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六十六章
◎……◎
街上拥挤的人群里穿着连体帽衫的身影跟着等待路灯的行人一起看着红灯变绿, 正准备到达不远处人流拥挤的站台，前往他和那些家夥约定的地方。
但刚顺着人流走过绿灯，他就被猛然激起的熟悉的力量吸引住脚步。
擡头顺着气息最为浓郁的地方望去, 在高楼中，他看见远方矗立的高楼大厦上空陡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屏障。
隐隐约约的感受到一股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气息在交织扩散, 虽然被结界隔绝, 但泄露出来的气息却格外地吸引着人群里潜伏在四周的东西。
短暂而浓郁的气息像是美味诱人的食物一样, 引诱着原本不少跟在人群背后的咒灵齐刷刷地盯着气息来源的方向, 努力吸取着空气里那微不足道的恶意。
“是【帐】？神奈川什么时候出现了术师？”
透过楼与楼层的罅隙，身影微眯着眼睛遥望着远方低声呢喃道，但下一瞬又拧紧着眉头否决自己的感知, “不对，不只是术师, 似乎还有诅咒的气息。”
望着楼顶上空一闪而过的结界, 身影盯着那个方向若有所思。
他在神奈川的几天都没有感受到有术师存在, 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自己离开的时候撞见有术师布下【帐】，甚至还是在白天动手, 这可是难得一见呢。
身影望着远处的湛蓝的天空，眼底蓦然升起一丝趣味, 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据自己所知神奈川目前是五条悟的管控范围, 但是他人现在在高专, 除此之外, 神奈川可就没有什么特级咒术师了。
特级咒术师不会出现在这里，那么这个白天就布下【帐】的咒术师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设下结界, 想必是遇到难以解决的咒灵了。
似乎有点意思呢。
不过比起走投无路的术师, 自己倒是想知道那瞬短暂而浓郁的诅咒气息是什么情况。
有些像自己要找的东西, 就不知道是不是那东西了。
这样想着, 他再次盯着刚才结界消失的方向，选择了一条与周围前往站台等待电车的行人们截然不同的路。
……
立海大。
比较起莲二和真田的诧异，木下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自己脚下的咒灵身上，对方丑陋可怖的眼睛盯着自己，充满了怨毒，它疯狂地扭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表情带着不可言说的贪婪，动作异常的剧烈。
再熟悉不过的垂涎，这幅样子难不成还想要吞食掉自己？
就凭借它这个样子？
木下脚上再度用力，嗤笑一声，脚下的粘稠扩散的速度越来越快，短短一瞬，绯色的眼眸愈发鲜红。
那就带着妄想，就这么一直妄想下去吧——
手里的咒力再次聚拢，他微微擡起手，准备最后一击，可就在这时，异变猛然出现。
像是回光返照一般，被踩在地上的咒灵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忽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身上的凝聚的咒力猛然爆涨。
那些被绞碎斩断的残肢瞬间滋生出来，如同雨后春笋似的，齐刷刷地增长。
就在那一瞬间，咒灵残肢的断面又倏地生长出新的肢干，残损的肢体又毫不留情地朝着他而来。
这变化来得实在太过突兀，即使木下随时都在关注着它的一举一动，顷刻间也有片刻的诧异。
他动作敏捷地跳到一边躲避攻击，忍不住皱起眉，是因为手指的问题？
不对！
那东西他们谁都没有拿到手，不会是受到上面诅咒的影响。倘若真是受到那东西的影响，自己不可能会感受不到，甚至都没有任何变化的。
眼前的局势骤然发生天翻地覆似的逆转，还未猜测出结果，下一刻，木下的瞳孔乍然收紧，漫不经心的神色瞬间凝重，松懈的神经此时也高度绷紧——
