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事宜是清鸿不得不去面对的,为通过邮城项目的初评审,清鸿于公于私都必须妥善处理。于公,这个项目的意义不言而喻;于私,若是“鸿诺”——王玺开发成功,所得报酬足以还完清鸿和闻天上半年“鸿诺”的注资款项。
甚至还有一种“敲诈”王玺一笔的欲望——这自然是和王玺的笑谈。
那天会议结束后,清鸿是如此交待闻天的:“这个项目给我跟好,尽快通过相关渠道调查项目用地的合规性,了解此项目所发电量接入电网的方案。评审材料给我用些心,一定保证评审会上通过。”
“土地租赁合同接下来是重中之重,土地若是无法从‘邮城大沃’的手里予以承接,一切都是扯淡!”清鸿不放心地说道。
“捡”到此项目,相较于清鸿分配至邢刚等人的项目,觉得单纯多了,于是喜上眉梢、沾沾自喜。“鸿哥,您放心!肯定搞清楚,材料百分百没问题,至于要和老王交往更是没有问题。”信心十足的样子。
“清鸿,你和这个王玺是啥关系啊?”邮城项目在初评审之前,清鸿打算先行和相铭总有个整体的汇报,相铭总稍微翻阅了一下闻天准备的材料,清鸿刚一坐定,烟还未点燃,相铭总突然抬起头问道。
清鸿的心里很是明白,所谓自己和王玺是啥关系,问的就是“鸿诺”的来龙去脉。“你来时就退掉了,现在就是监事的身份,挂名的!至于我老婆法定代表人的身份也是挂名,懒得变更。”回忆往昔,娓娓道来,清鸿最后坦言道。
“为啥一定要用‘鸿诺’和公司搭建合作关系呢?你真的已退去了?”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清鸿,质疑和求证的口吻。
“营业范围具备光伏方面的,王玺就这一个公司,倒是有一个作坊,不过和这个行业没有关系。早就退去了!我就是想一些事,也不会让自己在工商上挂名监事、老婆还是股东,这不是不打自招嘛!您放心!人品还不至于!”
“你要确定不再掺和,被查出来是会出事的。当然,清鸿我是相信的,你最好有空时工商变更。”相铭总吐了一口烟说道,略有所思。
“钱还没有还我呢!等王玺还了我和闻天的立马变更——哪有时间?工商登记变更要凑齐好几个人呢!”既然相铭总相信自己,清鸿不再有所顾忌。
“相总,那我马上通知各部门召开评审委员会,若是届时法务说到,还有‘鸿诺’申请合格供应商的事,省得我再解释,您直接审批就是。”
邮城项目的初评审会议召开,清鸿作为会议的主持人,闻天作为会议的汇报人,最后所有的评审委员集体同意加快推进项目的进程。既然项目的建设指标已大致落实,核心的便是项目用地的合规性和获取。
不知道从何时起,仿佛一场紧张的拼搏逐渐透出了分晓,田野从它宽阔的胸膛里透出来缕缕气息,四下里的树木和庄稼在微风里摇曳,树叶变得从容而又宽余。露水回来了,清晨湿润了乡间的小径。
里上河地区,水域空旷,一片水乡美景,远远地望去,水气凝结,如雾一样尚未散去。在林润镇周远清副镇长的引领之下,王玺和闻天实地考察了原“邮城大沃”30MW光伏项目的选址。
“来的路上,你们也看到了,我们镇里的水域资源丰富,十分适宜建设渔光互补光伏项目。目前已投运的容量就已经有一百多兆瓦,所以我们家里的书记交待我们一定要严格筛选投资商,发挥对本镇经济的最大贡献。”
周副镇长揣着明白装着糊涂一般,其实他此时早已厌倦了“邮城大沃”此项目无法实施的无奈。
“林润镇的资源的确是得天独厚,我司也是相当看重贵宝地的,此次是专程过来的。”闻天接过周副镇长的话茬,露出稍稍恭维的神色。
