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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武侠 > 执炬之年/地久天长 > 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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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又簌簌下起了雪,外面一片银装素裹。

村里的路还没修好,外加积雪深厚,车子开进来需要费上好一番周折。

谭韵泠坐在轿车后排,目光跃过应宁微微隆起的肚子,落在一旁正在玩雪的男人身上。

手套都摘了丢在一旁,雪球握着掌心里团来团去,皮肤冻的通红却还是乐此不彼。

脚边摆着一排用模具做好的小鸭子。

一个崭新的雪球团好,被天蓝色鹅绒服包裹着的身躯颤颤两下,好像是在偷笑,紧接着,趁着一旁的女人不注意,嗖地一下砸在了她毛绒绒的雪地靴上。

那么小心翼翼,又那么调皮的,想要逗她开心,又怕真的砸到她,因此只丢在她的鞋子上。

还像个孩子。

谭韵泠逐渐湿了眼眶,平静的目光注视下,是排山倒海的思念,千锤万凿般冲击着她的心房。

应宁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低头望着脚面上的雪,呆呆地,只有两秒,复又抬起头来,再次望向门外。

“阿姨……”

谢陆言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车门轻启,随之而来的是高跟鞋踏在雪地里的清脆响声,每一步都奏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这寂静的世界里格外分明,除此之外,四周一片宁静。

应宁紧张地看向阿言,他依旧维持着背对着大门的姿势,羽绒服袖口下半露的拳头蜷缩在一起,紧紧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忽地,他转过身,大步冲到大门口,呼啦一声关掉了大门。

他背靠在门板上,眼眶通红,唇微张,肩胛剧烈地抖了起来。

“阿言,阿言!”应宁立刻来到他身边,侧身抱住他,安抚他,“没事儿的阿言,真的没事儿,你别紧张。”

谢陆言摇了摇头,拉住她手,往屋里走,“我们回去了老婆。”

应宁被他紧紧攥住手腕,她不时回望那扇大门,门外那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阿言,你妈妈……她应该是来看你的。”

谢陆言握着她的手紧了一下,可却没有停顿,依旧继续走。

到了屋里,终于松开了她。

门外终究传来汽车启动的轰鸣声,谢陆言扶着圆桌缓缓坐下,睫毛低垂,始终一言不语。

应宁陪着他坐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

她挺着肚子,走得慢,到了门口,门外已经空无一人。

车子离开痕迹的痕迹被新雪覆盖,就像从来没有来过。

可门沿下,却放着一只很大的礼物盒子。

应宁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拖进了屋里。

谢陆言不在,厨房传来炒菜的声音,他没事儿人一样,已经为她做起了晚饭。

应宁在客厅里,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小孩子的衣服,男孩儿女孩儿的都有,崭新的婴儿服,每一件都很漂亮,看得出准备这份礼物的人很用心。

谢陆言端着晚饭出来,自顾收拾饭桌,把碗筷摆好。

就像没有看到那些礼物。

“老婆,吃饭了。”他为她拉开椅子。

“稍等。”应宁把那些小衣服一一放回,又在箱子最底下,发现了一些玩具。

她把玩具拿出来。

遥控汽车、太空系列的乐高、crayo彩色蜡笔,hirhogs遥控飞机。

奇怪的是,这些玩具都不是新的,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谢陆言坐在餐桌旁,面对一桌子的饭菜,默默等她。

应宁摆弄着那些奇奇怪怪的旧玩具,她看了许久,总觉得有些疑惑。

身后,谢陆言开口道:“这些是我小时候的。”

应宁手中动作一滞,立刻看向他。

她手里拿的是个遥控飞机,一侧的机翼明显被折断过,但又被人用胶布小心翼翼地粘好。

谢陆言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糖醋藕片放进嘴里,边吃边说着,“那个是我六岁时的生日礼物,……是谢家凯送给我的,唯一的东西。”

“那时的我,对它简直爱不释手,每天都在院子里练习起飞和降落,梦想着有一天能像它一样自由翱翔。”

他语气稍作停顿,似乎在回忆那段久远的回忆,“后来学校组织夏令营,要求每位同学带一件最珍贵的东西。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架飞机。可是在一次意外中,飞机不幸坠落,一侧的机翼受损严重。回到家后,我躲在房间里偷偷哭了一整个下午。”

“第二天早晨,当我醒来,却发现那架飞机就放在我的枕边,机翼上的裂缝已经被精心修补,甚至看不出任何痕迹。”

谢陆言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后来我才家里阿姨口中得知,那天晚上,是我妈悄悄来到我房间,拿走了那架遥控飞机,是她用了一整夜的时间,亲手替我把它修复好的。”

