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在听到声音的一刹那，严客华原本漾着甜蜜又执着委屈的表情瞬间消失，转而是从心底发出的寒意。
周慕去开门了，并没有注意到。
“客华。”周慕回转过来叫他，严客华的神情转换极快，安静地等着周慕接下来的话，“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周慕想的是，严客华既然怕鬼，那让他一起去直面怕是更要吓到他，虽然周慕并不相信有鬼，只觉得是有人故意假扮的。
“我一个人待在这里，更害怕。”严客华靠近周慕，小心翼翼地扯了一下周慕的袖子，“哥哥我和你们一起去。”
“那行吧。”周慕也不太放心他一个人，边拉着人往外走边安慰道，“其实这世上是没有鬼的，别怕啊。”
崔无尘看到他们过来便直接转身走了，周慕和严客华只瞧见了一个背影，周慕感到莫名，“客华，你有没有觉得崔阁主心情不大好？”
“没有吧，江湖上都说无尘阁阁主从来笑脸迎人，是脾气最好的。”严客华诚挚地说道。
三人放轻动作下了楼，一楼的门窗都是紧闭的。小城闹鬼，再加上天气寒冷，客栈里的人早就用过晚饭回了房间。
刚一出门，寒气就扑面而来，周慕登时冻得一抖擞，就看到严客华倾身上前要替他挡住深夜寒风，周慕感动又好笑地将人拉了回来，“不用，我们赶紧出去把鬼抓住，也好早些回去休息。”
在他们前面已经置身于寒风中的崔无尘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一转头就看到了两人拉拉扯扯的画面，颇为不爽地咳了一声提醒。
经过今日看到的种种，再联想起之前武林大会的事情，崔无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喜好美人，深谙风月，头一次察觉得如此后知后觉。
崔无尘的视线落在周慕拉着的严客华身上，是他之前看走了眼，不过是个可敬的对手，不枉自己之前欣赏过他。
严客华状似不经意间擡头对上前方不远处的视线，露出一个无辜疑惑的表情，就像他平时对人的样子，看似平易近人，实则冷漠得不近人情，可这一次，崔无尘从中读出了轻蔑和敌视。
身处旋涡中心的周慕毫无察觉，望着远处布置好的机关道：“能抓住吗？”
这是昨夜周慕和崔无尘见到那白衣女鬼后，就想好的计策，既然仅凭人力是追不上她的，那就只能靠机关了，不过周慕和崔无尘都不擅长机关，只是简单地在女鬼昨夜出现的位置放了几个捕兽夹，还有半空中悬挂了几根天蚕丝。
周慕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轻功居然如此出神入化。
三人隐藏在客栈附近，只等那白衣女鬼再次出现。
果不其然，将近辰时的时候，一个白色身影出现了，但她不是从地面来，而是从空中坠下的，坠落的速度如昨夜一般快，先是落到二楼的窗边，披散的长发杂乱地倒挂着，只剩一个血淋淋的脑袋顺着窗子往里瞧，瞧完一间屋子还要继续下一间。
待一个个瞧过之后，寂静无声的深夜里忽然传来凄凄厉厉的笑声，那笑声非常渗人，像什么老旧器物摩擦发出的，根本不似人能发出的声音，周慕还没从这声音中缓过来，就看到那个鬼影突然站直身体转了过来，眼眶处只剩一个深深的黑洞，直直地和周慕对上。
周慕登时被吓了一跳，努力平覆心绪后猛然想起严客华，赶紧转身寻人，看到被吓得面色苍白的人后，一下一下顺着严客华的后背安抚。
还不忘示意严客华不要出声。
那个“鬼”并没有发现隐藏起来的三人，开始往下面的街道飞来，是昨夜同样的位置，“太好了！”周慕在心里窃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边，等着机关发挥作用。
只听“哗啦”一声，三人亲眼看着那白色女鬼撞上了天蚕丝，然后往后一倒又被捕兽夹紧紧夹住，白色身影瞬间倒地瘫做一片。
周慕走了出来，“好像不太对，怎么没听到声音？”
周慕说的声音，指的是人在被捕兽夹夹住时痛呼的声音。其他两人也是有些困惑，看这白色鬼影倒地的样子，实在不像一个人。
三人走了过去，哪有什么人，分明是一个白色衣裳罩着一个木偶，怪不得没声音呢，根本就不是人，更不是鬼。
“是人皮面具。”严客华拎起木偶人的后脖颈，将木偶的脸朝向周慕道。
这木偶的脸上，贴着一张用橡胶制成的人皮面具，上面遍布的鲜血也是拿染布的颜料制成的，就连头发也是假的。
“看来是有人搞的把戏，本来就没什么鬼！”周慕因为没捉到这个搞鬼的人有些不大高兴，这不是白忙一场嘛，“算了，先回去吧。”