“过来的企业多了,书记让招商工作中占用资源的必须引入一定的外资。我看过贵公司的简介,是在香港上市的,很希望贵司会港资实施。”周副镇长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微笑,这种微笑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触,莫名轻视的味道。
“你们看,那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就是‘远惠’的项目——就是外资,自是讨领导喜欢。进场道路,镇里以我为首,全力以赴地解决各种补偿纠纷。”边说边指向了正在开工的“远惠”项目。
“周镇,不瞒您说,我们公司的确有外资的条件,但这个项目里的一期容量只有10MW的建设指标,工商上外资的自有资本金比例较高,会让项目的经济效益大打折扣。”闻天显得有一些为难。
“更何况工期如此紧张,操作外资到账,年底外资考核和项目并网,我估计会是赶不上啊!”闻天自顾按照自己的思维解释道。
“这个我不管,效益、工期是企业的事宜。针对乡镇来说,此类项目不再纳入招商考核,若没有外资,光伏上税收‘三免三减半’,前些年微乎其微,我镇上图啥?”周副镇长的笑容一下子消失,略显不悦的样子。
王玺自顾抽着自己的烟,倒不是觉得闻天稚嫩,只是觉得周副镇长有些不识好歹。“你他妈‘大沃’之前不就是一个皮包吗?哪是外资啊!你孙子不也是乖乖地把土地签给人家。”王玺在心里默念道,禁不住一脸的嫌弃。
其实在王玺的眼里,压根没有把周副镇长所刁难的当回事,毕竟土生土长在邮城,王玺很是明白林润镇的人事和“一物降一物”的道理,这里毕竟只是一个乡镇,似乎还没有必要动用太多的关系。
王玺有意拍了一拍闻天,暗示其无需多说,轻快地走到周副镇长的面前,洒脱地递上了一根“九五”。
“周镇你说的我都懂,镇上的要求,我们商量着来,项目真成了,我们就是你的子民啊!”王玺操着一口邮城口音笑嘻嘻地说道。
“你是本地的?”听着王玺的乡音,周副镇长略显惊讶,似是添了几分好感。
“你以前的领导是不是姓王,现任回菱镇当书记,你们现在的班书记从镇长上来的是不是?”王玺故作调戏地问道。
“你咋知道的?”周副镇长一脸疑惑地问道。
此时的王玺露出了一脸的狡黠,并没有直接回答周副镇长的问题,只是微笑地说了一句:“我也姓王嘛!”
实际上王玺和回菱镇的王书记八竿子打不到,其认为对于周副镇此种也压根不值得自己回邮城发挥自己相关资源的价值。或许即便是如此,但也留给了周副镇长无限的遐想,毕竟他当年是王书记一手提拔上来的。
“你们这里的人,包括老班——都认识。我会知道周镇你知道的,我还会知道周镇你不知道的。”王玺故意卖起关子说道。“老班”这一说词,更是让周副镇长对王玺满怀着揣测,又渐显恭敬。
“既然都是熟人,那上车!我们回到镇里和班书记汇报一下。”说完,挥手召唤司机,同时回敬了王玺一根烟,二人边抽边等着司机把车掉头。
林润镇人民政府坐落在镇里的支道上,与乡镇主干道的拥繁相比,自会是一番清净。宽阔的大门后面是广场,广场上国旗飘扬,政府大楼便矗立在广场的尽头,周边矮小的建筑更加衬出一番“巍峨”。
回到镇上已近饭点。班书记中午有应酬,未及周副镇前去请示,就通知周副镇立即带王玺、闻天去见他。这也让周副镇感到惊讶,此时在其内心已经基本确认了王玺在邮城地区有一定的关系,且和班书记相识已久。
班书记的办公室没有任何让人起眼的地方,透着乡镇干部的凌乱。阳光透着窗台照在办公桌上的烟灰缸,更显灰尘满布。班书记起身表达了午餐无法相陪的歉意,关于闻天和王玺此行的目的,直接开门见山。
只要能做的便放手去做,班书记表示他十分支持,谁也不会想此项目就如此烂在林润镇。土地租赁的事宜全权委托周副镇处理,只要条件不低于“邮城大沃”签订的合同里给予的利益,直接交由周副镇长拍板。