说完,他轻轻一顿,喉咙上下去翻滚,似乎咽下去了什么。

低着头,继续吃菜,默默地,声音略微带着一丝哽咽——“快来吃饭吧,老婆,一会儿该凉了。”

应宁想了想,把遥控飞机仔细放回盒子里。

她坐到他身边,双手挽着他的胳膊,对他甜甜地笑,“这么有纪念意义的玩具,我一定要好好保存,留给我们的宝宝。”

小脸凑过去,软乎乎地,小猫儿一样,去蹭他的下巴。

“阿言阿言,你开心一点,嗯”

她难得撒娇,终于逗得他笑,放下筷子,拥她到怀里,低头问她,“你不怨她吗。”

应宁想了想,说道:“过去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现在,我也即将成为一位母亲,能渐渐理解她的心情。其实,她对我所做的一切,或许在当时的我们看来难以接受,但站在她的立场上,一个被丈夫背叛的女人,又因我的身份而陷入无法言说的困境,作为妈妈,她只是想用尽自己的全力保护你,不想你受到一点伤害。作为女人,她有自己的脆弱与无奈,她所承受的压力与痛苦,远非外人所能想象的。”

谢陆言静静地聆听着,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他转头望向窗外,漫天大雪纷纷扬扬,如同他此刻的心境,既是对过往的深深告别,也是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雪花覆盖了大地,也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这是结束,也是新生的起点。

那是那年冬天的最后一场大雪,它以洁白无瑕的姿态,为往昔画上了句点……在这片被雪覆盖的洁白世界里,一切都可以被原谅,一切也都可以被重新书写。

应宁偶尔也会陷入沉思,脑海中不禁浮现这样一个疑问——倘若谭韵泠有朝一日再度出现,阿言是否会主动迈出那一步,与她相见

这个念头像是夜空中偶尔划过的流星,短暂却令人遐想。

遗憾的是,谭韵泠的身影从此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就像一阵轻风吹过,再无后续。

日子就这样悄然流逝,没有过多的波澜与起伏,两人又回到了那份简单而纯粹的幸福中,每一天都在彼此的陪伴下度过,无论是晨曦初露的早餐时光,还是夕阳西下的晚餐闲聊,都充满了温馨与甜蜜。

在这里,他们不再追求奢华的生活,而是珍惜眼前这份平凡中的美好,一碗热腾腾的粥,一碟家常小菜,足以让两颗心紧紧相连,共同构筑起属于他们的小小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外界的纷扰,只有两人相互扶持的坚定,以及对未来无限美好的憧憬。

在一个春日的午后,应宁午睡醒来,接到了一通来自北京的电话。

是久违的周婶儿打来的。

那时候,谢陆言正在花园里忙活,冬去春来,他在给新栽的花盆翻土,准备迎接春天的到来。

应宁红着眼睛走到谢陆言身后,侧身抱住了他,声音哽咽,“阿言,奶奶走了……”

谢陆言手中的铲子掉落在地上,一朵枝头的花瓣,历经寒冬的考验,最终在春天到来之际,轻轻地散落到了泥土里。

他的眼泪无声地滴在了土壤上。

“周婶儿说,奶奶最后那段时间里,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嘴里却一直念叨着我们,念叨着阿言和妞妞,一直一直……”

应宁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阿言,你想不想回去送奶奶最后一程如果不想,我们就在这里给她烧点纸钱,我想奶奶在哪里都能感受到我们的思念,她不会怪我们的。”

一天后,飞机缓缓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

应宁和谢陆言直接打车来到了陵园。

老太太的葬礼一切从简,遵照她生前的遗愿,与爷爷合葬在一起。

除了谢家人,小楼的爷爷奶奶,还有阿坤的爷爷也来了。

清晨的墓园,绿树环绕,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第一排,小楼的奶奶刚刚出院,身体虚弱,由小楼搀扶着。

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沉浸在默哀之中。

队伍的末尾,阿坤也在,他穿着一件黑色夹克,戴着墨镜,身材健壮,肩上还扛着一个小男孩,孩子有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十分乖巧,不哭也不闹。

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束菊花。

随着脚步声响起,众人纷纷回头,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一对夫妻。

谢陆言握着应宁的手,两人在众人的目光中默默地走向墓碑。

应宁看着遗像上的奶奶,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谢陆言牵着她的手,两人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周婶儿激动地推开王伯的手,冲上去抱住应宁,哭的伤心欲绝,“妞妞啊!妞妞……”

应宁哽咽着回应周婶儿,紧紧抱住她。

身后传来了一声颤抖沧桑的声音:“阿言……”那声音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拘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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