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蝗灾肆虐,田地寸草不生,灾民哀鸿遍野。陈晨夜不能寐,来回踱步,眉头紧锁。他深知,若不彻底解决蝗虫问题,灾情恐怕年年不断,甚至将大明百姓拖入更深的困境。
想到现代粮仓中或许藏有治蝗之物,陈晨隔日便轻装简行,带着几名心腹太监与随从,悄然前往粮仓。他身着便服,低调行事,只为不引起外界关注。
进入粮仓后,陈晨熟练地打开目录,细细翻阅。目录内容繁多,从作物种子到防护药剂一应俱全,他翻了许久,忽然眼前一亮,指着一条注释低声说道:“蝗虫冰病原菌——高效灭杀蝗虫,无害于农作物,一经感染,可成链式传播。”
他心中一喜,连忙命人取出注释对应的物品。几名随从抬来一个密封的木箱,陈晨亲自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排密封袋,装着干燥存放的菌剂。旁边还有一份详细的使用说明,标明了菌剂的配比、施用方式以及效果原理。
陈晨细细查看说明,越读越是心潮澎湃。他转身对王承恩说道:“此物若能如其所言,今年的蝗灾必能根治!”
王承恩也不由露出欣慰之色:“陛下果然圣明,能从粮仓中寻得如此奇物。此番百姓定能得救!”
陈晨当即下令,将菌剂分装入小箱,安排人手押运至山东蝗虫肆虐的重灾区。他特别嘱咐钦差大臣:“此物需严格按说明使用,不可妄加改动。务必确保菌剂撒布均匀,以达最佳效果。”
同时,他从粮仓中调拨大批粮食,与赈灾银两一同送往灾区,确保百姓能有口粮度过难关。他严令各地官员做好协调工作,亲自下旨御史台派人全程监督,确保无一分赈灾款项被中饱私囊。
陈晨一行轻装返程。沿途经过一片茂密的林间小道,车驾缓缓行驶,四周鸟鸣幽幽,林风送凉,颇有几分闲适。然而,刚行至一处转角,忽然传来一声清朗的呼喊:“车中何人?敢与在下一叙?”
随从闻声顿时大惊失色,警觉地围在车旁,紧握佩刀,低声道:“陛下,来者不善,此处偏僻,还是速速离去为妙!”
陈晨却神色淡然,抬手示意:“莫慌,先看看此人所为何来。”
他掀开车帘,望向前方,只见路中央站着一位青衫男子,三十许年纪,手持一壶酒,腰间悬剑,神色闲雅却透着几分凌然。他见陈晨车帘掀开,拱手朗声道:“在下并无恶意,只想与车中之人对酌三杯,聊解寂寥。”
随从暗暗握紧刀柄,目光警惕,低声请示:“陛下,此人来历不明,恐有不测。”
陈晨淡然一笑,缓缓说道:“既然他说无恶意,朕便陪他喝三杯又如何?”
随从一愣,还未来得及劝阻,陈晨已然下车,迈步走向那青衫男子。
青衫男子见陈晨从容下车,目光中闪过一抹欣赏之意,随即取出两只瓷杯,倒满清酒,将其中一杯递给陈晨。他举杯而饮,朗声说道:“今岁北方蝗灾严重,百姓流离失所。听闻朝廷迅速赈灾,解万民之苦。在下虽居乡野,亦感朝廷恩德,特敬此一杯。”
陈晨接过酒杯,轻轻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缓缓说道:“朝廷本就该为百姓谋福,谈何恩德?你如此关心灾情,倒让我有些好奇,你又为何如此关注?”
青衫男子将酒杯放下,神色淡然道:“民生之苦,与国本相连,岂能不关?若民不聊生,天下迟早大乱。在下虽非朝中人,亦不忍见此局面。”
陈晨微微颔首,心中暗赞此人见识不凡。
青衫男子再次举杯,将第二杯酒满满倒上,语气一转,问道:“阁下,此番赈灾或可暂稳局势,但听闻北方已有多地起义,流寇如火燎原,势头愈演愈烈。敢问,朝廷将如何应对?”
陈晨神色一敛,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流寇之起,多因饥寒交迫,乃迫不得已。若百姓安居乐业,自无乱兵四起。我以为,对起义之兵,既不可一味征剿,也不可一味妥协。需剿抚并用,剿其恶徒,抚其无辜。更重要的是,治其根本,令百姓衣食无忧,方可从源头断绝乱象。”
青衫男子听罢,目露深思之色,端起酒杯,郑重道:“阁下言之有理,此杯,敬阁下之远见。”
二人举杯共饮,酒香弥漫,随从虽仍警觉,却也为这从容对话而略感安定。
青衫男子放下酒杯,倒满第三杯酒,语气低沉,问道:“内患尚可平定,但外敌虎视眈眈,尤其北境边疆,后金屡屡侵扰,民不聊生。敢问阁下,如何应对外敌入侵,保我大明江山?”
