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第一百一十六章
◎……◎
“小川！？”
看着忽视自己面色过分苍白的后辈, 幸村拿着吸汗带慌忙追上去，鸢尾色的眼眸充斥着担心，小川这个样子有些像极了当初自己看到他眼睛时的反应。
究竟发生了什么？
木下像是没有听到身后的声音, 脸上的神情甚至没有任何变化，执着地抱紧球拍往前走, 帽檐下的异色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 眼中光彩黯淡晦暗。
“小川！”
幸村看着他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继续地往收银台走去, 像是没有听到自己在叫他似的。
他加快脚步绕过通道堵在木下必过之路, 任由木下撞到面前，这时幸村才看清楚后辈此刻脸上的神情。
戴着帽子挡住面容的少年紧紧抓着怀里的球拍，低着眼眸, 脸色苍白又难看，前几分钟都还折射着光彩认真神色的眼睛没有亮光, 甚至连自己的倒影都在那双眼睛里看不见, 模糊成了暗色。
“小——”
幸村轻张着口尝试着叫醒自家后辈, 一声小川还未叫出口，就听见小川身后猛然响起急迫的一阵脚步声, 视线往后就看到手里拿着蓝色护腕，面色慌乱又急迫的女孩子抱着一只松鼠追上来。
他看着对方四处张望, 像是在寻找着谁, 依稀还听到对方用着惊诧又急迫的语气在说, “朱力, 你真的看到小川了吗？真的不是你看错了吗？”
幸村望着那个栗色长发，梳着斜马尾的女孩子微微一怔, 她刚刚在说小川？
是自己听错了, 还是——
视线从那个女孩身上转到自己面前的后辈, 幸村就看到小川低垂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身体也倏的一抖，像是他也听到对方的声音。
“小川，她……”
幸村想说点什么，可木下却并没有给他开口和反应的机会，伸手拉过幸村的手猛然将人逼到贴近货架，又迅速调转着位置，换成自己后背抵着硌硬尖锐的货架。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手里的球拍纷纷落下，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连同挥掉自己头上的帽子。
感受到贴近的灼热，闻着眼前人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清淡香水，他忍不住靠着眼前的人，伸手捏着手边单薄的衣角，闭着眼睛，收紧的指尖都有些发白，低低声地叫了一声部长。
声音破碎又轻。
突然的变化让幸村措手不及，大抵是在自己不确信的那一瞬，他猝然冷不防地被自家后辈的用力往后带，脚步踉跄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位置又猛然发生偏转。
正欲开口，但感受到贴近的温度，幸村僵硬地绷紧着身体，紧接着又听见小川那声部长，动作微微一滞。
他低头望着抱着自己，靠在自己身上的毛茸茸头顶，轻轻叹口气，眼底逆光的阴影遮住眼中泄露出来的情绪，停顿的手落下，安抚地拍了拍后背，“部长在呢。”
“真的是他，我亲眼看着他抱着东西朝这个方向走的。”
朱力张望着客流不多的商品店，再一次强调道，生怕小千不相信自己。
自己不可能看错的，但究竟是不是他，追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是顺着这个方向吗？那应该小川应该是还在前面，还没有离开。”
绘麻抱着朱力顺着它指使的方向出来扭头就看到货架过道间的土黄色身影。
“啊——”
瞥见两人贴近到极其暧昧的姿势，她微微瞪大眼，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转身撞见这么一幕，顿时脸色一红，慌忙地低下头道着歉，还不忘伸手蒙住怀里松鼠的眼睛。
“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幸村看着她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再做出其他“过分”的动作，只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视了她一眼。
“对丶对不起，我们马上离开！”
“小千，你挡住我眼睛做什么！我都还没有看清楚人呢！”
闻言，少女脸色更红了几分，紧紧地捂着朱力的眼睛，后退了半步，尴尬的抱着怀里不停挣拖的松鼠转身离开，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一幕或着被对方叫住。
丝毫没有注意到地上散落的网球拍，和脚边那顶故意被主人打落的帽子。
看到对方识趣地转身离开，幸村低头看了眼他们现在的动作，眉目轻挑，不怪对方会误会，他和小川相拥的姿态确实挺引人遐想的。