“等等！”崔无尘叫住了转身的两人，有些着急地开口，“既然不是鬼，那为什么速度会那么快？”
“也是。”周慕转身又盯着这木偶瞧了瞧，“你们看这里，是什么划痕？”
周慕指着的地方，是在木偶的头顶被头发遮盖的地方，那里有几道明显的勒痕。
“这里也有。”崔无尘点了点木偶的脚底位置。
周慕和崔无尘还在蹲着研究这木偶身上的痕迹，站在一旁的严客华忽然轻轻拉了一把周慕，周慕顺着严客华的力道起身，就听到严客华说：“看来和我们放置的天蚕丝类似。”
周慕还没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就看到严客华一个旋身施展轻功落在了旁边的树上，再下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些东西。
周慕接过来一看，是和天蚕丝类似的丝线，几近透明不易察觉，看来就是有人用这些丝线控制了木偶。
“还有这个。”严客华手里还拿着几个铁环，“用丝线把木偶和铁环连接起来，然后让木偶顺着丝线的方向滑动，这种速度别说是人了，怕是连飞鸟也比不过。”
怪不得能看到这白色鬼影飞来飞去呢。
“既然木偶和丝线丶铁环都在这附近，那操控的人……”崔无尘刚想说出自己的猜测，就被严客华突然的话语打断了。
“不是附近。”严客华的声音毫无波澜，整个人都是倾向周慕的方向继续解释，“我去树上取下来的这些丝线，只是一部分，确切地说，极小的一部分。教主，这个控制木偶的丝线，看不到尽头。”
“什么！”周慕惊讶出声。
接下来三人为了搞清楚这些丝线到底有多少，几乎走遍了全城，所幸小寒城并不大，三人在天亮之前汇了头，“太不可思议了，整座小寒城里几乎处处都有。”
“这样大的工程，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周慕也跟着惊叹而疑惑，“不怕被人发现吗？”
“发现不了的。”严客华十分肯定，“这些丝线的位置非常之高，全都在房屋上面将近一尺的位置，小寒城里除了曾经的□□羽和门下弟子，并无习武之人，而且这丝线材质特殊，在白天根本看不到。”
“客华说的有道理，也怪不得这背后操控之人敢如此肆无忌惮了。”周慕打了个哈欠，然后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可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是谁我们一时也查不出来，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崔无尘说着话，眼神丝毫不掩饰地落在周慕身上，甚至挑衅似的看了眼周慕身后的严客华。
严客华对崔无尘的挑衅置若罔闻，“崔阁主说得对，教主我们回去吧。”
跑了整整一夜，又听着他们一通分析，周慕已经困得意识不清了，看到一只熟悉的手伸过来拉他，他就下意识地握住然后跟着严客华回去了。
“客华，你好好休息。”周慕和严客华先是走到了严客华的房间门口，周慕迷迷糊糊地跟人道别，然后往自己房间走去。
“唉哥哥小心！”严客华本就站在门口目送周慕回房，周慕刚走到门前眼看着就要撞到门上，严客华眼疾手快地过去扶住了。
被扶住的周慕摆摆手表示没事，严客华还是坚持将人送到了床上才放了心，然后出去的时候贴心地替周慕带上了房门。
刚一转身，就看到了走上二楼的崔无尘，严客华本身对此人没什么感觉，只记得上次武林大会有过一面之缘。
可这次来到小寒城，他能明显地感觉出崔无尘对周慕非同寻常的关注，那种关注是什么意思严客华太清楚不过了。
但是严客华并不打算做什么，他费了一两年的时间到达周慕心里的地位，他自信无人能及，这也是他从来不急的原因。他和周慕最大的问题，从来都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仅仅是周慕能不能接受他，能不能不把他当作弟弟的问题，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
所以只要崔无尘不做什么，那他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崔无尘显然不想如此，在严客华路过他的时候，他说了一句，“你喜欢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