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第一百五十三章
◎……◎
柳生推着眼镜警惕地看着围攻住他们两只长相可怖的咒灵, 无意识地拉着莲二和迹部他们往后退几步，尽量让大家相互贴近一些，免得眼前这群庞然大物突然袭击起来, 他们却没有任何避闪的可能。
“小景，这些怪物——”
“先别说话。”
正担心眼前的咒灵会不会对他们动手, 莲二听到忍足的声音, 脸色有明显一瞬的僵滞, 视线留意着眼前的咒灵, 又稍稍侧过头朝忍足摇摇头，做着噤声的动作提醒着他，随后又小心翼翼地注意着离他们只有几步远的咒灵。
看到它们并没有像之前他们所遇见的那些咒灵那样, 趁他们一不留神就猛然发起致命进攻时，他心里才不免松口气。
被莲二这么一打断, 忍足也清楚对方是什么意思, 就算有什么想说他也能先咽下嘴边的话, 将心里的疑问和怀疑暂且压制住。
面前奇怪的生物在他眼里出现的太过奇怪了，而且它像是有某种计划似的, 一点点朝他们走近，又将他们所有人逼迫到一个退无可退的境地, 这样存在胁迫的行为怎么看都像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它们一样。
“莲二, 你有没有发现这只咒灵只是将我们逼到了一起, 并没有像之前我们和小川遇见的那些咒灵那样对我们发起进攻？”
柳生微眯着眼睛, 观察着最近的一个咒灵，微微向身侧的同伴靠近, 低声分析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又或者是之前惊险的经历让他的记忆不自觉地把眼前出现的咒灵做着对比, 他觉得眼前的这只咒灵似乎只是将他们逼迫到所定的范围内, 并没有立即对他们这群普通人动手。
“它现在不对我们做些什么，但不代表它们一直会这样。小川不在，七海先生还没有赶来，弦一郎他们还在外面，而幸村也还在礼堂里，现在的局面无论从哪一种角度而言对我们来说都很不利。”
听到柳生这么说，莲二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擡眼再度扫视着眼前的咒灵，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他也有这种错觉，但是他仍旧不敢放松警惕，空气中弥散着那股微妙危险的气息想忽视都难。
咒灵的破坏力和伤害力他们都亲眼见识过，现在腹背受敌的情况对他们来说太过被动了。现在它们是什么都没有做，但下一秒，随时都有可能会有难以预料的危险发生。
而更危险的是他们一群人目前都分散了，外面的情况他们毫不了解，而礼堂那边那两个特级咒灵有没有做什么，他们也一概不知。
如果眼前的咒灵突然行动了起来，那他们可以说是他们自己也都无法确保自己的安危。
除了自救，他们就只能等人救。
……
“木下”看着对方引出来的咒灵张牙舞爪的朝与自己相对立的一家人扑去，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他站在门口欣赏着眼前这痛快的一幕。
但注意到在混乱中看过来的视线，看到被咒灵触手突然袭击倒地的右京皱着眉头，像是强忍着身体上传来的剧痛，擡头望向“他”所在的位置，“木下”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挑了挑眉，勾起唇角。
随后，病白肤色的指尖猛然凝结起了一股强大的咒力，轻轻一挥，从真人手里截断和咒灵的那丝联系，“他”操纵着咒灵朝着他们再度发起袭击。
看到眼前突然砸下的触手，侑介几乎是下意识地惊叫出了声来，就在那一个瞬间，他猛然被要扑倒在地，怪物身侧长出的触手张牙舞爪地猛地卷上了他身上的人。
怪物毫不留情的挤压让要本就头晕目眩的感觉瞬间多了些窒息，眼前的光线明明灭灭，耳边兄弟们的声音也忽近忽远的，让人听不真切。
“要哥！？”
被人猛然扑倒，脚步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预想中的疼痛也未迟迟未落下，侑介擡头就看到眼前这刺眼的一幕，脸色几乎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在几近撕裂般的疼痛下，他扭头看向门口，动作比之前迟缓了不少，攥着拳头，歇斯底里的，忍不住用着嘶哑到可怕的声音朝着“木下”大声吼叫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茶褐色的眼瞳当中像是要喷出火来似的，侑介怒视着面前操控着怪物欺负他们一家人的“少年”，胸腔也大幅度鼓动着，燃烧着无法忍受的愤怒。
他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婚礼上不说，又莫名其妙地区别对待他们一家人，现在还利用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怪物，再度针对他们一家人……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是觉得他们朝日奈家的人都好欺负吗？！