但如果没有听错的话，自己刚刚好像又听见那个女孩子在叫小川了，幸村轻蹙着眉，回味着对方刚才的自言自语。
收回视线，低头望着拽着自己衣角的后辈，他再度擡手轻拍了拍小川的后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也知道那个女孩子明显是小川情绪突然低落的源头。
“她走了。”
走丶走了吗？
温和的声音在耳边起来，传达的信息让依靠的动作微微僵住，尽管思绪还有些混乱，但这句话传达的信息他听见了，只是她真的走了吗？
幸村感受着他僵硬的动作，伸手理了理小川耳边散落的碎发，看着灯光跳跃在他的睫毛上，在白皙的脸颊上落下一片暗色的剪影，温声地问道，像是给予他缓冲平覆的时间。
“要再靠一会吗？”
闻言，木下深吸一口气，僵硬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更平静，可还是忍不住再度依靠着那令人心安的肩膀，他点点头，慢慢放松下一直绷紧的身体。
“我不想见她丶见那个人。”
隔了好一会，喉间忽然挤出带着微重模糊的声音，清楚地表达他的意思。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她，和那个人见面的，他也不想面对她，更不想让那个人再次找到自己，跟自己道歉，央求所谓的原谅。
一切到现在这样子和自己丶和她都有很大的关系。如果不是她出现，自己会做一个和大家一样普普通通的国中生，只需要担心学习，担心训练，不需要担心太多。
放学回家后能在家看到在忙碌的妈妈，会每天吃到妈妈亲手做的饭菜，周末和难得放假的爸爸一起带着妈妈一家三口出去玩，一起去玩好多好多有趣的东西，留下很多很多美好的回忆，可是——
可是现在自己体会不到了，永远的都体会不到。
自己的家散了，因为她而散了。
因为多出来的一个人和所谓拜托的可笑承诺让他原本和睦的家没了。一系列的误会丶不解释到意见不和，从吵架到离婚，再到分开，一个家就这样碎成了两份。
就连最后母亲也走了，因为保护自己。
是自己没有保护好母亲，自己也有错，这一切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他不会原谅自己。同样，他也不会原谅那个没有责任，没有担当的男人。
他没有办法替母亲丶替自己原谅对方，原谅当初的过错，自己也没有资格将全部的责任都推到她和那个人身上，他也有错的。
他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仅有的关系在四年前就已经断绝了，断绝得很彻底。
他身边现在有大叔，有五条悟，有认识大家和虎杖前辈他们这些前辈就够了，他不想和她，还有那个人再有任何牵扯。
那个人？
幸村闻言怔了一下，眼神微微闪烁着，仔细听出这句话微妙的意思，僵了僵动作，随后又摸了摸木下的发丝，软声低语，“不想见那我们就不见，没有人能强迫我们做不想做的事情。”
他大概猜出来小川说的那个人是谁了，但不想见就不见，他也不想自己的后辈见到对方就想到身上的诅咒。
自己虽然没有见过小川那个父亲，但是五条先生说过话自己始终都记得。小川成为诅咒是因为他，能狠心到诅咒小川去死，恨不得小川从未存在过，这样的父亲和大人，哪怕他们没有见过面，也很难有什么好感可言。
……
“小千，你刚刚挡住我都眼睛做什么，弄得我都没有看清楚那个人是谁。”
被蒙住眼睛带走的松鼠好不容易从黑暗中挣脱，一反常态地鼓着脸，有些生气地望着红着脸，极其尴尬的少女。
“朱力，别问了。”
绘麻看着她们出来还在追问自己为什么蒙住眼睛的朱力，红着脸拒绝回答这个难以启齿的问道。
一想到自己看到的画面，她就觉得自己脸色滚烫，之前有听同学偷偷议论过这些事情，但是真的没有想到有情侣会在商店里做这种事情。
“不问就不问，不过你有找到他吗？”
被这么一问，少女叹了口气，恹恹地回答道，“没有。”
她在店里张望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有它形容的人，就算真的是小川的话，他应该也离开了吧。
毕竟小川他一直不太喜欢自己，连同讨厌着爸爸，尤其是当初妈妈出事后，他选择跟着监护人离开，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算起来他们应该有四五年没有见过，四五年的时间足够让她从国中生变成一个即将高中毕业的高中生。这么长的时间，她也很难确定朱力看到的人是不是小川。
“小千，不要难过。这次没有见到，还有下次的，我们总会见到他。”
感受着毛茸茸的尾巴在锁骨处蹭了蹭，有些痒痒的，像是在安慰自己，她从思绪里挣脱出来，朝它笑了笑，伸手揉着它的头，低低地喟叹道：
“我知道，我只是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而已。爸爸很想他，而且我们搬家的消息他也应该知道的，雅臣哥和右京哥他们都还不知道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