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珺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众人的目光，神色从容地与妹妹一起行跪拜大礼谢恩。
皇后的目光在周如珺两姐妹脸上扫过，似有深意地笑了笑，挥手命宫人准备歌舞。
依照前两年的惯例，歌舞之后便是宴席，而等到宴席结束，正是明月高悬的时候，于是帝后二人正好分别领着朝臣和诸位夫人小姐们赏月。
歌舞乃是由教坊司中的乐师和舞姬演奏，宴席则出自宫中御厨之手，水准皆是上上之选。只是经历前面的事，无论是一众朝廷重臣，还是诸位夫人小姐，皆没了多少欣赏歌舞和吃饭的心思。
如今风气较之前朝虽然已是开放了许多，但此等场合男女亦是分席而坐，且中间还隔着屏风。
花梨木的雕花屏风挡住了来自一众朝廷重臣意味深长的目光，却似乎也让诸位夫人小姐的胆子变的更大了。
周如珺不但能感觉到众人投来的目光中浓浓的羡慕和嫉妒，甚至隐隐还能听到一两句细碎的交谈声，所谈论的正是她和妹妹。
此次仲秋宫宴，诸位小姐展示才艺的活动才刚刚开始便已结束，高大小姐自己出言挑衅也就罢了，陆凝霜可是皇后的娘家人，如今竟也成了陪衬。周如珺和周如歆两姐妹诗画相和，却是赢得皇帝赏赐和称赞。
不出两日，定远侯府大小姐和三小姐的才名只怕就会传遍京城。如此情形，岂能不让一众夫人小姐心生嫉妒。
周如珺轻哼一声，神色自若地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中，忽听身旁老夫人哼了一声。
周如珺不紧不慢地将鱼肉吃完，才转头看向老夫人，“祖母，您为何叹气，可是身子不适？”
老夫人神色有些复杂，看了周如珺一眼，沉着脸道：“早知你和如歆今日会惹出这么些事，就该让你们在府里老实呆着！”
周如珺看了她一眼，心想这话倒是真的，现在老夫人肯定后悔死了。周如雪和周如嫣来了只是表现平平，也好过看着自己两姐妹大出风头。
对于老夫人老说，眼睁睁看着大房的人出人头地，简直比抽她耳光还要难受三分。
“祖母这是何意？”说话的却是周如歆。
老夫人脸色更加难看，狠狠瞪了周如歆一眼，没好气道：“高大小姐可是柳贵妃的亲戚，你们如今算是将人得罪狠了……”
周如歆丝毫不惧老夫人的脸色，冷然道：“分明是她挑衅在先，我与姐姐若是一再退让，丢的还不是我们定远侯府的脸面！”
“那你们也不用做的这般出格！”老夫人盯着这个始终都与自己不亲近的孙女，恨声道：“如今你们倒是出了风头，可不但得罪了贵妃娘娘和高家，便是其余人看我们也没什么好眼色……”
“不招人妒是庸才，自身若是有真才实学，又何惧人言？”周如珺淡淡说道，忽然有些心虚。
论书法，她不惧旁人，可那首诗……
抬眼间正好看到对面坐着的不知哪一家的大小姐正望着自己，眼神中带着一丝嫉妒。
周如珺微微一笑，迎着那人的目光，端起面前装着果酒的杯子朝那位大小姐举了举。
那位大小姐神情顿时一僵，愣了片刻才手忙脚乱地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抬了抬，算是对周如珺的回应。
周如珺唇角勾了勾，收回目光接着道：“若是自身才华不够，便去编排贬低他人，这样的人又何必与之为伍？”
老夫人也看到了这一幕，嘴角不由抽了抽，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如珺浅浅抿了口微涩的果酒，眼底闪过一抹自嘲。
她知道自己说的只是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不招人妒是庸才，可太招人妒多半会落得千人所指的下场，只怕也难有好结局。
这个道理老夫人懂，她也懂。
可她重活一世，不愿家人再重蹈上一世的悲惨结局，也不愿定远侯府的名声被败坏，因为定远侯府如今的赫赫威名，几乎都是父亲在南疆用战功一点点堆起来的。
更何况，她今晚的举动，竟成了皇帝敲打三皇子的借口。
只凭这一点，即便是让她重选一次，她依旧也会这么做！
宴席结束时已是戌时三刻，头顶早已是明月高悬。
皇帝显然兴致颇高，与一众朝廷重臣聊的兴起，时不时便是一阵笑声。而诸位夫人小姐，则是随着皇后娘娘朝着小湖的方向而去，将此处留给了皇帝和一众朝臣。
到了湖边，皇后微笑着说了几句，便让众人自便。于是诸位夫人小姐谢恩之后，便三三两两地散开，各自与相熟的人一起游览起梓澜宫。
周如珺和妹妹走在一起，却像是被人刻意忽略了，无论是诸位夫人还是各家府上的闺秀小姐，仿佛都看不到两人一般。
至于老夫人，则早早地就与两姐妹分开，去寻往日里相熟的夫人去了。
周如歆轻哼一声，迈步就朝着湖边走去。
周如珺却忽然回头，朝着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踌躇。
“你在看什么？”周如歆察觉到她没跟上，不由回头看着她。
周如珺眨了眨眼，微笑道：“我还从未去过揽月阁，不如我们现在去看一看？”
周如歆转头朝着揽月阁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
揽月阁名声在外，想去一探究竟的人自然不会少了，便是此时，亦有不少闺秀小姐朝着揽月阁的方向而去。
周如珺像是猜到妹妹的心思，低声道：“我们只是去看揽月阁，又不是去惹事的，妹妹不必担心。”
话虽是如此说，可今日她们姐妹二人一人作画，一人题诗，不但受到帝后二人称赞，还被皇帝赏赐，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如此情形，就算她们不愿惹事，只怕也有些心中不忿的闺秀小姐妹会主动挑衅。
“还是不要去了。”周如歆冷冷道。
周如珺不由有些无奈，太出风头了，果然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此时，一个宫女快步走了过来，在两人面前停下，躬身道：“周大小姐和周三小姐，皇后娘娘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