“想要做什么？这难道还不明显吗？”看到他这么愤怒的样子，“木下”轻笑一声。
短促的笑声之后，“他”收敛了脸上那丝笑意，并没有理会侑介的情绪，目光而是看向被人扶起来的右京，绯靡暗红的眼眸掺杂着一丝的惊讶。
“作为哥哥，难道你没有告诉你的好兄弟们，我是来做什么的吗？”
话音一落下，空气在一瞬间变得极其安静，周围的一切都好像静止了似的。
真人和漏壶还没有从“木下”那突然截断他们和咒灵身上那份关系中缓过神，就见“他”猛然利用着咒灵对那一家人动起手来，意想不到的场面和反转让他们两个特级咒灵着实反应了一会，尤其是真人。
他收敛了那份因刚才咒力袭击而破坏掉他的操控而激起的术式，眼前具有故事性的一幕和对方身上更加强烈的诅咒气息让他扬起了笑容，愉悦地抱着手期待着接下来的后续。
他就猜到眼前这一家人跟小木下身边突然出现的假想特级咒灵有关系，但没有想到还真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也不枉在小木下走后，自己破坏掉网球馆的结界将他们两个普通人放出来了。
不过有些可惜小木下现在没有在场呢，要是小木下也在场的话，那这场面一定会更有意思了。
极致诅咒的受□□本就吸引人，再加上极致诅咒内心情绪诞生出的假想特级咒灵，这么大的诱惑还真是让人难以抵挡。
所以趁着小木下这个主体不在，也没有咒术师出现，尽情地遵从心里的想法，尽情地对这群人动手吧，最好是把他们都杀了，那这样他们就是一路人了。
真人目光火热地看着“木下”，忍不住期待“他”继续下去，继续地操控着咒灵将这里破坏掉，将这些人都杀掉，将心里的那份不满丶那份恨意通通地发泄出来，让鲜血染红“他”，将“他”彻底地变成一个极致诅咒的特级咒灵存在。
被留在结界里，透过昏沈的光线，幸村有些看不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事，但侑介那声带着愤怒和生气的声音，他听得很清楚。
他能感受到对方似乎很生气，生气到愤怒的声线都在颤抖，像是又恐惧又生气，再加上刚才那一阵又一阵异常混乱的声响和动静，让他更加想知道结界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木下”他一个人能不能应付过这两个难缠的特级咒灵。
侑介猛地擡起头，怔了一下，迟缓转回头看向被光哥扶起来的右京哥，表情当中透着不敢置信，甚至还带着一点诧异，他有些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什丶么意思……？”
“右京哥，他丶他什么意思？”
骤然的诘问让右京的身体倏的一抖，瞳孔也不自觉地颤了一下，他看到椿和侑介还有风斗看过来的目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木下”看着他们那一家人各自不同神情反应，就猜到全国大赛决赛那天发生的事情他们两个人应该没有更其他人说过，但扫视见有其中年长的几个兄弟看自己的眼神颇有几分覆杂和顾忌，明显像是想要做些什么但是眼前时机不对。
忽略掉他们那愤怒丶覆杂却又无可奈何的眼神，“木下”擡手轻擡了下帽子，视线扫视过他们，最后望向穿着一身白色婚纱的新娘身上。
“你们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毕竟今天的婚礼我也可是受邀参加的呢。”
半眯着眸子，似乎是受到了那光线的影响一样，“木下”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向小川发起邀请的女人，再看到她被身侧的男人安稳的护在怀里，洁白的婚纱只沾惹到了一点污渍。
干净纯洁的模样与周围其他人的狼狈格格不入，尤其是身侧男人那下意识的呵护动作，看得“他”眼底的情绪更暗。
眼眸微微一沈，指尖收的更紧了些，又轻轻挑着眉将那份情绪压下去，然后不动声色的勾了下唇角，“他”擡眼看着受到惊吓，脸色同样不太好看的美和，压着声音轻声开口问道，“你觉得我说的对吗？朝日奈美和女士。”
“小……川？”
听到“他”这么说，被琉生保护在他们身后的绘麻忽然一楞，瞳孔微缩，也不知道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身子也几乎是本能的微微僵了僵，这种态度有些像是小川。
她抱着朱力从琉生身后探出头看向门口，之前琉生哥他们一直将她保护在身后，她只听见混乱中有人说话并没有看到是谁。
但现在望见门口戴着黑色帽子，在昏暗的光线下只露出半张病弱肤色的面孔时，绘麻微微瞪大了眼，只觉得自己胸腔里宛若雷鸣般的震动的心跳声微微停顿了几秒。
尽管对方的身影在这昏暗的环境里有些模糊，让人看不清楚面容，但是这样的身高和帽子……是小川。
“小川……”
少女那双茶褐色的眼瞳当中所带着的一点震惊和诧异一点点消失，她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少年，声音仍有些颤抖，但生怕对方出现在这里是她的错觉。
