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
在看了那令人发指的桩桩件件后,饶是沈父的心再冷硬,也忍不住怒气填胸。
“庄晚柠!我以为你是为了傅宴辞才跟云阶翻脸,使计害死她,没想到你从小学起就开始霸凌云阶。”
沈父拍打着桌子,唾沫横飞:“因为你,我大半辈子打拼出来的事业付诸东流,沈家受尽了耻笑。”
“沈家这么多年竟养了你这条毒蛇!”
庄晚柠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
“我肚子里怀着沈家的继承人,就算欺负过沈云阶又如何?还能杀了我们母子给她赔罪不成?”
“别忘了,王家是你自己招惹的。”
“沈家走到今天,是你们父子俩无能,斗不过别人,怨不得我。”
“何况。”庄晚柠抬起下巴,又一次使出杀手锏,“我爸是为了沈云阶才死的。”
“沈家欠我的,几辈子也还不清。”
沈父脸色越来越黑,最后当场摔了椅子:“你还好意思提!二十三年了,我沈世昌被你们父女俩耍得团团转!”
庄晚柠被沈父的反应吓得心头一沉。
什么意思?
“啪——”
沈父强行克制着没把证据甩到她脸上,而是扔到他面前。
“你自己看看!”
“怎,怎么会?”庄晚柠好奇地捡起文件,待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吓得连连后退。
她把文件扔掉,惊恐尖叫。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是这样?”
“怎么可能!”
“沈云阶没有害死爸爸,是爸爸故意让她遭遇车祸。”
庄晚柠捂着刺痛的肚子,蹲在地上。
父亲无辜伟岸的形象彻底破裂,支撑着她活下去的恨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茫然和无措。
二十几年了,她无时无刻不活在对父亲的怀念和对沈云阶的仇恨当中。
现在告诉她这不堪的真相?
她一直以来都恨错了人、报错了仇?
“啊!”
小腹坠痛越发明显,双腿之间涌出一股湿热暖流,冷汗淋淋的庄晚柠眼睁睁地看着腥红的血液在身下蔓延。
就像当初傅宴辞遭遇车祸,以及沈云阶坠楼时那样。
她这辈子做了太多错事。
这是她的报应吗?
沈父的怒火还在燃烧,又得强忍着担忧她肚子里的孩子。
“管家!赶紧备车!”
“哈哈哈哈……”庄晚柠双目放空地望着天花板,恍惚间看到了沈云阶那张清冷的脸,原本她无比痛恨这张脸。
她固执地以为,没有沈云阶,爸爸不会死。
然而沈云阶才是被牵连的那个。
她对沈云阶的恨实在好没道理。
她这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除了最初那五年,后面的二十几年除了仇恨,好像就不剩下什么了。
怎么就活成了这样呢?
庄晚柠痴痴地望着那张虚无缥缈的脸:“沈云阶,你来向我复仇了吗?”
“你怎么这么可笑啊。”
“哈哈哈……我们都太可笑了。”
沈临州冲进门质问庄晚柠时,看到的就是她倒在血泊中说傻话的这一幕。
他顾不上说些什么,赶紧将人抱上车。
孩子最终没有保住。
作为孩子的父亲,沈临州守在病床前,内心五味杂陈:“就算当初庄叔真的为了救云阶而死,你也不至于……”
“云阶那时才5岁啊。”
顾及着庄晚柠刚流产,沈临州不敢大声。
说着说着,他哽咽难言。
“云阶从来都没有害人之心,反而是我们一直在误解她。”
“我从不是个称职的哥哥。”
沈临州哭得不能自已:“我也不是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如果我能早些查明真相,或许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我对不起云阶,也对不起你和孩子。”
庄晚柠无神地盯着虚空,麻木地听着沈临州的哭泣声,不知过了多久,缓缓地抬起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
沈临州优柔寡断,耳根子又软,这样的男人谁都护不住。
孩子没了,沈父再也不会保她。
“沈临州,我给你下药,故意爬床怀上这个孩子,就是为了给自己求一个护身符。”
庄晚柠失笑:“你太傻了,居然承受着所有骂名,也不说出真相。”
“现在孩子没了。”
“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没必要延续了。”
“我知道。”沈临州语气悲切,“我知道你不爱我。其实我早在十八岁那年就爱上了你,我心疼你的敏感和脆弱。”
“可你为什么……为什么对云阶那么残忍?”
庄晚柠嘴角的笑意凝滞。
她不禁在想,倘若当初没有偏执地对沈云阶展开报复,没有和傅宴辞那个冷血薄情的男人纠缠。
大概不会像现在这样吧。
可惜她和沈临州之间横亘着杀妹之仇,再也不会有未来了。
病床旁,沈临州泣下沾襟:“云阶死了,妈确诊重度抑郁,沈氏濒临破产,如今孩子也没了。”
“家破人亡,我谁都护不住。”
庄晚柠苦笑:“爸曾骂沈云阶是灾星,其实我才是。”
“是我给沈家带来了这么多劫难。”
顿了顿,她再开口。
声音很轻。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