陈晨缓缓举杯,目光深远:“外敌入侵,非一朝一夕之祸。若要保边疆安定,需重整军备,选拔忠勇之士,革除军中积弊,固本强边。同时,亦需修好内政,令民心归附。兵者,不得已而用之。若能以威慑而不战,方为上策。”
青衫男子听罢,眼中露出钦佩之色。他深深一拱手:“阁下见识卓越,胸怀大志,实为国之栋梁。今日得闻此言,在下深感佩服。”
陈晨的车驾渐行渐远,青衫男子静静伫立在林间,目送尘土飞扬渐渐消散。嘴角微微上扬,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身后几名随从小心靠近,其中一人低声问道:“将军,这人看似不凡,您为何亲自试探?”
青衫男子缓缓转身,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正是声名赫赫的起义军将领——张献忠。
张献忠不答反问:“你们可知道,陕西、河南灾情为何骤然缓解,饥民为何能得到救济?”
随从皆默然,片刻后,有人疑惑道:“将军,朝廷多年腐败无能,这些不过是些作秀之举,怎么可能真心救民?”
张献忠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沉声说道:“作秀?若真是作秀,蝗灾如何能得遏制,饥民如何能活命?若朝廷中真有人能拉百姓出这水深火热之地,我张献忠何必举旗为乱?不过……”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车驾消失的方向,“这世道真假难辨,且再观察一番。”
几日前,张献忠得知朝廷大规模减税赈灾的消息,又闻蝗灾逐渐被遏制,心中生疑。他虽不信朝廷会突然变得仁政,却也不愿轻易下结论,便带着几名心腹乔装而行,亲赴京郊查看情况。
在京郊巡视数日,他发现不少百姓重新播种田地,灾民营中分发粮食秩序井然,甚至还看到朝廷钦差亲自巡视督办,百姓感恩戴德。张献忠心中愈发疑惑:“朝廷真的在变?还是这些只是掩人耳目的假象?”
就在他四处探查时,偶然看到一支简朴车队从山道驶过。车队虽无显眼标志,但随行侍卫身姿矫健,行进间透着一股非凡的气度。张献忠眼神一凝,低声对随从道:“此人非富即贵,试试他的深浅。”
他故意拦下车驾,与车中人对酌三杯。短短几句对话,却令张献忠对车中之人印象深刻:此人谈吐从容,目光深邃,既有治国之识,又显仁民之心。
夜色笼罩,营帐内一片寂静。张献忠独坐在案前,手边一盏清茶早已冷却,桌上摊开的则是他这数日搜集的各种消息:
朝廷不仅大规模减税赈灾,还派钦差深入灾区巡视,严查银粮的分发过程,甚至有数名多年盘踞地方的贪官被罢黜或治罪。一些原本怨声载道的地方,竟开始展现出久违的秩序与朝气。
张献忠凝视着这些情报,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低声自语:“朝廷真能如此清明,何至于天下大乱?百姓举旗相抗,不是为了夺权,而是为了活命罢了。”
他手指轻敲桌面,回忆起自己多年来的征战与反抗。那是一场场以血换命的苦斗,无数农民、流民因绝望而聚集在他的麾下。他冷笑一声,继续道:“可惜,过去多年,朝廷上下皆是尸位素餐之辈,任百姓生灵涂炭,竟无一人可挽狂澜。如今忽有变化,莫非只是回光返照?”
这时,帐外走进一名随从,低声道:“将军,探子回报,朝廷确有不少动作,钦差行事果断,贪墨之风也有抑制的迹象。但……”他顿了顿,犹豫道,“若朝廷果真有改变之意,将军该当如何?难道我们要撤兵不成?”
张献忠目光一沉,猛然站起,冷冷道:“撤兵?天下未定,怎可轻言撤兵!”
他转而叹息,语气却缓和了几分:“百姓以命相抗,不过是求一口生路。若真有人能救民于水火,我张献忠又为何不可助他一臂之力?但若这不过是短暂的权宜之计,我又岂会束手旁观?”
随从拱手道:“将军所言极是。属下愿随将军,听候安排。”
张献忠摆摆手,示意随从退下。他目光转向案上的情报,眉头紧锁,似在盘算着更大的棋局。
数日后,张献忠返回陕西,召集心腹将领,下令暂缓大规模行动,严禁无谓杀戮,同时命人加紧搜集朝廷动向的情报。
他在军前说道:“朝廷似有异动,或为虚招,或为实策。未明真相前,不可轻举妄动。我要看清楚,这是真正的改革,还是一场粉饰太平的戏码。”
一名副将抱拳问道:“若朝廷施政清明,将军会否改变策略?”
张献忠沉声答道:“若真能施政清明,我未尝不可另寻路途,与朝廷博弈;若不过是权宜之计,那便让这乱世的烽火烧得更旺,直至旧秩彻底烧尽!”
他语气稍缓,回忆起林间与那车中人的对酌,低声说道:“那位车中之人,谈吐间显非凡俗,不知究竟是何身份。但若朝中能有几人如他,这朝廷,或许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