小川真的来参加爸爸的婚礼了，美和阿姨真的没有骗自己，小川真的来了。
听到小千的呢喃，琉生擡眼看向对面的人，不难从对方无表情的脸上和平静得宛如无波深潭的神情中辨别出莫名的危险，他扶住略有些站立不稳的绘麻，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他终究也还是来了。
小川……
听到绘麻对着门口的少年叫小川的时候，日向麟太郎只觉得眼前有一点恍惚，心里升腾起了一阵不敢置信。
隔了好一会儿，运转得有些迟缓的大脑才勉强地把记忆里，四年前那张稚嫩面孔和眼前清瘦模糊的身影联系到了一起。
“小川……？你是小川对不对？”
看着“木下”，眼前的轮廓依稀能和四年前的身影重叠起来，日向麟太郎松开了拉着美和的手，眼圈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晕染上了一抹薄红，他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情绪，唇瓣蠕动了几下，却是没发出声音。
满是忧心的视线在少年的身上一遍又一遍地扫过，甚至他还想要冲过去仔细看看，但刚迈出脚步，脚下就骤然虚了一下，整个人便是一个趔趄，幸好身侧的美和眼快地扶住他。
眼底带上了几分的惊慌，但视线却依然落在“木下”的身上，紧紧盯着眼前瘦弱的身影，日向麟太郎的嘴唇轻轻颤了颤，他试探性再次叫了一次，干涩丶颤抖的音色明显带着他自己都忽视掉的不确定。
是小川，对不对？
听到他这么叫，“木下”唇角的笑意逐渐的垮了下来，绯靡暗红的眼底沈了下去。
昏沈的光线让人也看不见“他”的表情，眼底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只听见“他”嗤笑了一声:“小川？日向麟太郎先生恐怕是认错人了吧，这里只有木下川，没有日向川。日向川早就已经死了。”
“死……死了？怎么可能……”
闻言，日向麟太郎满脸错愕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地张大着眼睛，栗色的眼瞳没有任何光彩，他表情透着不敢置信，声音仍旧有些颤抖，脸色也一片惨白，耳边耳边一片死寂，全是对方那一句“日向川早已经死了”。
“小川怎么会……”
他不相信，那个人带走小川的时候小川都还好好的，不久前绘麻都还看到了小川的。
喉间挤出几近带着哭腔的声音，他还是难以置信小川就这么离开了，但看到“木下”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仿佛还带着一点冷意，全然没有一丁点刻意说谎的意味，日向麟太郎的脸色再度白了下来，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着。
“怎么不可能？”注视着满脸错愕到不可思议的男人，“木下”只觉得他一副好父亲的样子真的讽刺。
“日向川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四年前丶死在了母亲去世的那场事故中丶死在了医院里，死在了你那一声巴掌和愤怒中丶死了墓园里，死在了——您日向麟太郎先生手里。所以请日向麟太郎先生告诉我，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还是说唯一不可能的就是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作为丈夫和父亲的您抛妻弃子，接受不了妻子去世的意外，就愤怒地打了自己儿子一巴掌，并且厌恶诅咒到说出“怎么死的不是你”这种恶毒的话。现在日向川如您所愿已经死了，怎么看上去作为父亲的您并不太高兴呢？”
“是觉得他的死平息不了您当初失去妻子的那种痛，觉得没有这个儿子，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分明是轻松明快的反问，可那些字句在敲进日向麟太郎的耳中时，却仿佛有着沈重无比的重量似的。
那略带诘问的语气让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周身的血液像是瞬间被冰封了一样，连带着的难过也在一瞬间静止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木下”，竟从少年的语气里听出了些许的恨意。
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至少他没有想过让小川去死，没有想过用那种恶毒至极的话指责自己的儿子。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槿子突然离开了，他害怕和不想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但他并没有想过在事故中出事的人是自己的儿子，是小川该多好。
