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已经接近尾声,温度逐渐上来,苏州褪去了棉袄,换上了长衫,仿佛一夜之间世界大变。
翠云山居的暖意也明显了很多,范通这肥胖的身体太容易热,当别人穿长衫时,他已经穿单薄的衣裳了。
这两天都呆在翠云山居,这里除了人烟少,其余应有尽有。
翠云山居东边小院有一棵桃树,桃花凋零得差不多,桃子即将奋力成长。
在这个桃树上挂了很多木牌,每块木牌上都有很多寄语,范宛说这些都是范通母亲生前的愿望。
在这些木牌中,九成都是为范通祈福的,每一块都透露出那个已经在记忆中模糊不清的母亲深刻的母爱。
九成之外,还有几块为范宛祈福,虽然不多,但是也透露出她对自己丈夫的爱意。
她的情话已经对范宛说过很多了,所以没必要再一句句记录于这些木牌中。
除此之外,还有一块木牌既不是为儿子也不是为丈夫祈福的,而是希望她的铺子壹碗通可以一直开下去,用好吃的糕点换来大家的笑容。
范通把这个木牌摘了下来,看着上面扭曲的文字,可以想象到这一世的母亲字写得也不好,那天,她单纯得像个孩子,写下了这个愿望。
当然,这个愿望只实现了一半,铺子确实一直开下去了,可是她没能用好吃的糕点换来大家的笑容。
这时,范宛轻轻的走了过来,他看到这棵桃树时也五味杂陈。
范宛想要说点什么,但是最后也没有说出来。
或许他作为父亲想给范通这个儿子说点大道理,可是又觉得没必要,因为儿子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范通没有选择沉默,而是淡淡的说,“爹,娘亲的铺子现在怎么样了?”
“诶,挺好。”
范宛有些勉强的说,可是他知道这个谎言没有意义,就只好无所谓的坦白,“你知道的,苏州手艺好的糕点师傅多得是,桂花糕这一类,别的糕点铺子做得更好,所以呢,你娘这个铺子,每月都在亏钱。”
“当然啦,亏那几十两、上百两也没所谓,家里补上就行。最主要的是,铺子还在,留个念想。”
念想。
现在的壹碗通只是一个念想,那里有掌柜,但是归清欢姨管。每日翠云山居这边做好糕点,天色微明时送到三口井街的壹碗通售卖。
“爹,要不……把壹碗通交给我管吧。”
“啊?”
范通的请求让范宛愣了许久,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范通,久久不语,“你要管这个铺子?”
“是啊,怎么的,爹,不行么?”
范通觉得范宛会担心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会把这个铺子搞没吧,毕竟,这是一个念想。
“行,肯定行啊。”范宛又恢复了笑脸,“反正范家的所有以后都会是你的。爹还担心你不喜欢做生意呢,既然你想管壹碗通,拿去便是。”
“你就不怕我把铺子彻底搞黄了?”范通半开玩笑的问。
“哈哈哈。”范宛笑了,拍了拍范通的肩膀,示意他向大院的凉亭而去,“儿子,人生,不就是在拥有和失去之间循环往复嘛。爹就你一个儿子,你是范家的一脉单传,范家的所有都是你的,范家的钱你想怎么花都行,范家的店你想怎么经营都没问题,最重要的是,你要开心,像你娘还在世时那样,即使大家都觉得她做的糕点不好吃她还是开心的过着每一天。”
说实话,范宛这番话是戳到范通的内心的。
前世自己都没有感受到这么沉重的父爱,这一世,真没白来。
“谢谢爹。”
范通笑了笑,算是正式认可了自己这一世的身份。
范宛摇头一笑,“对爹说什么谢。诶,对了,儿子,你打算怎么经营壹碗通啊?”
“还没想好,可能会研究一些新的糕点吧。”范通耸耸肩,具体的方向确实还没有想好,但是还是有信心凭借自己前世的知识盘活这个铺子的。
“没事,慢慢想。”范宛开心的笑了,自己的儿子突然想做生意了,也是一件好事,“儿子,做生意得要本钱啊,你经营铺子不得花点钱?”
“确实需要钱,可能还会翻新一下铺子,请工人……什么的……大概需要……“
范通掐着手指算账,想看看大概要多少钱。
“十万两够不够?”
“啊?”
范通还没算明白了,范宛就要给钱了。
十万两。
按这个世界的物价来算,一两相当于一千块钱,也就是说自己在这一世的第一桶创业资金就有一个小目标这么多?
见范通愣了一下,范宛还以为自己给钱给钱了,马上改口:“五十万两?”
“五十万!”
范通还是低估了苏州首富的钞能力。
……
阳光明媚,魏忧的马车停在了翠云山居的山门前。
过了山门,马车难行,便只能徒步登山。
魏忧让带刀的随从都在山门处等候,她只带小紫一同前往翠云山居。
“小姐,没想到城外还有这样的地方。”路上,小紫忍不住感叹,“风景秀丽,安静宜人,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是啊,真是好地方。”
魏忧淡淡说道,路上却是有些愁绪。
小紫察觉到自家小姐不开心,就说道,“小姐,范家父子实在太无法无天了,您可是奉圣旨前来购粮,别的商贾粮食不够可以理解,可范家生意规模那么大,竟然也找各种理由推辞,就不怕陛下治罪嘛?”
“做生意嘛,你情我愿的事情。赊五年的粮食,哪有那么容易。”
“赊了,范家就是和陛下做生意,那就是皇商,光荣着呢,他拒绝作甚?”
“光荣于范家而言算什么?”
“诶?”
小紫不理解魏忧的意思。
魏忧叹了口气,解释说:“范家几代人从商,生意规模巨大,虽然一直自称苏州首富,但是实际上已经富可敌国,放眼天下,哪有比范家更富的人家?所以啊,世间任何殊荣于范家而言都是虚名,只要他们不愿意,一般情况下,陛下亲自来了也难赊这五年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