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慈的居所位于学校不远的一所公寓里。行至公寓楼门口,她的脚步微微一滞,欲言又止,那句 “要不要上去喝杯水” 在唇边辗转徘徊,终是未曾吐露。虽说沈念慈心底对于少阳并不讨厌,反而有些许朦胧的期待,可毕竟这是两个人十载后的初次重逢,贸然邀他进入自已的私宅,对于沈念慈而言,总归是难为情的。
于少阳自然不知道沈念慈的脑子里想了这么多。看着沈念慈家的门灯亮起来之后,他领着小婉兮,开始往家的方向走。可是他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小婉兮忽然说道:“爸爸,你是当官的吗?”
于少阳诧异的看了看小婉兮,笑着说:“我不是啊,你为什么这么问?”
“爸爸,刚刚在那个派出所里头,有个什么局长呢。哇,别人见了他,都有点怕怕的样子。我就问沈姐姐为什么大家都怕那个人,是不是他可厉害啦?沈姐姐跟我说,那个人是当官的,当官的就会让人害怕。爸爸,你怎么不当官呢?你要是当官的,别人也会怕你,那多威风呀!” 小婉兮眨巴着大眼睛,小脸满是认真的神情,奶声奶气地说道。
婉兮这一番天真无邪的话语,让于少阳陷入了沉默,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应。孩子口中提及的那位当官的,想必就是分局的副局长范思。人们对范思心怀畏惧,并非源于他自身有多么超凡卓越的能力,实则是忌惮他手中所掌控的权力。
在现实生活的规则之下,范思只需轻启唇齿,哪怕仅仅是一个暗示性的眼神或动作,便能对职位低于他或者是在管理下的人的生活质量乃至未来的命运走向产生重大影响。毕竟,一旦品尝过操控他人人生轨迹所带来的滋味,那种高高在上、主宰一切的感觉犹如毒品一般,鲜有人能够抵御其诱惑,轻易地放弃这种操控的快感,这便是现实世界中权力的隐性逻辑。
曾有一位县委书记陈行甲讲过这样一番话,大意是其手中的权力能达到何种程度呢?哪怕你前一晚仅仅做了一个梦,在他所治理的那片县域之内,第二天便有可能将这虚幻的梦境化作真切的现实。这看似夸张的表述,实则映射出权力在特定范围内所具有的巨大能量。
但凡在社会中历经风雨、饱尝艰辛,遭受过所谓 “社会毒打” 的人,都深谙其中错综复杂、心照不宣的规则。于少阳亦身处这现实旋涡之中,对此中的门道又怎会不明白?
只是,当面对小婉兮那纯真无邪、充满好奇的眼神时,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这些隐匿于社会暗处、无法拿到台面上言说的事情,又怎能向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解释清楚?
想到这,于少阳笑着说道:“婉兮,他们害怕的并不是范局长那个人,他们害怕的是他手中的权利!你现在还不明白,等你长大以后你就会明白!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里面在想什么?好了,不要胡思乱想,有我在,没有人能欺负你!走吧,咱们回家!”
说着,于少阳拉着婉兮的手,准备走到路边打车回家。可是,小婉兮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歪着脑袋,眼神之中似乎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于少阳蹲了下来,问道:“婉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婉兮摇了摇头,突然说道:“爸爸,怎么才能当官呢?”
“你怎么还在想这个事?”于少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继续说:“想要当官,那就要好好学习,上个好的大学,然后参加公务员的考试。通过了公务员的考试,就算是进入了体制内。然后在经过层层的选拔、推荐,最后由上级领导任命,被提拔到领导岗位上,这就是所谓的当官了!”
“体制内?爸爸你是体制内的吗?”于少阳真是服了,这个小婉兮怎么在当官的问题上纠结起来了?
他点了点头,说:“呃……算是吧!”
于少阳的话音刚落,就听小婉兮继续说道:“爸爸,那你想当官吗?”
“我?哈哈,想啊,可是没有人推荐我,也没有人提拔我!你好好学习,等你以后当了官,再来提拔我。现在,咱们回家睡觉…………”说着,于少阳将婉兮抱了起来,向路边走去。
但是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抱起小婉兮时,婉兮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