而是穿越了,穿越到了400年前信王朱由检的身上。
尤检震惊之余,万念俱灰的心情又添郁闷。
md,穿越谁不好,偏偏穿越到这个吊死鬼身上。难道这就是命?自杀的人要自杀两次才能够解脱?
“信王殿下,请祭拜大行皇帝。稍后更换衮冕,到奉先殿谒告祖宗。后面还有很多礼仪。”
曾栋恭恭敬敬的催促着。
尤检听了曾栋快一个小时唠叨,精神状态稍微好了一些。
忽然有点后悔自杀的事情,开始担心起父母、老婆、孩子。
他死了倒好,一了百了,轻松了,解脱了。可关心他的父母、老婆、孩子怎么过啊,他们又要承担多大的痛苦压力啊。
如今的他是不是也像这个历史上著名的文盲天子木匠皇帝朱由校一样,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棺材里。
朱由校还好,不用火化。400年后,可是要化成灰啊。
以后老婆被人睡,孩子被人打。
md!亏大了!亏大了!
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嘛。商场如战场,胜败乃兵家常事。钱嘛,亏了再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不涉及生死,一切都是小事。
尤检越想越后悔。
冲动了!冲动了!
那个世界里,他是不是也成为了一具尸体,是不是也在被亲人祭拜。
尤检懊悔不已,将心比心,感同身受。
在曾栋的引导下,非常非常虔诚的行五拜三叩礼,祭拜了躺在灵床上冰冷的天启皇帝朱由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