班书记定了调子后,周副镇长的心里很清楚土地租赁合同签订是必然的,但又给了他十足的灵活度。对上级领导的察言观色,同时适当地突出一些自身的恩威,便在这一位副镇长的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饭桌上一番热情寒暄,不过饭后土地租赁的条款洽谈得并不是很和谐,周副镇还是希望把外资的条款写上,闻天自是不敢答应,王玺的样子倒是蛮轻松的。
“回去请示一下领导,明天给周镇答复。”王玺推搡了一下闻天说道。
“不急!不急!班书记不是说了嘛,所需的项目用地,肯定留给贵司。”尴尬暂且缓和,各自退让,和颜相送。
“只怪班书记在忙,不然哪有周镇啥事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明天肯定会拿下的。”王玺悠悠地说道。
闻天自然是看不出王玺哪里来的自信,不过通过周镇对王玺态度的暧昧,多少还是能感到王玺在此地有一些名堂。
“你咋知道上一任王书记的啊?班书记之前就认识?”闻天一脸的疑惑。
“陈总让你过来时,我就已经做好工作,我老王办事还是靠谱的。放心!不出两天我保证帮你拿下土地租赁合同。”一脸自以为是的小聪明,说完“嘿嘿”笑了起来,瘦瘦的脸颊有一些滑稽的样子。
“一些关系暂时不会用在小事上,这种土地上的小事,我早已让稽主任以发改委的口吻和班书记强调了此项目若无法实施带来的后果,尤其是在他林润镇里丢掉此项目的影响。”王玺抽上一口烟继续说道。
“林润不是一直想壮大风光产业吗?有建设指标都玩没,来年就是想都不会给你的,这叫从政治高度办事。说到班书记给我的面子——”王玺“嘿嘿”地又笑了两声,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老班也是憋屈啊!在这个镇里干了七年,镇长干到书记,家住在邮城,一直想上去,却总是阴差阳错地上不去。只能说很多领导他是不敢得罪的,有一些和他平级的科局一样是不敢得罪的。”
“估计再如此下去,都已憋屈习惯。”王玺故作感触地说道,却又给人一种看不清的味道。毕竟能知晓此事,自然有一定的路子去“摆平”班书记。
“那我们明天咋办啊?做一些啥?”
“明天肯定会签,不过你该汇报还是汇报,最好让清鸿来一趟。姓周的无外乎装个样子,下面的就这样,若是清鸿来了,给个台阶算是给他个面子。”王玺自信地说道。
当晚,闻天和清鸿电话汇报了白天的工作,清鸿对王玺扎实的工作亦是相当满意。清鸿同意王玺的说法,明日一早前往。
清鸿到达邮城汽车站时已是中午,王玺开着一辆仅靠车尾上“奔驰戴克”四个字勉强证明身价的轿车来接上清鸿。
三人一起来到镇上,正如王玺所料,一番刻意的僵持,鉴于本期项目工期的严峻,后期待建设指标容量大一些争取注入外资。“陈总到了,还说啥!”清鸿仅口头上表态,周副镇长于是欣然接受。
清鸿明白这和王玺在背后的运作不无关系,同时亦可看出这老小子的用心——王玺备上一份礼物送给了周副镇长。
土地租赁合同小签后,在王玺的协助之下,闻天迅速地注册了项目公司。项目公司一旦成立,便有了项目名称和各种手续报批的主体。
王玺马不停蹄地办理完项目规划选址意见、论证了国土二调性质、供电公司支持文件,环保意见等一系列建设指标获取的前置文件。
高效!喜悦是沉甸甸的,让人丝毫觉察不到即将到来的危机。近十日“大沃”的卜总都未有联系,当初当着烟城市发改委卓主任的面承诺的“建设指标退还的声明”迟迟未递交至邮城市发改委。
在九月的最后两周,或许是清鸿从事这个行业最难忘的一段时日,从大悲到大喜,着实是一种折磨,更是一种运筹帷幄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