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1010000
229
从擡头看到大哥拿枪指着自己到对方开枪射击, 在这不到1秒的时间里，鱼柄二郎的大脑根本来不及作出思考，只是下意识出于对他大哥的信任本能, 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嘭！——锵！！”
子弹以几乎毫厘的距离擦着鱼柄二郎的脖颈直直飞向他身后，听声音似乎就在距离他后脑勺很近的地方击中了什么飞射而来的金属制品。
那近在耳畔的撞击声和后脑勺袭来的劲风让鱼柄二郎汗毛直立, 冷汗当场就从额头一路滑到颈部。
他抹了把被子弹燎得火辣辣的脖子, 猛地转身冲着后方的黑暗大喝一声：“什么人？！”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寂静的黑暗。
黑泽阵让鱼柄二郎去任务目标身边戒备, 自己则两三步跨到监控器前开始回放监控视频——
这栋别馆建造的年代久远, 从外观上不去刻意丈量几乎看不太出来：其实这栋别馆的墙壁比普通同规格的建筑要厚得多。
这是因为这栋别馆的墙壁内有相当一部分是中空的。而中空的部分就是为了搭载机关结构。
——这是一座耗尽机关大师三水吉右卫门毕生心血, 集其技艺之大成之作。在他本人去世后由其亲传弟子接棒，加上前期草图设计时间，整整耗时近30年才打造完成的机械之城*。
整栋别馆内的机关均为纯机械动力, 设计之精妙远超时代与世人之想象。但换而言之, 任何不合理的后期改动都很可能导致别馆内机关卡顿甚至失灵。
所以即便后世社会科技进度出现了监控摄像头这种东西，在这栋别馆内部也是没有办法进行大规模隐蔽式安装的。整栋黄昏别馆经过后期加装的几个有限的摄像头基本都安在外墙，对内的摄像头一共只有两处：一个在大门门厅的位置, 一个则是对着中央之塔的入口。
黑泽阵将监控视频内容一路快退, 直到监控画面中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鬼祟身影出现在别馆之外, 这才松开了按键的手。
只见那个人影不知道用什么手法快速打开别馆的大门溜了进来。当时鱼柄二郎就是注意到屋内监视上有人偷偷潜进了别馆，还问他大哥要不要上去抓毛贼。黑泽阵则以不要节外生枝为由拒绝了这个提议——按照正常逻辑来说他这个决定是合理且正常的。这栋别馆表面只不过是个被搬空的豪宅, 里面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别说偷不到值钱的东西了, 就算是真的有，损失点不重要的钱财也比杀人后处理尸体划算的多。
只是没想到就在那个鬼祟黑影进入别馆内没多久之后，三人就又在另一个监控画面上看到了他——当时那人站在通往中央之塔的门前先是不知道扔了什么东西, 停留了好一会儿后才擡脚走了进去。同时可以明显看到他是向下走的。
刚刚被枪响吓得站起身的眼镜程序员，一直在紧张地四下张望, 此刻看到了显示器屏幕上的这一幕，忍不住失声问道：“什么？这栋别馆还有其他通往下层的密道入口？！”
“显而易见。”得到想要结果的黑泽阵不再盯着显示器屏幕，而是持枪警戒着退到程序员身边，与鱼柄二郎的站位形成夹角一同负责保护对方的安全。
“你这些文件还有多久能输入完成？”黑泽阵头也不回地问道。
“快丶快好了！我手里的这是最后一盒！还差丶差一点点！”
“那就干完你手中的活儿！”
“好丶好的！”
四眼程序员又坐下来敲键盘了，其他两人戒备了有一会儿，黑暗中却不再传来其他任何动静。