他也从来都没有料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这件事情从小川愿意跟那个陌生年轻人离开后他就知道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做错了。他不应该将那场事故丶槿子的死归咎到小川身上，但是他作为父亲，真的没有想过要诅咒自己的儿子去死。
他这几年也到处找过小川，但是家里那些亲戚都说小川变了，变得都不是以前那个小川了。他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自己选择当冒险家也是为了四处去找小川的……
听着“木下”这么说下去，日向麟太郎几乎不敢去看那张和他记忆里和小川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可他又不受控制地把自己的视线投向对方所在的方向。
他睁大眼睛，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出现轻微的颤抖，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这样究竟是源于自己什么的情绪。
他想要辩驳，他想要解释一切，他知道自己外怎么解释也无法否认自己确实做过这些和说过这样的话，但是这些话都不是他当时候的真心话。
那些都是他被愤怒恐惧和恐慌冲昏头脑，一气之下说出来的，是他被情绪唆使，不受控制地将责任推就到了小川身上，可那些话终究不是他发自内心的话啊……
他有回来找过小川的。
短暂的僵持之间，看到那“木下”脸上嘲讽的表情，再听着那一声声接近诘责的语气，日向麟太郎嘴唇轻轻颤了颤，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耳边那清晰带着质问语气的话音让他在那一瞬间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
“对不起……我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父亲丶好丈夫，但是作为父亲，我真的没有想过诅咒自己的儿子去死。意识到自己做错后，我放下一切有到处去找过小川的。但问遍了所有亲戚和小川以前的学校老师同学我都找不到他，所有人都不知道小川去了哪里……”
“找他们？他们当然不知道啊。”
“在他们眼里日向川是怪物丶是灾厄丶是不幸丶是被自己父亲厌恶，杀死自己母亲的凶手，是没人要的存在，是见不得光，是他们所有人都可以推上一把欺负的人。他们巴不得他这个带着灾厄的怪物离他们所有人远远的，走的越远越好……找他们有什么用，他们会告诉您他们作为大人丶作为老师丶同学丶朋友对他做过什么吗？”
听到他这么说，“木下”忍不住想笑，他找了小川四年也就只是去找了那群人？那群人就算知道小川在哪里会告诉他吗？
他们不会。
如果他日向麟太郎是将小川变成诅咒的罪魁祸首，那他口中的那些亲戚丶同学老师丶曾经的朋友，这些人都算是把小川推下深渊的人，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日向麟太郎闻言呆滞着，似乎全然没料想到对方会这么说开口，那凉薄又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让他听着都觉得脊背发寒。
身为一个成年人，他完全能够明白的对方话里的意思，甚至这种欺凌丶隐瞒不说的事情在社会上屡见不鲜。
可为什么，他却从未想过？明明冒险的途中自己也并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怎么当时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方面？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张着嘴想要再度解释，说自己自己只是疏忽了，只是因为他急着想知道小川的下落而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自己一直在找小川，想要找到小川，想补偿他。
可话到嘴边，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在那满是嘲讽的目光下，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还能从什么地方找出一个自己是关心小川，只是自己疏忽大意了的借口。
哪怕丶哪怕能稍微再为自己解释一句都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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