他的结界里明显地出现了一股陌生的咒力！
有人在帮它！
为什么！？是咒术师，还是其他咒灵？
木下略微震惊地感受着那股渗入自己的【帐】内明显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眼前这个特级的咒力。
这股力量更不像是他从那东西身上感受到的黏腻丶无法忽视的罪恶，还有令人头皮发麻的恶念的凝聚。
渗透进自己结界的咒力更多地是让自己感觉到陌生，极其的陌生。虽然没有什么恶意，但却又真实的在帮助自己的敌人，他眉头皱得更紧，思索着对方身份的可能。
但就在他分神的刹那间，咒灵的攻击更加迅猛，速度和反应都和之前截然不同，甚至带着残影。
木下看着朝着自己头顶挥舞过来的手臂，脚下用力，踏着地面借力翻身跃起，刚离开原地身后就猛然传来地板哗啦的碎裂声，随之而来的是怪物愤然的嘶号。
周围丛生的残肢像极了杂乱疯狂生长的灌木，带着尖锐而锋利一面向一切发起总攻，触及之处全被强劲的力道击成齑粉和碎块。
“砰！”
粗砺的皮肤遽然击中后背，顿时产生剧痛瞬间触发所有感官，强大的冲击被迫让木下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喉咙不受控制地再度涌上一股让人作呕的腥甜。
眼前的视线明明灭灭，发出“桀桀”声音的庞然大物体形在他看来明显地在晃动，身后的声音也忽近忽远的，让人听不真切。
下一瞬猛烈的进攻再次袭来，在身体几近撕裂般的疼痛下，木下的动作比先前迟缓了不少。
他没有片刻的迟疑，仿佛没有感觉一样，无视身体上传来的剧痛，手上凝聚着咒力，猛然朝着落下的残肢打去。
“刺！”
绯红的眼睛带着冷意，凌厉冷淡的眉眼就这样直接暴露出来，清俊稚嫩的面孔带着几分冷戾和难以忽视的凌冽，硬生生地将眉目的那份稚嫩压下。
在术式的牵制之下，顶着抽击的肢体伤害，他将自己的咒力尽数倾注在再次获得力量的咒灵身体上。
猛烈的咒力波动如同潮水涌动，身上痛感一阵又一阵地刷新，最后就只剩下麻木。
这样的激烈之下，每一瞬动作都会牵扯到身上各处的伤口，每一次交击或多或少都会给身上或者脸上再添几道崭新的伤口，但他却始终没有后退一步。
他比所有人都清楚走廊空间的狭隘，一旦自己后退，再坚固的结界也抵挡不住所有的伤害，到那时尽数的咒力都会落到自己身后没有任何能力抵抗的前辈身上。
天时丶地利丶人和，没有一样是对他有利的。
真是……
糟糕至极。
在这残酷的战斗里，真田和莲二看着挡在他们前面的后辈身上不停增添着新的伤痕，望着顺着下颌滑落的嫣红，呼吸再次变得沈重。
深色的制服明显地带着一股湿濡，红艳的眸光充斥着阴翳和冰冷，纹路密布的脸上染上苍白，看上去后辈情况并不很好，可手上的反击却丝毫没有慢下。
同样，新生的残肢被各种怪异扭曲的姿态削断丶斩落，地上团团黏腻的血迹像是特意留下的画作。
诡异丶恐怖丶血腥。
褶皱皲裂的身体到处都是咒具留下痕迹，密密麻麻的窟窿看上去更加惨烈。
一人一怪物继续地缠斗在一起，下手的动作格外的凌厉，都想先置对方于死地。
怪物侧面蓄势待发的肢体延伸到木下身后，努力观察情势的莲二瞳孔剧烈紧缩，立刻大声提醒，“小川！”
慌乱的惊叫出口，莲二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有多颤抖。
千万要躲开！
拜托！一定要躲开！
一旁的真田惊慌地看着偷袭的残肢，下意识想出去帮助自己后辈，刚把倒在他身上的人推到一旁，眼前的视野就迅速地暗下来，像是蒙上漆黑的绒布一样。
怎么……回事？小川他躲开了吗？！
身后的声音蓦地打断木下的动作，处在战场中心的少年身形一顿，身侧的咒力夹带着极强的攻击性再次席卷而上。
眨眼间，便是短暂一瞬，他却陡然发现走廊的一切变得扭曲模糊起来，身后前辈们的惊呼声变得虚远缥缈起来。
视野猛然空旷，喷涌而出的漆黑彻底掩盖住狭隘的空间，脚下的漆黑伴随着突然暴增的咒力瞬间包裹住他。
耳边的声音瞬间消失，周围安静到可怕，时间仿佛也都暂停了一般。
这是……
“领域？”
木下再度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晦暗的空间，并不陌生的区域瞬间勾起他初涉领域的记忆。