鱼柄二郎忍不住怀疑，心想难道刚才的偷袭是错觉？真的有人下来这里了吗？负一层医院的电梯是隐藏式的，需要知道机关位置和开锁方式才能打开电梯乘坐它下来。而整栋楼唯一的电梯井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也就是说只要有人启动电梯，他们这边就一定会听到动静。而这个电梯又是唯一能下到负二丶负三两层的通道。所以怎么可能有人不通过电梯就抵达了这最底层了呢？难道对方还会遁地术不成？！
230
浅羽守和之所以在负二层时没有选择乘坐电梯，是因为他发现那电梯的按钮是亮着的，显然正保持着通电状态。
他今夜抵达这栋别馆后一共只拉了负一层医院的电闸。当时他在医院那层大致探查了两圈，明面上根本没发现有电梯。那么问题来了，有几成可能这座电梯的启动电源是连着看不见电梯的负一层电闸呢？
结果显而易见吧？此时此刻这栋别馆内很可能还有其他人存在。
所以为保守起见，浅羽守和还是决定从通风管道秘密潜入下一层。
这一次他没有暴力拆除通风口的挡板，而是先用金属丝将排风口的隔断割出一个一手可以通过的大小洞口，随后伸手出去拧开了螺丝栓，拆开通风口的挡板后无声地从通风管道内跳了下来。
先确认了这个房间没人，浅羽守和才打开了手电筒。将手电筒的光线调至最弱，仅凭借一点蒙蒙的微光来观察这里。随后他就发现这一层又与上面两层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画风了。非要说的话，如果不是这里的墙壁上没有窗户，他都以为自己回到楼上别馆主体内了。
他小心翼翼的探查，很快就发现了这里与众不同的地方。
用更准确的方式来形容就是——这一层就像是个设施齐全的疗养院，且很明显能看出来只为一个人服务。
浅羽守和在这一层的最深处发现有一间面积远超正常尺寸的卧室。尽管这里很多东西都已搬空，但仍能从金黑织锦的四柱大床丶墙壁上精美的银制烛台与壁毯丶头顶硕大的水晶吊灯……看出这里曾经极尽奢华的模样。
而拉开横断卧室的一道厚重帷幔，就会赫然发现帷幔后面是一面透明的玻璃墙，而这堵玻璃墙后则是一间拥有两个手术台的手术室兼抢救室。
这间卧室应该曾属于乌丸莲耶，晚年的乌丸莲耶也许就是在这里疗养身体的。但结合这一路下来看到的种种劣迹与发生他自己身上的某些事实，都足够让浅羽守和脑中的万千思绪理清并隐隐有了一些全新的推断。
事已至此他本可以原路返回，尽快离开这栋别馆。但临走前浅羽守和还是想确认一下这里究竟有没有其他人在——如果情况允许，说不定他还能捉住人盘问出一些新的线索。
大卧室及附近的房间浅羽守和都已经摸排过了，其中一间佣人房内有近期住过人的痕迹，但并没找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于是浅羽守和准备向最后没有去过的区域——电梯的方向摸索探去。
那座电梯的实际位置应该就是之前负一层医院的入口丶前台位置的东侧附近。
还没等浅羽守和完全靠近，他便已经敏锐地听到前方传来有人交谈的声音。于是他关了手电，默默潜伏进黑暗中。
那个电梯门前有很大一块空地，按理来说这应该是曾经类似门厅的地方。可如今却歪七扭八地堆着一些不知道从哪儿拖出来的桌椅，中间有一张桌子上放着一台计算机，一个男人正趴在显示器前劈里啪啦敲着键盘。他的座位周围不少文件夹丶旧资料纸张随意堆放着散落了一地。
那个坐在计算机前的男人没有刻意点灯，除了电脑的蓝光屏幕外，只有不远处一排开着的监控显示器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这里有监控？！
因为距离稍微有点远，光线也不好，浅羽守和只能看到监控屏幕数量并不多，但看不太清楚监控画面中摄像头具体对准的位置方向。
此刻，无论如何浅羽守和都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他的潜入很可能已经被下面的两个人察觉到了，就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没有人来主动捉他，难道是因为人手不够？