他转眸，如同鲜血般的红色眼眸注视着不远处的咒灵，声音嘲讽。
“那股陌生咒力居然都让你触及到领域了？这还真是……该感谢那个人的帮助呢。”
他该说，对方真是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吗？
四周晦明阴暗的区域明显充斥着翻涌的咒力，却又给人并不稳固的感觉，显然是并不成熟的术式。
不过短短一瞬间它居然连领域这么繁琐的术式都摸到了，不得不说，天赋不错。
但这倒是给了自己足够的理由。
“没办法了。”
木下低声说着，竟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样的情况，即使是五条悟这个监护人，也不能说什么吧？
“所以这次可不能怪我了。”
在咒灵蓄势待发的动作里，木下的声音越发轻柔，而与之相反的是他在这晦暗的空间里，愈发晦涩的眼眸。
他说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像是在为自己解释，又像是给自己一个又一个让他下定决心的理由。
“不是我不听话，一个特级，现在连领域都出来了，还涉及了不知名的‘同夥’，再加上洗手台下的那东西……”
所以这次出手，怎么都算不上是自己明知故犯吧。虽然是答应了他要克制住的情绪，防止情况再度恶劣起来，但是现在显然是特殊情况。
特殊原因，自然要特殊对待了。
自己和前辈们可撑不到等其他术师赶来。
陡然，木下身上发生强烈的变化，苍白的脸色彻底地被纹路侵占，大片的粘稠从影子里涌出，开始缠绕到他身侧，似乎是兴奋到了极点。
“那就借此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领域。”
绯色的眼眸里染上一丝深意，对面的咒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向他攻来。
望着一跃而起的庞然大物，木下轻笑着，擡起手，不紧不慢地凝聚着咒力。
在咒灵即将攻击到他的那一刹，只听见冷冽沙哑的嗓音在这阴暗的空间里骤然响起：
“领域展开，茨棘之间——”
一瞬，汹涌的咒力再度从他身上溢出，喷涌的恶意和影子下的粘稠融为一起，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大片浓郁的黑色瞬间吞噬掉原本的晦暗空间，重新在这片空间里构出一片漆黑的，崭新的领域。
独属于他的领域瞬间落下。
黑色的制服和粘稠覆盖的黑色领域融为一体，脚下的粘稠还在不断蔓延，爆开的咒力又在漆黑中凝聚成黑色的流体。
咒灵的攻击瞬间落在木下肩膀上，但附属的咒力倏然被黑色流体吞噬掉，抵消掉汹涌的一击。
粘稠漆黑的流体顷刻间就穿透狠狠捅刺过来的残肢，像是奔涌的河流顺着它的身体往外扩散蔓延。
短暂的几秒，混合在他脚下的粘稠凝聚出来的黑色流体硬生生地侵蚀掉咒灵大半个身躯，所有的攻击都被那黑色的黏腻无情地吞没。
咒力浓郁的漆黑空间丶带有侵蚀性的术式丶无法动弹的身体丶还有眼前无法描述的感觉——
都在彰示着危险。
随着那股流体继续，身上的钝痛异常地明显，像是有东西在撕扯着它，仿佛连发动的术式都被侵入吞蚀掉了。
咒灵不停挥舞着自己被侵蚀的身体，想要摆脱掉掉身上那些缠绕侵蚀的漆黑，但所有的攻击都被奇怪的黑色吞没，不断地加剧着它对危险产生的本能恐惧。
它不停地跺着脚努力地往后靠，努力地避开浮动攀附的黑色，嘴里时不时发出“呼呼”的嘶吼，但却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正在逐渐淡去，凝聚的咒力也一点点地被这甩不掉的黑色抽空。
在和奇怪的黑色流体抗争中，它恍惚看到那双血一般的艳红色眼瞳的咒术师，就站在那里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像是什么都没有做，可又像什么都做了。
直至它的大脑一片空白，动作迟顿缓慢，眼前的漆黑变得恍惚，身上钝痛已经无法再支撑着它。
倒下的那一瞬间，眼前模糊的红色，成了最后它唯一能分辨出的颜色。
等黑色抽空掉最后一丝残存的咒力时，单薄的身体也也像是失去支撑一样，木下骤然倒在地上，面色极其地的痛苦，不覆之前那般轻松肆意。
与此同时，漆黑的领域轰然倒塌，凝聚的粘稠也猛的然消散殆尽。
“小川？”
“木下！”
莲二和真田看着眼前的漆黑，不停地睁大眼尝试看清楚一切，看清楚那道熟悉的身影，但他们在晦明的走廊探视许久都找到那瘦弱的身影。
“木下！”
真田摸着眼前的屏障，不停地在有限的空间摞动，呼喊着木下的名字，但猛然间他感觉到手边那扇隔绝他们的屏障消失了，周围晦明模糊的视野逐渐变得开朗清晰起来。
但等清晰明亮的光线照亮所有，两人瞳眸明显紧缩，走廊上的墙壁明显破了一个大洞，地上到处都是碎裂的痕迹。
地板丶墙壁丶花盆丶展板，还有破了一个窟窿被破坏成废墟的办公室。
但更明显地是倒在地上的人。
“小川！？”
看到倒在地上的后辈，莲二和真田猛然冲上去，但走近看到他身上的血迹和惨白的脸色后，两人扶着他起来的手明显在颤抖。
幸村焦急张望地眼前的结界，从网球部过来还没有进去自己就被堵在门口，明明台阶在眼前他却无法涉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止着他进去。
这种看不见的阻碍他并不陌生，这是咒术师祓除咒灵前布下的结界，小川跟他说过。
能布下结界的明显就只有咒术师了，但自己身边是术师的就只有小川。
除了弦一郎丶莲二在里面外，小川也在。
他还布下了他们所有人都进不去的结界，里面绝对是又出现了什么危险生物，不然他不会突然地离开礼堂，又从礼堂跑到这里来。
猛然听到莲二的惊呼声，幸村慌忙地闯进去，也顾不得有什么结界阻止着自己，但在他进入的一瞬间也没有什么结界阻止着他前进。
一踏进门口，幸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破坏成废墟的走廊，以及真田怀里的人。
顿时，他眼眸骤然猛缩。
他看到覆杂的纹路占据了小川整张脸，淡色的唇瓣一片苍白，帽子不知道掉哪里去了，黑色的头发上沾着湿濡，黏糊糊的缠在一起，制服上还渗出些许湿意，整个人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真田怀里。
小川他……怎么会这样？
看到他虚弱安静的模样，幸村顿时产生出模糊的错觉。
他怎么感觉到自己的后辈快要消失了……
走近看着真田抱起人，幸村才注意到不只是自己看到的虚弱，他分明还在颤抖，额头上冒着密密麻麻的冷汗，拽着真田衣服的手用力到青筋凸起，神色痛苦，整个人陷入极大的不舒服之中。
“小川！”
幸村看到他难受的样子，伸手想接过真田怀里的人带他去医院，但想碰却又不敢碰。
他强迫着自己深呼吸几口气，压下心的恐慌，催促着真田带着人先去医院，一边又慌乱地跟着莲二一起。
三个人飞奔着离开，真田抱着人跑在最前面，幸村紧跟着身后，莲二出去后叫着其他人处理一切，又通知着六角国中其他还未离开的人。
谁都没有留意到走廊剩下的一切和被遗落在卫生间的东西。
跟紧真田慌乱的步伐，幸村面色担忧地关注着真田怀里人的一举一动，生怕自己忽视什么。
他一直都知道小川很强丶很厉害。
从第一次知道他术师的身份时就已经知道了。
但是现在小川看起来极其的虚弱丶痛苦，虚弱到自己都快察觉不到他的呼吸了。
随着【帐】消失，诅咒的气息瞬间袒露无馀，第一时间就被弥散在各处的「窗」所察觉，再度布下简易的【帐】，将情况立马反馈给了高专。
听到电话里伊地知说神奈川出现特级咒灵和东西时，五条悟脸上的笑意明显僵住。
还未等伊地知说完，他就伸手直接扯过不远处对着低级咒灵还在实战的学生，单手释放着术式，又一个瞬移带着人猛然出现在了立海大校门口。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1-09-29 00:24:25~2021-09-30 22:4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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