浅羽守和打算先制服那个离他最近丶背对着他的高壮大汉，然后再去捉住那个一看就是技术人员的家夥，盘问对方关于这里实验室的相关情报。
以防靠近时被对方察觉到异样，浅羽守和直接将刚刚拆通风口挡板时顺手薅来的一枚螺帽当做暗器，瞄准那壮汉的后颈射去——！
“蠢货！”随着第三个人的声音响起，那枚小小的螺帽被子弹应声击落。
偷袭被发现的浅羽守和第一时间更换了位置继续藏身在黑暗里，实际心中却有些惊疑不定——他原先只听到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有第一印象先入为主，再加上刚刚他稍微观察了一下地形便以为那个门厅里只有两个人。根本没注意到除了他外现场居然还有第三个人隐身在暗处！
不论是对方精妙的站位，还是那神乎其神的洞察力丶反应速度及枪法，在场的这第三人绝对是个高手！现在不管其他人战斗力如何，对方还多两个帮手，照目前看来，他1v3的成功制服对方的概率……看来真是有够呛的。
而且……黑暗中的浅羽守和揉了揉耳朵，他总觉得那第三人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耳熟？
直到那人口中安排着任务并径直从黑暗中走到监控显示器前时，浅羽守和这才发现——怎么又是你啊阿阵！
既然是熟人……
浅羽守和就等着对方翻完监控，很给面子的没在此期间搞“偷袭”。同时心底还在思索该怎么才能绕过另外两个人与阿阵说上话。
等有用的监控画面放完，浅羽守和也看清了其中只有两个镜头显示的是别馆内部。
那么就好办了。
浅羽守和右手一翻，除拇指外其馀四指各夹了一枚螺帽，紧接一个放臂飞射，借用抖腕放臂冲出的力量，三枚螺帽去势恍若流星飞矢，一下子就打坏了三个监控监视器，让本就昏暗的屋内光线变得更加鬼魅起来。
但浅羽守和这一出手自然立刻就暴露了他目前藏身的位置，早已戒备许久的两人各自拿着一把手1枪对着他的所在之处便扫射而来。
浅羽守和用之字形走位一边躲避子弹一边向前推进，在靠近大厅的桌椅后左手用力一扬便掀起了一张厚实的红木长桌，以长桌为盾推着桌子前进两秒，在木桌被射穿几个窟窿似无法再有效抵挡倾泻而来的强大火力时，他沈肩一顶，那张接近80公斤*重的红木长桌竟被他抛出了两三米的高度，重重向那三人砸去！
为了保护身后的四眼“博士”尽快在计算机上敲完组织的任务，见那红木长桌如同卡车般呼啸着飞来，鱼柄二郎扔了手1枪朝前助跑两步，大喝一声竟然也将那飞来时因重力势能而显得更加沈重的长桌给硬生生接了下来！
只见鱼柄二郎涨红了脸，嘴里“嗤丶嗤”露出几个气音，身体摇晃着往侧边连退好几步，才在“哄——”的一声巨响中让长桌安然落了地。
而与此同时，那个一身深色夜行衣，面上带着多米诺面具的神秘人也从他身后快速闪过——
黑泽阵在鱼柄二郎冲出去时就一边换上新的弹匣一边立刻上前顶替了他的站位。见那人借着抛桌子这个动作的遮掩向自己这边靠近时，他毫不犹豫地举着手1枪连射数发子弹过去！
怎料这人竟是个近战高手，不仅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中依然能灵活躲避子弹，甚至还能游刃有馀地甩扑克牌还手……嗯？扑克牌？！
黑泽阵眼睛睁大了一瞬，也就在这停顿的一秒，对方那个脸见不得人的家夥已经欺身贴近了他身侧，右手拉住他持枪的手腕，一个反背负投就将他扔了出去！
黑泽阵人还飞在半空中就调整好姿势，落地时就势一滚泄去力道。他半蹲在离地上，擡头正想与那恼人的家夥对视一眼……结果因为对方戴着面具导致两人对视失败。
“他妈的……”黑泽阵骂了句脏话，毫不客气地擡臂继续射击。打完这一梭子子弹后，他干脆把枪也砸了过去，同时自己也来了个俯身前冲。
浅羽守和正不停地跳跃翻身躲避子弹攻击。一个疏忽不察，刚一个后空翻落地就被对方猛地冲到身前拦腰锁住手臂与腰身，接着他整个人就像被大马力的推土机裹挟着一样被抱推着连连后退，一直被顶到了摆放监控显示器的桌上才停了下来。
一时间两人扭打作一团，那边刚捡回手1枪瞄了半天的鱼柄二郎也实在是没办法开枪下手，生怕打中自己的大哥。
“我丶我好了！”在双方格斗对弈过程中提心吊胆干着活的程序员终于完成了自己既定的工作。
黑泽阵在打架的间隙抽空吼了一嗓子：“把人带走！”
鱼柄二郎知道这是大哥在跟自己说话，相信大哥实力的他决定听他大哥的话，一把拉过“博士”的胳膊：“拿好东西，快跟我走！”
组织的程序员把最后一张磁盘从主机里抽出，拎着公文包就随着鱼柄二郎的脚步往电梯的方向跑去。
待电梯关上了门，程序员这才喘着粗气将最后一张磁盘塞进公文包里，再拉好拉链丶扣好公文包的包扣。
等待电梯上升过程中他询问站在身边的大个儿：“把你大哥扔在下面没事吗？”
鱼柄二郎嘴上回着“没事，我大哥很厉害的！”其实内心也无法做到完全放心，但他更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些什么。
领着任务对象跑出别馆，找到藏在半山腰的车。掀开汽车上落满树叶的防水迷彩布，两人赶紧上了车。
鱼柄二郎坐在驾驶室里发动了汽车，望着山顶的方向，焦急地等待着。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从山顶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闷响，周围的树林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冲击到一样，树木摇晃着枝丫簌簌作响，一时间仿佛就连大地都跟着震颤起来。
又过了不到五分钟，鱼柄二郎终于看到了他大哥一身狼狈，握着一把沾血的战1术1匕1首向着汽车的方向款款走来。
等他大哥拉开车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扑鼻而来。
只听坐在副驾驶的大哥用力关上车门，接着用疲惫的丶比平时更加低沈的声音说：“立刻丶直接开回基地。”
忽如其来的山风吹着刚刚抖落一地的树叶一路卷向高空，远方的地平线天光乍破，第一抹初阳就像闪着万丈金芒的利箭直直射向了山顶那座矗立近七十年的老式建筑。
在大地的震颤中它那早已暗淡斑驳的外墙渐渐脱落，露出内里金灿灿的机关墙壁——还未来得及让人欣赏到它那宛如一座梦幻的黄金之城的全貌，它便开始向下塌陷，直至完全淹没进冲天扬起的尘烟里。
231
远在山形村的浅羽秀珍正开着电视，一边听长野朝日放送播报的晨间新闻，一边做着早饭心里还在盘算中午做什么好吃的，她大孙子昨天刚打电话回家说出差结束今天就要回来哩！
“现在插播一条最新消息，1980年9月8日4时49分，在本县轻井泽町发生了一场3.9级地震，震源10公里……据目前统计数据，无人员伤亡，只有一栋位于震源中心的山顶别墅不幸受损坍塌……”
浅羽秀珍从听到轻井泽开始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到看完这则新闻的完整播报才擦了擦手，转身往客厅走。
她大孙子就在轻井泽出差呢！虽然3.9级不是什么很严重的地震，但她还是不放心，先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吧。
拿起听筒，播出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然而电话那头的铃声却响了很久丶很久……